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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淡黄色的娥眉月爬上树梢时)


入夜,淡黄色的娥眉月爬上树梢时,孙家村的维持会长律荣才才扶着他爹颤颤惊惊来到了杜郭庄。

律老先生给王老汉仔细清了清伤口,敷上了两帖祖传的草药,从新包扎好,转身对蔡县委说:“你放心,这老乡造化大,只是失血过多,但没伤着骨头,休养两个月就能好。看你脸上的划伤,我也给你敷上一帖吧,你这伤十天半月就好。”他又掏出一帖草药,对着灯火烤了烤敷在蔡县委脸上。

律荣才,一个长脸汉子,对蔡县委说:“蔡书记,你放心,我爹说好,就准好,其实这样的外伤,我在家里也治过不少。”他扭头对爹说:“爹,你去西屋歇会儿吧,我和县上的同志说句话。”

律老先生答应着,进了里间,他知道儿子在为八路军做秘密工作。

律荣才说:“这次敌大扫荡过后就没有走,又是修炮楼,又是筑雕堡,村村挖起村界沟,又开始发放良民证,建起伪大乡,我这一路走来,村村都有了岗楼,五、六里就有一个,要不是我有维持会长的身份,根本走不到这里来。”

老蔡不由的吁了一口气。

律荣才看了一眼老蔡身旁的年青人说:“这位同志是你的警卫员吧,你可得保护好咱们的县委领导呀。”

任克俭点了点头。

老蔡笑着说:“我没带着警卫员,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他可不是警卫员,别看他年青,他是咱县新任县长任克俭同志,掌握着全县的生杀大权呢。”

律荣才忙从炕上坐起来,去握任克俭的手,他瞪大眼睛说:“任县长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任克俭说:“律同志,别这样说,我还年轻,在抗日工作上还要仰仗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同志给我撑腰做主呢。”

律荣才说:“一定,一定。只要是打鬼子的工作,我律某人决不含糊。”

任克俭让他坐到炕上,他挺直腰板,大模大样地说:“律同志,你把群众的想法给我们谈谈吧。”

律荣才说:“敌人在凤凰池一带包围了六分区主力,但是八路军夜里就突围跳到了石德铁路以南,眼下深南很平静,但敌人就是没走,开始修雕筑堡挖封锁沟,深南成了敌占区。敌伪的《华北新报》大喊着说,骑兵团完全被消灭了,分区的部队也被消灭了几百、几千,群众都人心慌慌,失去了主心骨,是不是这样啊,任县长?”

任克俭想了想说:“具体情况,我们县委也不了解,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一二零师大部队仍在、县大队仍在,人民抗日的决心也仍然在,县委仍在,我这个县长也仍然活着,延安的毛主席仍在指挥着我们。”

律荣才心里想,这个年青人才二十多岁,就当县长,说话是这么有份量,真是不简单,忙说:“只要毛主席在,县委在,群众就有了主心骨,天大的事儿,再遭难的坎儿也能挺过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怕危险要撂挑子,不想再干工作了。”

蔡县委说:“肯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肯定不是真正的革命者,要对这样的人多做些思想工作,越是艰苦的环境越能锻炼出人的思想意志来。”

任克俭说:“以后我们活动困难了,还望大家齐心协力帮助县委做好工作,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律荣才表示:“你县长指到哪儿,我们就做到哪儿,咱律某不是软胎子汉,对八路军决无二心。”

任克俭点了点头,接着说:“要反复告诉群众抗战必胜,团结必胜的道理,不要当汉奸,不要当亡国奴,当了亡国奴日子也不会好过,特别是那些伪家属。”

律荣才说:“那是,那是,有些当伪军的其实都是老百姓,我相信他们大多数也是‘身在操营心在汉’,不会死心塌地当汉奸。”

任克俭想了想,把手中的枪掂了掂,说:“告诉群众不要怕,咱县大队手里还有这家伙呢,律同志,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吗:‘不怕兔子闹得欢,就怕秋后拉清单’你偷偷告诉那些伪家属,多做些思想工作。”

律荣才说:“一定,一定!”

县委老蔡插话说:“老律,你回去后在各村摸摸情况吧,有你这个维持会长的身份,行动还方便点,找找咱们的联络员,然后再给我们汇报一下各村的情况。”

律荣才说:“行啊,我抓紧时间去联系。”

摸黑儿送走了律荣才父俩,王满仓一家人才知道县上的这俩位同志就是不一般。

在杜郭庄呆了三四天,才联系上了两面村长,让他们偷偷地送来了一些公粮补充给了王家。

早晨,家家升起炊烟时,村副王燿董手里攥着一把纸扇子,脚上踱着四方步,抬腿进了满仓老汉家。

王满仓的女人看见他走进来,忙拿起一个蒲团,笑着大声招呼他:“他叔呀,你可是稀客,你找满仓吗?他上了地里,不在家,在院里坐会儿吧,我正在烧饭,你看满屋子净是烟,想让你进屋,可也没地儿呆。”

屋里,任克俭和蔡县委听见有人来,藏又没处藏,躲又无处躲,任克俭拿起手枪,静观外面的动静。

王燿董睁起小眼看看外间屋烟薰火燎,也没进屋就也没坐,站在院里说:“我是来找满囤哥的,听说他腿上受了伤,我来看看他。他家里锁着门,我就寻思肯定在满仓哥这儿,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女人指桑骂槐地说:“对,对,都是亲兄热弟,哥哥遭了枪伤,弟弟还能不照应照应。这些该死的日本鬼子呀,早晚都得让八路军嘣了才解恨。”

王燿董听了不由撅了撅胡子,说:“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咱盼着中央军,可中央军跑了,咱盼着八路军,可八路军又被打跑了,谁能给咱撑腰做阵呀?识时务者为俊杰吧。眼下咱大儿子当着警备队的小队长,虽说是伪差,可是咱有人,有人当官做事,咱就不怕,咱这份家业就有人保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女人说说:“对呀,对呀,是这么个理,你看你儿子王新廷在警备队燿武扬威,人家皇军就没上门抢你家东西,我要是有个干儿子在警备队,看狗的日本人还敢来不。”

王燿董被满仓的女人一顿呛白,不由瞪了瞪眼,然后歪头笑着说:“我呀,还正是为这事来的,告诉你吧,你们金贤如今也在警备队吃了粮,还有李川、张来民、张群几个人,现在正在训练班上受训呢?我家新廷昨天回了趟家,让我给金贤家捎个信儿,他们十天半月回不来,谁要是偷着跑出来,打个臭死,还得捆回去。”

满仓的女人惊讶地说:“我那侄子才十六岁,他还是个孩子呀,他叔哎,你给新廷讲讲情,就放他回来吧。三亩地就这么一棵苗,满囤哥一个孤老头儿,地里耕耩锄耙全指望着金贤呢,眼下就到芒种,还等着割麦子呢,那可是一年的收成呢。”

王燿董晃晃脑袋说:“唉,这都日本人的事,放了他,难道你去顶,谁让他们给抓去了呢。”

女人呆呆地想要说什么,一股火苗蹿出来,女人忙去添柴禾。王燿董怕满仓的女人缠着他说情,又没什么油水可捞,扭头迈着四方步溜出了王家门。

院里人讲话,屋里人全都听见了。王老汉着急地看看任克俭,想让他给拿个主意。

蔡县委说:“那人说的没错,就是跑回来,也得被捉回去,除非参加八路军,可八路军又不知撤到哪里去了。”

任克俭想了想说:“不如就同意他留在警备队当差吧,给咱们当个关系,偷着给咱们做些抗日工作也可以。”

蔡县委说:“老哥呀,你看这样行不行?”

王老汉连连摇摇头说:“不妥,不妥呵,群众见了我还不都背地里戳我脊梁骨儿,骂我是伪属啊。”

任克俭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毕竟金贤也是个优秀群众,我们以后见了面,多引导引导他就是了。群众不明白,楚白几句就楚白几句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革命成功了,群众知道你们爷俩都是我们的地下关系时,人们自然就消除了误解。”

蔡县委说:“老哥,就先这么着吧,等形势转好,我们再把他带出来。”

王老汉叹口气,只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