东方雪衣哪里遇到过这种状况，一下子就不知所措了，除了用帕子在她脸上胡乱的抹着，就只能不痛不痒的劝慰：“你怎么会是妖怪呢，妖怪都是有妖元的，你又没有。”
然而叶紫凝并不为所动，他就只能接着劝：“你是桃树精，桃木本来就是祛邪的，最适合容纳天地间的游离神魂，所以你能够吸收镇魂狱里鬼气煞力是很正常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他越劝却越是适得其反，叶紫凝已经从默默掉眼泪变成了小声啜泣，最后竟成了嚎啕大哭。她一下甩开东方雪衣的帕子，径自抱了她的包袱，一个人蹲到墙角哭得肝肠寸断。
东方雪衣手足无措，枉费他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儿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干愣着瞧了好半天，最后只能一跺脚，转身出门了，把叶紫凝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任她哭到地老天荒。
叶紫凝早哭得浑然忘我，东方雪衣在与不在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这会儿整颗心都破了，悲伤无孔不入。
在翠微君元丹死去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已经开始碎裂，至此，终于彻底的坍塌了。穿越之后强撑起来的勇气、坚持和希望在这一刻全都破碎了。她已经成了一个怪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没有同伴，也无所依傍。
她蜷缩在墙角，像母体里的婴儿，手中抱着的包袱是她最后的倚靠，那里面除了几张银票就只有翠微君的外袍。这件外袍她一直都小心的收藏着，每天压在枕头底下，就当做翠微君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师父，师父……”似乎只有不停的念这两个字，用力抱紧怀中包袱才能勉强留住最后的一点勇气。一旦停下来，无边无际的绝望就要将她彻底吞没。
东方雪衣一直守在门外，屋子里女孩的哭声像无形的手一样牵扯着他的心，让他也觉得胸口鼓胀的滞涩。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即使他无所不知，这会儿也觉得迷茫。
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哭泣，历经艰难万险爬上太康山顶求助于他的人，十之八九都有一肚子的悲伤和委屈，当着他面前痛哭流涕的大有人在。他知道眼泪的意义，也懂得眼泪背后的悲痛，可是他从未亲身体会过这种感觉。
为什么叶紫凝的哭泣让他仿佛感同身受，第一次有些明白哭泣的味道，难道是她哭得比任何人都更悲惨吗？东方雪衣深锁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好久，似乎连漫天的星星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农舍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叶紫凝背着她的包袱出现在门口，她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瞧见他的时候又似乎很惊讶。
“你还没走？”她问他，声音是哭得太久造成的沙哑。
她的眼睛整个的都肿了，红通通的像兔子，脸上的皮肤也是怪怪的，大概是给眼泪泡得久了。额角的绿纹倒是浅了许多，想来应该不至于是被泪水给洗掉的。也许哭久了，体内因鬼气煞力而生出的怪异力量也哭掉了一些。
“干嘛这么看我？”叶紫凝摸摸脸，自我解嘲般的说道，“别看了，哭得都像猪头了。”
“走，洗猪头去。”他说着一把拉过她往不远处的小溪走，她也没反对，乖乖被他牵了走。
东方雪衣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看她有精神自嘲了，还以为情绪已经缓过来了。原来他错了，他说她是猪头，她竟然也没反驳他，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看来情绪依然很糟糕。
月下溪水潺潺，夏虫啾啾鸣叫，整个世界都是静谧美好。东方雪衣蹲下身去亲手弄湿了帕子，不等叶紫凝接过帕子，就已经自觉自动的抹上她的脸。
“别动，我洗的比较干净。”他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轻微的挣扎。她还就真的没再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将她的脸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真是乖巧温顺的反常。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抬头看他，哭肿了的眼睛里却有清澈的光，只听她说，一字一句：“东方雪衣，我不会再问你任何问题了，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他怔了怔，皱眉：“为什么？”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她看着他，月亮映在她水汽蒙蒙的眼里，却分外的明澈，“我有我想走的路，其它的就随他去吧。”
“楚怀安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点，那个人到底对你怀着什么样的打算，就连这些也都不重要了吗？”
叶紫凝看向东方雪衣，然后居然轻轻的笑了：“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也真难为你了，知道天上地下那么多秘密居然还能一身轻松的活着，真不知道是要赞你没心没肺的性格好，还是要惊悚你的冷漠无情呢。”
会反唇相讥就说明她的情绪已经缓过来了，虽说她的每一句话都很不中听，不过他却是觉得有些畅快。
“你说的很对，我心里装了太多的秘密，所以就只能这么没心没肺、冷漠无情的活着。”东方雪衣说道。
“我也一样。”叶紫凝接口说道，“知道的太多恐怕就没勇气再走下去了，所以我甘愿什么都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以我的力量也真是没本事去未雨绸缪些什么。”
东方雪衣注视了叶紫凝，直直的望进她的眼：“你真心那么想？”
她丝毫也不回避，郑重点头，目光坦然而明澈。
他忽然就觉得奇怪，只不过是大哭了一场，这个女孩就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哭泣，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么。
心里滑过一丝异样，飞闪而逝，也没来得及抓住那到底是什么。
“现在就要回翠薇华府吗？”东方雪衣轻叹，然后问她。
叶紫凝却是摇头：“翠薇华府有段霓裳守着，虽然她不喜欢我，但她对翠薇华府是尽心竭力的，这一千年来她一直做的很好，更何况现在翠薇华府还有凤染上神庇护，等闲人物根本不会招惹翠薇华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