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而过,叶紫凝以为她已经猜到了这一场考试将要如何进行,但事实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之外。
每一天,顶上的出入口会打开三次,给他们送来吃食的同时也顺道带走一些人。每隔三天,底部两侧的大门又会打开一次,送进另外一些和他们一样一无所知的新考生。
她之所以能够分辨出时间,是因为每一次出入口打开的时候,她都能清楚的看到天色的变化。时间的标记是如此的明确,这反而让之后的等待变得更加难熬。
因为无知才会无畏,而当你记下了时间就再不能遗忘,恨不能每天都在地上划下深刻的记号,清清楚楚的记下每一天的流逝,然后更加度日如年的去等待被释放自由的那一天。
这是比呆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浑浑噩噩度日更加难耐的煎熬。
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去了哪里,究竟是被淘汰了还是进入了下一轮考核,完全猜不透。只因为他们的表现都参次不一,有人从头到尾都强悍的一声不吭,也有人哭哭啼啼的恨不能老早昏厥了过去。
他们都被带走了,却让等待观望的人们找不到衡量的标准。
每天都有几十号人被叫走,隔几天却又会送进更多的人,这牢笼一样的屋子里永远都是满满当当。而随着人越来越多,关闭的时间越来越长,臭气、腐味和癫狂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消息根本无从打听,大家虽然都是没道行的白身,有平民有贵族也有富家子弟,但归根结底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名额就区区二十个,大家都是卯足了劲的争。
所以内斗根本不可能避免,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惨烈。倒不是说大家会撕打一团,草菅人命,毕竟大家都知道天阙城的耳目时时刻刻都看着呢,不能做的太过分。
没人想惹是生非,也没人想好勇斗狠,毕竟都是来求仙问道的,所求所学就是一个“正”字,但是有些事情不动拳脚根本就解决不了。
就比如说这吃饭吧,天阙城虽然每天会准时送三顿,但每一顿都是薄薄一碗稀粥外带一盘酱菜,根本就吃不饱。一开始大家也都能忍受,但时间一长就耐不住,实在是饿的难受啊。
不知是从哪里传开的消息,说是这里考验的是耐力,离开这里之后还有更艰苦的硬仗要打,不保存体力就根本捱不下去。于是一碗稀粥也会引来纷争不断,阴谋阳谋层出不穷。
至于难得出现一回的白面馒头,自然更是要卯足了力气抢,多抢一个是一个啊,没力气怎么能坚持完考试啊。
叶紫凝现在是个清秀少年的模样,在东方雪衣的眼里或许是颇有诱惑力的水嫩青葱,但在这里,她这副样子就等于“好欺负”三个字。所以每次吃的一送下来,就有人来和她抢。
其实她好歹也算是极其勤奋的练过两百年的,但这两百年里她所求的从来都只是增功增寿,好让自己尽量能够等到翠微君归来。于是以实战为主要目标的各种剑法、拳法、腿法,她是一概没好好练过,大多就是随便练着玩玩,作为消遣的游戏。
于是乎,现在她使出来的全都是些不管用的花拳绣腿,而那些来抢吃的,不是身材魁梧高大,就是结结实实练过好几年武功的练家子,真的面对面杠上了,她根本就只有挨揍的份。
所以到最后叶紫凝发现,与其和那帮子混蛋比拳脚保饭碗,还不如在拿到食物的一瞬间就当着天阙弟子们的面把它们全都倒进肚子里去,能倒多少算多少,等天阙弟子们转身走了,那些家伙再来抢也就没多少可抢的了。
那些人虽然心里恨得很,但到底不敢做的太过分,瞧她那样也只能无可奈何。私下里挥着拳头恐吓了她几次,有一回甚至真的揍了她两下,但他们也只敢做到这个地步,终究是拿她没办法。
她每天勉强填了肚子,半饥不饱的熬,尽量待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闭目打坐。她是真的想不通了,难道天阙宗门就非得用这么残酷的方法甄选弟子?
用极端的方法逼出人性的恶,把人性的善逼得没有立足之地,然后呢?他们该要如何选择?是会选择即使在最不堪的状况下也心怀慈悲仁善的,还是会选择力量强大能够自保的?
叶紫凝想不明白,这里所有的人都想不明白。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真像个白痴。”身边歪倒靠在墙壁上的女孩问她,气若游丝般虚弱。
她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秀气的嘴唇,如果不是因为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搞得整个人都面如菜色,眼圈深浓,她应该也是个漂亮姑娘。
叶紫凝没搭理那姑娘,这么多天过去了,留在这屋子里的人疯癫的越来越多,每天都能听到各种胡言乱语,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们是来求仙问道的,为什么非要把我们逼成这样。东明哥哥原本对我很好的,我们说好一起拜师,一起修仙,然后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
女孩的眼里燃起光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但很快就又暗淡了下去,继续轻声喃喃,“可是他饿疯了,竟然为了我身上的百花玉露,暗算我。”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沉默了下去,就在叶紫凝以为她终于自觉无趣的闭了嘴,她竟然又啜泣着哭了起来,“不过是百花玉露而已,他若想要,我自然会给他。我早把一切都给了他,他又何必来暗算我。”
就算是铁石心肠,听到这样的啜泣难免也会心酸,叶紫凝轻叹口气,想要堵住耳朵。
突然的,一声厉喝:“嚎什么丧!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要是再嚎的人揪心肝,老子现在就掐死你!”
叶紫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颤,竟然是身旁的斯文青年赤红了眼睛。他之前一直在闭目打坐,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这会儿竟然突然睁开眼来对着那女孩凶神恶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