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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六十


  冬日的太阳,总是早早就下山了,不再过多地留恋北半球,不再迷恋这片红土地和海边,在每一天的离开之际,也毫不吝啬地在天空的西边洒下多姿多彩的云霞,金灿灿的云彩,不停地变幻着曼妙的身姿,欢送着徐徐落下的夕阳。

  王军的父母,本来想挽留难得回家一趟的儿子—王军,吃了晚饭,再回去市里。但王军却借着要赶回去市里参加一个重要朋友的生日宴席,这个重要的朋友是谁,他没有说出口,拒绝了他父母的挽留后,王军开着小车,拂尘而去。王军父母,只好站在家门口,目送着耀眼的小车渐渐地远去,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才迈开脚步回去楼房里。

  王军回到宏海市,已是华灯初上,夜幕彻底笼罩了整个大地。

  王军开着小车来到一家百货商场,买了一只大红包,塞了一捆大团结进去,然后在红包的背面留下“祝江市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王军贺”几个潦草的字,接着开着小车来到了宏海市最豪华的饭店—金海大饭店。

  王军下了小车,看到金海大饭店的门口已是门庭若市、人影如织,门口两边张灯结彩,一块大大的红色大字报上写着“金海大饭店全体员工,恭贺江市长50大寿,祝江市长步步高升、万事如意!”,作为今天主角的江市长,没有亲自站在门口迎候各位嘉宾的光临,而是五位亲属代表站在门口,代收贺礼,迎候嘉宾。

  王军随着各位形形色色的嘉宾依序地递上大红包,在本子上签下自个的姓名,迅速转身,再往金碧辉煌的大厅径直走去。

  精神饱满的江市长,已在主席桌上入座,紧束的衬衣,裹不住便便的大腹,双腿呈八字张开,笑眯眯地坐在金色的实木椅子上,,像一尊弥勒佛。江市长时而双手合一以示欢迎之势,时而和某位嘉宾握手,时而笑哈哈地嘟哝几句,总是神情悠然地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王军进入了大厅后,自然地放慢了脚步,神态从容地走到了江市长的面前,人还未到,右手已伸出去,强作欢笑地说:“江市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江市长也伸出了右手,和王军轻轻地握了握手,淡定地说:“王老板,不客气,来了,就好。大宝,给王老板安排个好位置。”

  王军知道此处不便久留,顺着江市长的意思,悄悄地离开了,跟着自己的战友—李大宝,亦步亦趋地来到了一张离江市长相隔不远的另一张桌子,和李大宝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便坐下了。李大宝没有坐下来陪王军聊聊,而是迅速地离开了,去招待其他陆陆续续地光临的嘉宾。

  宴席还没开始,王军自个坐在那,啃着花生、瓜子等饭前零食,无意地扫视着宽敞奢华的大厅,用心地打量着每一位已就坐或刚进来的嘉宾,简单地数了下整个大厅的桌子,布置了不下五十桌,这规模确是大;快速地扫描了就坐的嘉宾,每一位受邀而来的嘉宾不是大腹便便,就是油光满面,估计来头都不小。

  每桌八人,每一桌都空无席位,各位姗姗来迟的嘉宾都入席后,随着贺寿的轻音乐响起,江市长在主持人的安排下,缓缓地站了起来,右手拿起麦克风,神情淡定自若地讲起了话:“今天,是我江艾才的50大寿,在这里,我长话短说,简短地说几句肺腑之言,第一,我非常感谢各位嘉宾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席;第二,我江艾才能有今天,多得各位领导的关照和亲人朋友的支持,非常感谢一直关照着我的领导和支持我的亲人朋友;第三,我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第四,感谢国家,感谢党,带领着我们走上了康庄大道。今晚,希望各位嘉宾吃饱喝好,如招待不周,多包涵!”十足的官腔,洪亮的嗓音,随着放大的低音炮,回荡在大厅的四面八方,充斥着各位嘉宾的耳膜。

  江市长那铿锵有力的发言一落下,各位嘉宾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声,主持人接着宣告生日晚宴正式开始。已经相识或互不相识的同桌嘉宾,紧挨着圆桌,本能地挥舞着银筷子,夹起美味佳肴、山珍海味,或斯文或粗鲁地往口腔送,在手起手落间,填充着早已辘辘的饥肠,犒劳着贪得无厌的胃腔,征服着挑剔的味蕾。还有那可以燃烧的烈酒,一杯接一杯地豪饮着,像一把熊熊地燃烧着的烈火,从食管一直烧到胃腔,再慢慢地渗入心窝,无声无息地麻醉着自甘堕落的灵魂,让酗酒者,莫名其妙地飘飘然着。

  丰盛的晚宴开始了十分钟后,一些嘉宾举着倒满烈酒的酒杯,陆陆续续地向江市长那边走过去,礼节性地祝贺江市长的50大寿,简单地寒暄两句,便碰了碰杯,一饮而尽。一拨接一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老练的王军,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阿谀奉承的好时机,也顺着众流,举起浓浓醇香的酒杯,挺直腰板且略低着头走到了江市长那边的圆桌旁,清了清嗓子,有些谦卑地直视着江市长说:“江市长,祝你寿比南山,步步高升。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江市长也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笑着说:“王老板,有礼了,来,为我们美好的明天,干一杯。”叮当一声,盛满烈酒的酒杯,被极胜酒力的江市长和王军像喝白开水般,喝个底朝天,接着两位惺惺相惜地寒暄了几句,深谛世故的王军识趣地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此起彼伏地回荡着有些醉意的嘉宾的吆喝声、劝酒声、猜拳声、助威声、觥筹交错声等等喧哗的杂音;刺鼻的美酒,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征服了每一位嘉宾的七窍,诱惑着蠢蠢欲动的灵魂;有些人斯文地小酌着烈酒;有些人猜着拳令兴奋地一大杯一大杯喝着烈酒;有些人喝得尽兴,干脆脱了上衣,赤裸着上身拼酒;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总是将心思放在别的东西上面,借酒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些人借酒壮胆,大骂着荒诞的世界、没人情味的上级领导、无处不在的潜规则;有些人,酒后吐真言,倾述着自个压抑在心底的那些难以启齿的心事,如鱼刺鲠喉,不吐不快。

  晚宴进行了一个小时后,有些嘉宾吃饱喝好了,便擦擦嘴,拍拍屁股,向今晚的主人—江市长打声招呼,然后一下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喧哗的大厅又渐渐地恢复了冷清。

  饭饱酒足的王军,并没有马上离开金海大饭店,而是坐在那,翘起二郎腿,和唐老板等等几位老相识,谈笑风生。

  过了一会,李大宝悄悄地走到了王军他们这边来,低下头,小声地说:“各位老板,请跟我走。”王军、唐老板等等几位大老板,一声也不吭,都不约而同地起身,尾随着李大宝,悄悄地来到金海大饭店的结账台,各自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大叠钞票,交付给了饭店的收费员,然后默默地离开结账台,从后门出去,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江市长安静地坐在那,直到所有的嘉宾离开,才拖着肥胖的身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一下子冷清下来的大厅,随着李大宝向车库走去,走到了一辆属于他专用的公车旁,便缓缓地挪进了归属于他的空间的车里,等待着李大宝的启动引擎、踩油门,等待着雍容华贵的贴身服务,一切似乎都逃不过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