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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


王军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365天,每一天,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骄阳似火,他都是一大早就来到了国贸大厦的工地上,看看自己费尽心思贷了巨款购买的那8部打桩机是否依然存在,是否像一座山那样存在着,这8部巍然不动的岿然大物,寄托着王军的梦想、追求和抱负,寄托着王军改变贫穷的希望,每一天,看到了它们高高矗立在这片红土地上,间歇性地发出天崩地裂般的怒吼,王军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明天不再是梦,明天不再是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虚无缥缈的美好蓝图也似乎渐渐地露出了雏形,手握着芸芸众生财运的财神爷似乎也在向他招手了;这8部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语言没有表情的家伙,虽然冷冷冰冰存在着,机械地存在着,但在王军的心目中,它们比自己的父母还亲,比自己的孩子还珍贵,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每一天,无论自己生龙活虎地存在着还是头重脚轻地生病了,王军的身影总是风雨不变地出现在乱糟糟的工地上,他总是关心着打桩的进展,是否按着他的计划进展着,也在以身作则地给那帮吃苦耐劳的兄弟们作表率—作为老板的我都这么勤快了,你们可别偷懒哦,默默地感化着那帮知根知底的兄弟们,希望他们更加卖命地替自己干活,也无形地监督着他们的工作,无形地督促着他们加把劲提前完成打桩项目,这个项目毕竟是毫无管理经验的王军的第一个工程项目,他有时候,站在荒凉的工地上,也是毫无头绪,不知该从哪里着手去管理好每一天的工作进程和关系到以后声誉的细节,但不甘心穷困潦倒地生活一辈子的潜意识,在内心的最深处,呼唤着他—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挫折打倒,不要被吓唬人的纸老虎吓倒,你要坚强,你要扛住,你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事在人为,没有什么能难得住那颗勇往直前的心,没有什么阻挡得住改变让人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的贫穷的决心。有了这种改变现状的信念,王军也就什么都不畏惧了,更加一步一个脚印地朝自己默默地酝酿在心底的梦想走去,向美好的生活走去。

在这冬去春来的365天,王军的心都扑在了工地上,也就压抑住了对王金丽的思念,压抑了性冲动,像一头发情的公牛那般歇斯底里的冲动,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365个夜晚,他都是一个人孤单单地过了,像一位出家人似的独守空房,苦苦冥思,修炼身心,戒欲戒念,但他反反复复思考的是工地上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哪部打桩机坏了,工人们该发工钱了,工程的进展如何了。这些可大可小的事情,已经默默地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转移了他那天生的性冲动,熊熊的烈火,只能被禁锢在密闭的房间里,四面的高墙冷酷地阻挡了烈火的蔓延,因为缺氧,来势凶猛的烈火也渐渐地熄灭了,在群魔乱舞的夜晚,王军却利用钢铁般的意志,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女人,不去想女人那诱惑男人的曲线胴体,不去想女人温柔多情的爱抚,他也做到了没有触碰过一位女人的肌肤,没有与一位女人发生过让他欲生欲死的****,对金钱的贪婪战胜了对女人的占有,在他的价值体系里,金钱永远比女人重要,女人成为了他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了金钱才能更好地去征服优秀的女人,有了金钱,女人自然而然跪倒在你的裤裆下,妩媚地诱惑你;没有金钱,你只能跪倒在女人的石榴裙底下,像一位奴才那样死心塌地地听其使唤。在这足以吞噬无数灵魂的365个黑夜,王军像一位意志坚定的边防战士,坚守岗位,默默地抵抗着七情六欲的侵袭,默默地忍受着寂寞的煎熬,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会自己一个人跑去附近的一所中学的足球场上,像一头紧紧地追杀着羚羊的饥饿狮子,拼尽全力地狂跑五千米,通过激烈的运动,让从毛孔源源不断地渗出的汗珠,带走不期而至的七情六欲,带走折磨人的欲念,疏导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念头,让躁动狂野迷茫的心,更加理性地去思考问题,更加理性地选择好方向,不因冲动而乱动。王军喜欢在夜幕渐渐拉开的傍晚跑步这种习惯,是从当兵后养成了,除了刮风下雨这种恶劣天气的干扰或者出现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无论是在乡下还是闹市,他都会一个人雷打不动地去空旷的海边、学校的操场或拥挤的街边跑个五千米以上的中跑,跑步,在绝大部分现代人的眼中,是非常枯燥单调的运动项目,但也是锻炼身体、磨练意志和修身养性的简单易行的运动,王军就是这样一位能克服了枯燥单调,坚持不懈地跑步,他喜欢一个人无拘无束地跑起来,让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处关节和呆滞的思维都更加活跃起来、更加敏捷地动起来,在每一次的抬脚和放脚的交替中,感受着生命的美丽、活力和激情,享受着豁然开朗的愉悦,享受着心旷神怡的惬意,坚持不懈地跑起来,他更加强烈地感受着自我的存在,有时候,全身一下子轻飘飘了起来,飘在了云端之上,更加飘飘欲仙地俯瞰着苍生大地,以更加恣意的心情融入了生命的深处,也在无声无息地追寻着生命的奥秘和虚无缥缈的灵魂。从生命的本质而言,王军,作为一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选择用枯燥单调的跑步代替让人醉生梦死让灵魂堕落的喝酒、搓麻将、唱卡拉OK、嫖娼,然而,现实毕竟是现实,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现实总是布置了一张张不可抗拒的网,无形地设计好了一个个诱人堕落的温柔陷阱,让现实中的芸芸众生,包括王军在内,心甘情愿也好,毫无防备也罢,不知不觉地自投罗网、自跳陷阱。

经过365天争分夺秒的操劳,王军所接手的国贸大厦那一部分的打桩项目,也渐渐地按着和乙方所签的协约的工程进度进入了尾声,验收工程的工作也即将拉开序幕了。

在质量监督局的人检查工程项目之前,唐老板的公司—海联基础建筑公司的技术员首先过来验收王军所承包的国贸大厦的打桩项目,因为王军没有实力和资格去办一家公司搞承包项目,只能挂靠在像海联公司这样有实力的公司去运作,接受海联公司的管理、监督和验收,所谓的管理、监督也只是形式而已,在工程项目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时,他们从来都是不管不问、不理不睬,只是到了工程项目完工了,才派几位他们公司的技术员(因为验收工程,是个肥差,有很多油水可捞,所以这些技术员都是唐老板的二代以内的直系亲属,肥水不流外人田吧。)过来验收,他们海联公司是省一级的基础建筑公司,利用这个来之不易的牌子,便冠冕堂皇地坐收渔利,收取着不菲的管理费,而无需承包任何的风险。

这两天,唐老板的两个侄儿唐家劲、唐锦标的身影频频地出现在了国贸大厦的工地上,这两个还有些年轻的面孔,每一次,都是开着一部二手车扬土而到,一身悠闲打扮,脚蹬一双褐色的休闲皮鞋,头戴一顶红色工帽,腋下夹着一本资料夹,嘴里叼着一支大中华牌的香烟,大摇大摆地在工地上走动,虽然还有些细皮嫩肉,但转溜溜的双眼里面深藏着满脑子的圆滑世故、狡黠,来了,也都像模像样地拿出测量工具,挨个地测量着一些数据,逐个地记录在本子上,总像有那么一回事才行,不管是走过场还是出于对项目负责的态度,总得有个交代。他们每一次来到了工地,绝不会空空而回,像进入了宝藏,怎能空手而回呢?王军似乎是他们肚子里面的一条蛔虫,对他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清二楚,所以当他们测量完工程项目的一些数据后,王军和王烈虎便在工地附近的一个海鲜酒楼开了一间包房宴请他们,嘴里说是很久没见面了,请他们喝杯酒,叙叙旧,放松放松,心里不停地琢磨着的是如何去讨好他们,才能通过打桩项目的验收。喝完酒,吃完饭,王军也趁机各塞给他们每个人一个同样份量的沉甸甸的信封,说:“你们辛苦了,这是你们的辛苦费,意思意思。工地上的事,还请你们两个高抬贵手,多多指点,多多包涵。”收了信封的唐家劲和唐锦标,吃人舌短,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都说:“军哥,虎哥,你们二位太客气了,都是老朋友了,不客气,不客气。验收你的打桩项目是我们份内的事,我们会做好的,你的事也是我们的事。”王军听了,有些眉飞色舞地说:“今天有劳二位了,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还望二位以后多多关照。”四位各怀鬼胎的人,酒足饭饱,各取所需,便各奔东西了,留下一桌子的残羹冷炙等待着收拾,留下尔虞我诈的言语在富丽堂皇的房间回荡,留下各自的温存在这间陌生的房间。

有了这个饭局,王军和王烈虎的心中便有数了,他们肯收下沉甸甸的信封,说明自己打桩项目的顺利通过应该不成问题了,也算是基本通过了海联公司的验收了,接下来是隶属于政府部门的质量监督局的人即将过来验收工程了。

王军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忙碌了一年的工程终于忙到头了,忙出了眉目,像播撒的秧苗,经过一段时间精心的灌溉、除草、施肥后,到了收获的季节,也不辜负播撒者的一番苦心,沉甸甸的稻穗挂满了稻秆,挂满了金黄色的稻田,挂满了农民的心头。王军和王烈虎这哥们俩看到了咸鱼翻身的希望,拔开重重乌云现曙光了,心里乐得开了怀,见谁都是笑呵呵的,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精彩,抓住了这个时代的脉搏,他们也盼望着质量监督局的人早日过来验收,早日交付工程给乙方,早日放下那颗还是有点悬的心,早日拿到那份属于他们的花花绿绿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