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官场 > 逃不过的宿命全文阅读 > 第4章 四

第4章 四


不知不觉,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小孩子总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喜庆洋洋的春节,因为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买新衣服、吃到许多平时难得见到的零食和佳肴、讨压岁钱,但对于那些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大人,却是最害怕这春节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又得大手大脚地花掉那些来之不易的血汗钱,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岁月如何的变迁,年总得过,不能奢华糜烂地过,那就平平淡淡地过,富人有富人的炫耀花样,穷人也有穷人的穷开心妙方。

属于宏海市管辖的农村,一直流行着一些年年如此的传统风俗——纯朴的老百姓,往往在春节的前几天,用自家种的糯米浸泡了约两个个小时,并将买回来的五花肉切成条状,用八角粉和香油搅拌好,或买回来香肠切成片状,作为粽子的馅,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准备一些煮透的绿豆或红豆、芝麻等等食材做馅,已经提前在野外采摘需要的箬竹叶清洗干净作为包粽子的外衣,一切的材料准备好了,随便选一个清闲的日子,一家人有说有笑地欢聚在院子里,双手敏捷地卷着箬竹叶,然后用手舀起适量的糯米放在箬竹叶里,再适当地添加了一些五花肉、香肠、绿豆、红豆或芝麻等等食材,最后用箬竹叶包裹好,不留缝隙,再用箬竹丝捆绑好,一条粽子便包成了,形似圆柱状或形似两个三椎体合并起来,但都有四个不对称的角,一条粽子有3两至6两左右,包好的粽子需要放进大锅里用旺火煮2、3个小时,才能熟透,刚煮熟的粽子是最香最嫩最入口的,那股夹带着香肠、八角粉以及糯米的清香飘进千家万户,让闻之者食欲大开,闻香而来,先尝为快。在寒冷的冬天,一般可以保存10多天,所以他们喜欢提着一箩一箩煮好的粽子去远方的亲戚家串门,也是当地农村最流行的春节送礼之一。除了包粽子,还会油炸一些带馅的饼,或用糯米粉、红糖、红枣等原料制作大年糕,这些传统美食都很大方地送给乡里乡亲品尝或送给远方的亲戚,这些风俗家家户户都自然地传承着,一年复一年,形成了当地特有的过年味,也给当地农村的春节增添了许多欢庆的氛围。

王军的家里也不例外,年年都会制作一些粽子、油炸饼、年糕送给亲朋好友,以保持常来常往的友好感情和巩固彼此的亲戚关系。王军觉得今年特别头疼,因为年前刚娶了媳妇,花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的债,而且卖给糖厂的蔗款只给了三分之一,拿到的蔗款孵在口袋还没发烫,就全都转到别人的口袋了——还债了,毕竟眼看着年就到了,谁不需要钱花,面皮世事还真要花不少钱呢。除了愁眉苦脸,也就唉声叹气了。

在宏海市的乡下,除夕、初一并不是一年中最隆重的日子,最隆重最值得乡下人欢庆的日子是春节后的“年例”(每一条自然村庄都已经选好了初一后的某一天作为“年例”,在这一年中最值得重视的日子,他们都会邀请那些也许一年都未曾见过面的亲朋好友过来家里做客串门,有些即使远在千里之外工作的亲戚或子女,都不辞车劳之颠簸地赶回来欢聚、吃大餐)。据记载,在原始家长制时代(唐朝前),当地土著人并没有过年的习惯,而是选谷熟的时候为腊,以腊月腊日作为庆祝丰收、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祭祀日子,宋代《太平寰宇记》卷之百六十三窦州(今信宜市)风俗:“谷熟时里閈同取,戌日为腊,男女盛服,推髻徒跣,聚会作歌。”这是当地年例盛况的最早描述。当地的“年例”也是特有的贺岁方式,就像傣族的泼水节,具有浓厚的民族风情和乡土气息。在这一值得狂欢值得举杯共庆的日子,当地的土著人从来不吝啬自己的钞票,不在乎自己是穷得揭不开锅还是富得流油,家家户户都大把大把地花钱,买回来平时难得品尝的山珍海味、鸡、鸭、鹅、时菜等等食材(讲究食材的新鲜),不论价钱,都买回来,然后就任凭主人的厨艺大显身手(有些有钱有地位的人家,还专门请一两位当地的厨师过来炒菜,以招待好一些有身份的嘉宾),当地比较流行的年例招牌菜是清蒸海鱼、白切鸡或鸭、白灼虾、熬一锅老火汤或海鲜汤、时令蔬菜等等,一般一桌都有十几道菜,让远方来的亲朋好友大饱口福,也尽一日地主之谊。大家因为血缘或情缘而聚在乐一起,大口大口地品尝新鲜出炉的各路美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皆有),只有大口大口地吃,主人才认为你看得起我,不嫌弃我;痛痛快快地喝酒,喝当地酿的白米酒或自家泡制的药酒,把酒问家长里短,把酒谈昨论今,把酒谈天说地,把酒笑谈人生,今早有酒今早醉,莫管昨日心碎事;也许,所谓的山珍海味和所谓的觥筹交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远方的客人在这一特别的日子来了,无论是从千里之外,还是十里之内,你来了,就说明亲朋好友的心中还惦记着我,所以也就不心疼那些血汗钱或黑心钱,豪爽地以好酒好肉招待八方来客。借酒联络有些冷淡的感情,借这一好日子联络有些生疏的亲情友情,所以,这一特别的年例,也是送礼的好时机,也是想在官场或商场有所作为之士绝不会错过去好好表现去大显身手的好机会,这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能,吃饭不仅仅是为了吃饭,喝酒不仅仅是为了喝酒,串门也不仅仅是为了走过场,芸芸纵生,都是带着满脑海的鬼胎、馊主意或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一般仔细看看每户人家的排场和菜谱,就可以大略晓得那户的人家的家庭状况了,普通人家一般摆上桌面都是较为普通便宜的海鲜、自家养的鸡鸭鹅、一些时令蔬菜、一份老火汤,门前一般都是门可罗雀;非富即贵之人家摆上桌面的却是稀罕昂贵的鱼翅鲍鱼、野味、龙虾、深海石斑等等名贵佳肴,门前那可是门庭若市,人头攒动。也许,所谓源远流长的传统的节日,随着岁月的流逝,已渐渐地褪去了其原初的意义,成为了不断进化着的活着的苍生一种摆设,一种形式,在活跃的大脑皮质束之高阁,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一种符合罢了,以供芸芸众生****,正如一位大字不识一个的土豪(很有钱却品味不高的有些土气的富豪),花了很多钱买回来一屋子的书,只任那些可怜的书本被盖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红尘,却等不来主人深情的一翻、一瞄,那些价钱不菲的书册默默地在发黄着、等候着,也许,土豪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回那么多书?为了装点门面?为了与时俱进?为了培养子孙后代?为了提高自己的品味?或者只是一时的冲动?也许,民俗风情总是脱不了世人的世俗和欲念,民俗风情不过是世人的虚荣和孤单的衍生罢了。

王军所在的海头村选定的年例的日子是——年初五,他是家里的长子,虽然已完婚,但没分家,还是和父母兄弟姐妹们住在一个大宅院里。年初五那天,天还没亮,一家人就就起来杀鸡杀鹅了,他老爸王忠还一大早去集市买回来了许多新鲜的食材,他弟弟王安义、王威和妹妹王丽霞也都一大早起来帮忙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忙碌着,有说有笑地忙这忙那,有些血缘关系很亲的亲戚也都很早就赶过来了,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因为王军是长子,所以下厨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在院子里架起了临时的锅灶,娴熟地摆开了姿势,炒起了大锅菜,经过他两个多小时的奋战,终于弄出了色香味俱佳的一系列美味佳肴——清蒸石斑鱼、白灼九节虾、白灼海蟹、沙虫炒大蒜、白切鸡、白切鹅、猪肚炒菠萝、鱿鱼炒兰豆、五花肉堡咸鱼、生蚝韭菜汤、猪手黄豆苦瓜汤、蒜蓉炒青菜,整整十二道菜热气腾腾地摆在了4张大桌子上,远方的亲戚朋友便也陆陆续续地来了,祭祀完老祖宗和神像后,主人和客人的一阵寒暄过后,便随意地坐下来,品尝山珍海味和美味佳肴,尽兴地吃肉,尽兴地喝酒,尽兴地高谈阔论,举杯共贺新的一年的到来,举杯共贺今生的相聚,欢快的气氛和酒精的兴奋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的烦恼忧愁抛到九霄云外,只留下真诚地说几句心里话,暖暖彼此的心窝。

王金丽的弟弟王烈虎也过来王军的家喝酒了,人如其名,长得很高大,虎头熊腰,胳膊粗壮,浓眉大眼,黑黝黝的皮肤,黑黑的眼睛总是闪烁着狡黠的眼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洪亮得声惊四方。他也是和王军从小玩到大的,只是没读多少书,小学没毕业,十几岁就跟着村里的弟兄们去外面闯荡了,当过建筑工人、当过菜贩子、端过盘子、开过快餐厅,在外面混得怎么样,谁也不知晓,听说现在跟着搞打桩的包工头干活,每次回家,都带回来许多村里人没见过的衣服和没吃过的补品孝敬父母,带回来一身的城里人风光大摇大摆,带回来了许多村里人闻所未闻的新鲜事,所以每一次的回家,总是带给村里人许多的惊喜和艳羡。王烈虎也是趁着酒兴,问王军:“军哥,你承包了那么大的一片地,种了4年的甘蔗,赚了不少钱吧。”正说中王军的心头痛,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军有些丧气地应了他:“白白折腾了4年,辛辛苦苦地在那68亩的地上忙了4年,扣除了杂七杂八的成本,所剩无几了,况且蔗款总是被糖厂拖着久久不给,我都不想再面朝红土背朝天地瞎折腾了,靠天吃饭的农业太脆弱了。”王烈虎顺势地说:“我现在跟着一位打桩的老板干活,发现打桩这玩意挺能赚钱的,利润很高,要不你也过来一起跟着一起干,怎么样?”王军被他的一席话,激起了莫名其妙的兴奋,但还是有些优柔寡断,内心在不断地冲突着、挣扎着——我能行吗?真的那么赚钱吗?嘿嘿地笑着说:“我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今天就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来,喝酒,喝个痛快!”一桌的人都举起了灌满了白酒的酒杯,碰了碰杯,大声吆喝一声,便一干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