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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俞敬雪的思念)


大李村在杜郭庄东北,转过五、六个村就到。将近半夜,任克俭察看了一下王满囤老人的伤情,就开始检查自己的枪——这真是一把好枪,德国造的长苗净面儿,胶把、线抓、通天档,还满带烤蓝,只是子弹仅剩二十多粒。借着昏暗的豆油灯光,小石在一边禁不住艳羡地多看了两眼,说:“任县长,这枪真好。”

任克俭笑着说:“以后缴了好枪,也给你换一把,你是我的通信员,风里来雨里去,一直干的不错我还能亏待你,好兄弟,抗日工作好好干吧。”

小石边整理东西边高兴地说:“那是当然,最好是我能自己缴获一支好枪,三八盒子也行。”

任克俭检查一下王满囤的伤情,又向满仓老汉叮嘱几句,然后,二人才辞别房东,窜着小胡同,三转两转悄悄出了村东。

踏着柔软的小草,迎着和煦香甜的小南风,那柔和的月色,笼照着两个矫健的身影。村外的麦地里,不时有一些朦胧的身影正紧张忙碌着,那是群众趁着战乱的间隙在抢收自己的保命粮。往日去大李村不过一袋烟的工夫,但敌人在村边挖了沟,沟虽未挖成,但二人过沟却耽搁了好长时间。任克俭想:我才是县长,谁让你这么干。你现在给我挖沟,我以后给你挖坟,等着瞧吧,兔崽子们,我揍死你们。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个黑虚虚的土岗子。任克俭警觉地端起枪来,小石“扑咚”一声,被拌了个大跟头,任克俭左手拉起小石,低头借着月光仔细看去,是一具模糊的尸体。任克俭心头一沉,小石也禁不住打个冷颤。二人忙蹲下身,朝前仔细看去,前面的土岗子原来是个敌人建了半截的炮楼,二人吃惊地吁了一口气。

绕过炮楼,到了大李村,任克俭领着小石左瞧右看蹑手蹑脚贴着墙边摸到俞敬雪家的大门口。二人仔细地听了一下周边的动静,搭人梯,任克俭翻墙进去,开了大门。

前院两棵大枣树,月光下树影婆娑。

进入内院,任克俭又仔细听了听动静,然后轻轻地“喀喀”地敲起门。

“喀、喀”没有声音

“喀、喀、喀、喀、”又连敲几下,终于有一个声音沉稳地问道:“谁呀?你想干什么?这三更半夜的。”

任克俭听清是老丈人的声音,忙回答说:“爹,我是任克俭,回来看看你。”

“你是谁?我没听清。”屋里人又惊诧地问道。

“爹,我是任克俭,回来看看家里人。”

借着月光,老丈人从门缝中向外望去,的确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和身形,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提枪的小伙子正警惕地望着门口。

老人抽开门上的腰杠,开了门,小石蓦然发现他手中还平端着一把盒子枪。

老人问:“俭子,真的是你吗?没想到,快进屋来,这位同志是……?”

任克俭说:“自己人,县大队的。”

“快进屋吧。”任克俭的丈人收起枪来兴奋地说。

听说女婿来了,东西屋都亮起了灯来。俞敬雪的小妹俞敬敏轻快的走进堂屋,仔细看了看任克俭说:“大秘书,你黑咕隆咚,怎么跑来了,不怕狼吃了你。”

任克俭笑了笑说:“咱就是打狼的,还怕狼吃了咱。”

敬敏眨眨眼,说:“那俺姐呢,怎么没跟你来,你不是不是把俺姐喂了狼?”

任克俭顿时哑口无言,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敬雪她娘亲热地招呼说:“不要闹了,小敏,你姐夫还能把你姐给喂了狼。”敬敏笑笑说:“他敢。”

任克俭的丈人把枪别在腰间,仔细端详起这个东床快婿,几个月的功夫,已经削瘦干练,再不象从前那个学生娃儿。

敬敏接着说:“姐夫,这么兵荒马乱,我们天天都惦记着你,你也该家来瞅瞅,你知道谁住在咱家?”敬敏说着话,卖个关子,进了西屋。

任克俭正在纳闷儿,小敏在屋里说:“进来吧,姐夫,看看这是谁?”

任克俭掀起门帘一看,屋里炕上躺的正是俞敬雪,他朝思暮想的妻子……

芒种时节,天明的也快,不一会儿东方的天际上便露出粉红色的晨曦。敬雪和她娘在忙着生火做饭时,小石走向外院,提着手枪,不是隔着门缝向外张望。外院东墙根下的老枣树正开着黄绿色的小花,“布谷——布谷”杜鹃鸟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从远方优雅地唱起歌来。小石一边看,一边想,前后大院子,五间青砖房,一把手枪防身,这可不是简单的人家,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户人家呢?小石纳闷地想。

任克俭的丈人叫俞善甫,本村应敌村长,一儿两女,是当地有名的地户,生活富裕,而且俞善甫是“在家礼”,就是在“帮”的,在“帮”就是青帮。

谈起青帮,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深县青帮是由上海经天津传来的,俗称“在家礼”。早在明末清初时,三老四少七个有民族气节的好汉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创立了这个帮派,后来为躲避清廷的追捕流落江湖,操水上生涯。青帮打的旗号叫“义气千秋”,“手不离三,口不离潘,在家姓某,在外姓潘。”只要是帮内的人答对了暗语,就请客人在家住下,管吃管喝,临走还赠送盘缠。凡是入了帮的人都要受先人慈悲,见义勇为,扶弱灭强,互助互济,义气千秋。最初民国时期,国民党苛捐杂税,民不聊生,深县于司令就利用青帮组织,网罗了一些无产者拉起了自己的队伍。但青帮的活动仅局限在深县、武强、武邑三县交界一带,传到事变时,下博的李老品,徐口的宋老邦、贾老扣、尹老瑞,大李的俞善甫和县城的于亚宗都是一辈,武强的张老怀比他们大一辈,众人都称他“张三爷”。

青帮的成员都有土匪气,经常利用帮会广收徒弟,笼络人心。有一次为贺喜张三爷,他们大摆香堂,一百多口人,大吃大喝……

这些青帮内幕,小石哪里知道,任克俭也是听老丈人俞善甫介绍的。

“大哥,我姐夫叫你去吃饭呢。”一个甜甜的声音,打断小石沉思,小敏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枣树下望着小石说。

小石望望大门口,说:“这大门口还是看着点好。”

小敏眨眨眼说:“那我盯着点!你去吃饭吧。放心,外人轻易不敢上俺家里来捣乱。”

饭摆在了东配房。

俞敬雪穿着一件母亲新给她做的紫花小褂,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门口。她微微笑着望着小石说:“小石,这么多天没见,样子还是以前,只是瘦多了,快进屋吃饭吧。”小石看了一眼这位年青的嫂子,点点头说:“抗日工作嘛,吃点苦咱也乐意。嫂子,到是任县长没少念叨你呵。”俞敬雪脸上泛起一丝潮红,说:“又耍贫嘴。”

东屋的小炕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馒头和玉米粥,还有一大盆子青椒摊鸡蛋,旁边的浅子里还放着二十多个青叶大粽子。这一顿饭,俞敬雪在旁陪着他俩,二人吃得真香。饭后瞌睡虫上来,二人头一歪身子一仰,进入了大扫荡以来第一次平安梦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