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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苏幕遮(3)


  “她的籍贯确实是扬州,可是在扬州的教坊却并没有她的档案,红袖招的老鸨说这柳可人是一年前来这‘红袖招’后,琴棋书画,歌舞吹弹,样样通透。模样儿又水灵灵,娇滴滴,十分可人意。老鸨把她视作为摇钱树,城中多少阔绰公子、百计千方投其所好,一掷千金,也难买动佳人倾心。可是她竟然看中薛金,薛金声名狼藉,人又中年猥琐,柳可人与他相交实在是让人想不通透,让所有人大跌下巴。”

  史无名听得此言微笑起来,“一个年轻女子,处心积虑的接近一个这样的男人,欲擒故纵的诱惑他,决不可能是为了他这个人,定然是另有所图的,纵然知道这一点又有多少男人能抵御住这种诱惑呢?

  “所以我当时也在想当年刘府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柳可人呢?李忠卿望着史无名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那么,小环的底细呢?”

  “小环是半年前到红袖招做粗使丫头的,据说是个孤儿,可是在我的细查之下发现,小环其实是——你能猜出来吗?”

  “李氏夫妇的小女儿是吗?”

  “不错。”

  “有意思,看来我们的关系人要积聚一堂了!看来第三种可能性——寻仇似乎是确定无疑了。那么张方呢?人人都掺上一脚,我不认为会少了此人。”

  “张方是两年前到的薛府,不知道是哪里人氏,他的口音很杂,据说是四海为家混生活的,他机灵能干,善于揣摩人的心思,也为薛金做了不少昧心的事,但是我从他的年龄上看我到是怀疑一个人。刘家当时有位管家方忠护主而死,当时发现尸体的时候,他是紧紧护在主人身前的,方忠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叫方长,那天做车夫送夫人与小姐去进香,这个孩子也在事后不知所终。”

  “也许张方就是方忠的儿子,他逃过了一劫,四处寻找仇人并且在这里找到了薛金,潜伏在他身旁,和自家的小姐一起合谋杀死了薛金,可是只是猜测不能肯定,忠卿,你把刘府一案的卷宗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都在这里。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凶器是什么和凶手是谁了吗?”

  “不能,呵呵,忠卿,我现在要好好的研究一下卷宗,明天你要这几位关系人请来府中一聚。忠卿,你听好了,我用的词是请来,拜托你用一个好脸色去。”

  县衙后的花厅里,几个当事人局促不安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满腹狐疑的望着眼前年轻的县令大人和县尉大人。

  “今日请几位过来大家都明白是为了什么事情,因为大家,啊,这个大家指的是我们在座的五个人,其实都知道凶手就在你们三个人中间,你们不要急也不要插话,我今天是请大家过来聊天,并不是让李县尉锁你们过来的,所以你们要先听我说,毕竟在这个地方我是说的最算的人。”史无名微笑着说但是却带有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一个案子最主要的就是凶手、凶器和动机。我先来谈谈凶手,虽然你们看起来好像毫不相识,甚至柳小姐对张方的敌意表现的十分明显,但是,细细看你们的口供,却发现你们三个人其实是在为彼此做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们说在先后离开时薛金是活着的,而当三个人一起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死了。于是官府一定会根据你们的证词怀疑人是在你们离开后死的,可是那样无论怎样查其实都是大海捞针,凶手的可能性太多了,他可能是一个因妒成恨的寻欢客,可以是一个误打误撞的梁上君子,还可以是一个见财起意的仆役。那么这样以来,久而久之案子就会悬起来,而真正的凶手就会趁机逃脱了。但我突然想到本案其实是可以有另一种情况的,那就是——在你们离开之前人就已经死去了。”

  “在他们离开之前人就已经死去了!那么你意思就是他们三个人是一起杀死了薛金?”李忠卿惊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忠卿,是他们三人合谋杀死了薛金,他们个个都是凶手!”

  “大人,你凭什么认定我们三个人是凶手,空口无凭,难道只凭大人的一张嘴就能断人生死吗?”柳可人冷冷的开了口。

  “当然并不是我一张嘴就能断人生死,柳小姐,或者说是刘小姐(柳可人听到这个称呼面色有些发白),你们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说你们是合谋,因为你们都是与薛金有冤仇的人。先说小环,听闻薛金刚到这里时曾经负了一个女子,并累的她家破人亡,记得忠卿对我说此事的时候说过那女子是家中的大女儿,那就是意味着那个家里其实还有其他的孩子,一查就会知道,那个家里的另一个女儿当时还小,事发后被别人收养,她在半年前到了红袖招打杂。

  而柳小姐与薛金的渊源就更深了,应该要追溯到十三年前的扬州刘府,当时有一件轰动一时的灭门大案,其中一个犯人就是死在红袖招后园里的薛金,这是一场迟到了十三年的复仇。而柳小姐、或者说是刘小姐就是当年血案的幸存者,而薛金就是当年的凶手之一。

  张方呢?档案中说,刘家管家方忠有一子名叫方长,当时年纪十几岁,为送夫人与小姐做车夫而逃过一劫,这个孩子也在事后不知所终。我又仔细的翻阅了李县尉带回的卷宗,发现官府在捉拿到犯下刘家血案的强盗时写下的记录很有趣,官府是通过有人举报城中古玩店里销售的刘府的密藏古董和知情人的密报才捉住了强盗,问题就是所谓的密藏应该就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东西,那么这个有人是谁?刘小姐当时太小、又辗转于亲友间,不太可能去逛什么古玩店,所以我在想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不知所终的孩子呢?他的父亲深受刘府信任,他是应该可以了解刘府的收藏的人。再看官府在围剿了强盗后的记录,上面写的无罪释放的只有一人,是一个半年被抓来喂马干粗活的小伙子,因为他也没有犯下什么大案又是被抓来的苦主,所以就被官府给释放了。但是我个人认为,这个小伙子应该就是方长。他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心力去寻找犯人,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到强盗的巢穴来为自己与主人一家报仇,当他在强盗的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后,他又开始了寻找刘金的旅程,可是刘金惧怕报复,不是因为怕方长,而是怕那些强盗再度寻上门来,他改名换姓用另一个身份到另一个地方过起了新的生活,方长寻找了他多年才把他找到,又花了许久才得到他的信任,而此时方长的报仇队伍中又加入了一个人,不,也许是中间就加入的,刘家的小姐在刘家的产业被瓜分怠尽后就失踪了,我想她应该是会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往的,她应该是后来加入方长的复仇计划的。你们找到了刘金,后来在你们的队伍中又加上了小环,于是你们就潜伏在了刘金身边,应该说你们是一群不急功近利的凶手,没有冒冒然的动手,因为你们不觉得为这样一个人搞的身陷囹圄是值得的,你们想了一个周全之计杀死了刘金,还故布疑阵迷惑别人。

  值得一提的是你们的凶器,不是棋盘、酒壶、石头……那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凶器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凶器就是那些金棋子!,一个棋子虽然很小也不太重,但是象棋一共有三十二枚棋子,三十二枚金棋子体积虽然不大,但是重量可绝对不轻,当是我从衙役手中接过那些棋子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可却被人拐了一下。”他有些怨怼的看了看李忠卿“我发现其实只需要用一块手帕或是一个袋子装起这些棋子就成了一个大小不大但分量不轻的凶器,然后只需要再往刘金的脑袋上招呼就可以了,然后把棋子散落在地,你们没有敢取走金棋却又特意取走了薛金身上的银票就是混淆搜查人的视线,怕官府将凶器与金棋联系起来,而那天你们都穿黑色的服装也是为了怕作案中有血迹沾染上身被别人发现,那么,是谁处理了包凶器的手帕或袋子呢?我想应该是小环,她只需要将它向炉灶中一塞即可轻松的处理掉证据。你们三人从表面看,互无交集,但是却在为彼此作证、彼此开脱,因为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杀死刘金!”

  一席话说的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刘金的?”

  “就是因为那金棋,刘金曾经向从前的一个歌妓卖弄过,又被那歌妓传了出去,阿长哥听到了这个消息就来打探,一见之下果然是那个畜生。”刘可人开了口。“而我随后就来了。”

  “十四年前的冬天”张方缓缓的开了口“有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外倒着一个穷途潦倒、几乎要冻饿而死的人,主人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意救了他并收留了他,可是从没想到自己是引狼入室,这只中山之狼图谋主人一家的财富,竟然勾结强盗犯下了滔天大案,事后为毁灭证据竟然将偌大的府邸与所有的尸体焚毁了。一夜之间,妻子失去了丈夫,女儿失去了父亲,一个男孩失去了他所有的亲人和尊敬的人,所以他决定复仇,他找到了那些强盗,把他们出卖了给官府,从强盗的口中得知仇人还有一个,他又踏上了寻找那个仇人的旅程,十几年的时光对一个大人来说相貌是改变不了多少的,尤其是一个你到死都会记得的人,而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十几年饱尝人间冷暖的岁月足以让他改变许多,在他们相遇时,那个仇人根本没有认出他是谁,他违背自己的心愿为仇人做了许多事取得了他的信任,然后他终于找到机会杀掉了自己的仇人。人是我一个人杀的,我用金棋砸死了刘金,与她们二人没有关系,她们只是被我利用做了我的证人而已。”

  “阿长哥,你不要这么说,是我一定要加入你的计划的,用金棋砸死那个混蛋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如果时光可以从来,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千次、一万次都是!只是小环……”

  “我也不后悔,那个混蛋害死了我一家的人,我……”小环失声痛哭。“我也是凶手,我也用金棋砸了他。”

  “所以几处伤口才会有轻有重,因为每个人都动了手。那,无名,你看这件案子该如何了结。”李忠卿心情颇为沉重的低下头问道。

  史无名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忽然展颜一笑。

  “你们都可以回去了。”

  “回去?”面前的的三个人加上李忠卿都惊异的望着史无名。

  “是啊,回去,忠卿,你难道忘了,我一开始就对你说是请他们三位请来府中一聚了解案情,并不是去拿人,而且,本官通过了解案情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观点,薛金是被突然而至的梁上君子杀害的,看来我们整顿本县的治安真是责无旁贷啊!是不是,忠卿?”史无名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李忠卿。

  “多谢大人。”在坐的三个人嘴嗫嚅着,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

  “你们没有什么可谢我的,只是在我的平安县内不想再看见你们的身影,你们明白吗?”

  “是,多谢大人,草民等告退了!”

  “希望他们可以走出过往的阴霾,从今以后有一个新生活。”史无名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喃喃的说,此时他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盯着他。“忠犬、不、忠卿你干嘛这样热情的盯着我,我可消受不起。”

  “史无名——”李忠卿扯着嗓子大叫,随后又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嘛?你这样与理不和!他们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他们确实是犯了法,而你的这种行为,如果让上峰知道有多危险!”

  “是是是,没错,忠卿,可是上峰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你是不会出卖我的,对不对?反正小时侯你出卖我的次数也够多了,这一次你就当补偿我小时侯因为你严重受伤的身心吧!而且,忠卿你知道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指的是什么样的人吗?”史无名微笑着指了指自己“那就是我这样的人啊!”

  “唉——”李忠卿叹了口气。

  “可是,忠卿,我一直想问你,我那两句‘乱红纷纷苏幕遮,清风无语卷珠帘。’作的怎么样,你看怎样给他们续上后两句呢?”

  “烦死人了!”李忠卿这次不客气的一脚踢了过去。

  附:苏幕遮,唐教坊曲名。《唐书.宋务光传》:“比见都邑坊市,相率为挥脱队,骏马戎服,名苏幕遮。”又按张说《燕公集》有苏幕遮七言绝句。“苏幕遮”本西域舞曲,是当时高昌国语言音译。

  “鸡血糊涂”是我们这里的一种吃法,是把鸡血与切碎的鸡下货一起蒸煮的一种菜,看着吓人但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