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这个女人做够了!老子不陪这伙子王八羔子玩了!r
再醒过来已是在床上,被褥松软,温暖干燥。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立在床边沉默不语的茅厕君和杨严。r
杨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
我便坦言道：“我就知道你们得救我上来,你们哪舍得我这么死了啊,所以我得趁着那个机会狠骂你们一顿,过了那村就没那店了。”r
杨严又张了张嘴,还是欲言又止。r
我又爽快承认道：“没错,我就赌这一骂一沉,你们心里没准还能觉得我性格刚烈,反而能对我高看一眼。”r
杨严又是张了张嘴,终于问道：“我只是纳闷,你为什么要自称‘老子’,你就是称不是也得称‘老娘’吗？”r
我：“……”r
看着杨严那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我想了想,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很是认真地问道：“你不觉得‘老子’二字比‘老娘’更有气势一些？”r
杨严奇道：“真的？”r
我郑重点头：“不信你就喊一喊试试,气势绝对不一样。”r
一旁的茅厕君突然失笑出声,杨严这才反应过来,恼怒道：“你耍我？”r
“呀？”我惊讶地挑高眉毛,反问,“你才知道啊？”r
杨严怔了一怔,眼瞅着就要恼羞成怒。茅厕君却是突然说道：“杨严,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她。”r
杨严极为不甘,可又不好违了茅厕君之意,只能气哼哼地出去,临走的时候还冲我瞪了瞪眼睛,用食指指着我道：“丫头你等着,有你好瞧的!”r
对于他这种人,我都懒得用言语羞辱他,只不屑地撇了撇嘴,冲他比了比中指。r
杨严手本已经扶到了门上,见此却又转回了身,见茅厕君看他,忙解释道：“九哥,我再问她一句话。”r
茅厕君没说话。r
杨严便指着我问：“你这手势什么意思？我见你码头上的时候就冲我比划这个,你说到底什么意思？”r
我突然觉得这个时空的人真纯洁啊,这样浅显易懂的意思都看不明白。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很是诚恳地答道：“这是问候的手势。”r
杨严显然不信：“问候？”r
我点头：“问候的,听说过诸葛亮和曹操吗？”r
杨严想了一想,问道：“听说以前有个穷酸秀才写过一本书叫《三国》的,讲几个国家征战的事,这俩是里面的人物吧？”r
错不了了!这一定是某位穿越的先驱者剽窃了前世的文字来养家糊口呢。既然知道,那就好说了。r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说：“你可能没看过,我看过,诸葛亮和曹操都是里面的大英雄,受万人仰慕的。”r
杨严听奇了,问：“他俩用这手势打招呼？”r
我强忍着笑,绷着脸上的面皮,说道：“啊,不,是这么回事,诸葛军师吧,是个极好礼的人,虽然和曹操是敌对阵营的,可每次战场相逢都是先礼后兵。偏偏曹操又是个大孝子,所以诸葛军师就经常问一下曹操老母的身体。你也知道,战场上两军主帅离得又远,大声喊话也未必听得到,所以诸葛军师便想了这么个主意,远远地冲曹操比一比问候的手势,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叫他明白了就好。”r
我这段话讲得极溜,连个磕都没打,要的就是以快取胜!直到说完了,杨严那里还没醒过味来,只有些惊讶地问道：“还有这种事？”r
茅厕君却是已沉下脸来,冷声道：“行了,杨严!你先出去,我有话问她。”r
杨严见茅厕君突然沉了脸,不敢再多说,忙带上门出去了。r
舱中只剩下了我和茅厕君两个,茅厕君不说话,只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咬人的狗不叫!r
不行!越是这样的狗越得加倍提防,省得叫他冷不防地咬你一口。r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茅厕君淡淡问道：“要什么条件你才会说出真话？”r
我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身上崭新的鹅黄色绸衫,问：“我身上的手令呢？”r
茅厕君稍一沉默,答道：“已经被水浸得模糊了,扔了。”r
我暗骂齐晟太过狡猾,这一准是早就算计好了的,所以才会那么大方地给我一纸手令。r
茅厕君一撩袍摆在桌旁坐下了,又问：“说吧,什么条件？”r
好大的口气啊,说得好像不论我提什么他都能满足一般。我不由冷笑,反问他,“你能给我开什么条件？”r
茅厕君默默看我片刻,答道：“平安康泰,衣食无忧。”r
我原本以为他会许我荣华富贵之类的,不曾想却是这几个字,一时不觉有些愣怔。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正是我现在苦求而求不得的东西。r
茅厕君问：“怎样,可能换得你一句真话？”r
我点头：“能,但是你拿什么来取信？别和我说你也要给我一纸手令。”r
奶奶的,吃亏上当一次就足够了,茅厕君这回就是给我张防水油布的手令我也不信了!r
茅厕君笑了笑,说道：“既是我给的,我若想夺,无论怎样都能再夺回来,你与其信物,不如信我。”r
我认真地想了想,看着茅厕君的眼睛说道：“那好,我信你,我的确不是张氏。”r
茅厕君嘴角含笑,说道：“我从第一次见你起便知道你不是张氏,我想问的是,”他话语略有停顿,身子也微微地前倾,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
哈!还盯着我的眼睛问这话,小子,你不就是想分辨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可惜你却要失算了,老子前二十年交了无数个女朋友,别的没做,光练怎么睁眼说瞎话了!r
我微微侧开了视线,面上挤上些许凄惨之色,缓缓答道：“我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从记事起就是被一个拐子养着,直到去年年初,一个贵人买下了我,关到一处教养了半年多,然后就送进了东宫。”r
茅厕君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拐子姓什么？”r
我早防备着他问话,听了便神色自若地答道：“姓司。”r
茅厕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r
我想了想,便又说道：“你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张家去辨真假,毕竟张氏亲娘还活着呢,总得知道自己女儿身上有什么记号。”r
茅厕君笑了笑,没说话。r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我干脆也闭上了嘴。r
船舱里顿时又静了下来,只听得外面隐约传来江水击打船舷的声音,船的摇摆渐渐变大,像是江面上起了风浪。r
茅厕君见我看向窗口,轻声解释道：“前面就要到了九曲峡了,江流急一些。”r
忽听得船舱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舱门便被杨严推开了。杨严几步迈了进来,面带急色地说道：“九哥,前面有阜平水师的船舰,把咱们给拦下了。”r
灯光之下,就见茅厕君轻轻地挑了挑眉梢,冲我说道：“来寻你的。”r
我一时更是摸不透齐晟的心思了,太子妃私自出宫,深更半夜的却在九皇子的私船上寻到了。这是给我创造出轨的机会,然后再带人来捉奸？齐晟他这得有多热爱那顶绿意盎然的帽子啊？给别人戴了还不算,还非得自己也试试？r
难不成是和留守盛都的那个赵王有着相近的爱好？r
脑子里有些乱,捋半天捋不顺,不过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时候,若是茅厕君把我捆结实了,再坠块石头,然后趁着黑往江里那么一顺,他就彻底清白了。r
想到这我不觉有些心惊,忙扫了茅厕君一眼。r
他也在看我,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说道：“我既许诺了你,自然就会守诺。”r
说完便起身而出。r
杨严在后面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忙跟在后面也出去了。r
我坐在床上把茅厕君那句话翻过来掉过去地嚼了几遍,到底不能全信了他,心道与其坐在这里等着最后的结果,还不如自己出去看上一看,好歹也不算是两眼摸黑了。r
这样想着,干脆便爬起身来,又小心地把晾在一旁的那身水军军衣穿好。原本合身的军衣,现在突然觉得上身有些紧,我开始琢磨这是因为泡了水,缩水了？后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这才明白过来。r
因为胸前受了点剑伤,裹胸布早就给剪了,重新绕着伤处包扎了白色绫带,不过看手法一定是没干过女扮男装的事,绑得是极不专业,压根就掩不住女子的身形。r
眼下顾不上这许多了,幸好又是夜里,估计不仔细看也看不太清楚。r
我这样劝着自己,偷偷摸摸地摸出了船舱。r
阜平水师的几艘战舰就在这船前面不远处,隔了不过几十丈远。与这画舫似的游船不同的是那战舰上除了照明的灯笼之外,还点了许多的火把,将那甲板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r
就见当中主舰的船头上,太子齐晟黑衣银甲按剑而立,眉宇间冷凝如霜,煞是威武,煞是英俊!r
哈!这小子绝对没带过水军,上了船还要穿这种甲,这是生怕自己落了水做不了秤砣是不是？等着,你等着,只要老子逮着机会,非得一脚把你也踢江水里泡泡不可!r
茅厕君还站在船头与那边打着官腔,那战舰却缓缓地逼压了过来,然后便听到那边船头上突冒出一声撕心扯肺的喊声：“小姐!小姐!”r
我身体一僵,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绿篱从那边船舱之中冲了出来,一边与上前阻拦的士兵撕扯着,一边带着哭音冲着这边喊道：“小姐,小姐!你在船上吗？你在船上吗？”r
娘啊!这小姑奶奶怎么也跟着来了？r
我气得直想跺脚,哎呀呀,这不是跟着添乱嘛!要不说添上女人就容易坏事呢!r
正着急上火呢,杨严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后,一手捂了我的嘴,一手勒着我的腰把我悄悄地往后拖了去。一直掩身到船后舱的背光处他才停了下来,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水军要上船搜查,我带着你躲到水下去!”r
我一急,冲着杨严的手就狠咬了一口,怒道：“你找死也得拖着我啊？这里江流这么急,下去就得被冲没影了不可!”r
杨严很是得意地扬了扬眉,笑道：“那是你,有我在,水龙王也不敢招你。”r
我不信,杨严这厮的话绝对没有可信度,他今儿白天还说自己只会狗刨呢,这到了晚上就成浪里白条了!谁信啊!r
杨严却不管我答应不答应,背过身去一面飞速地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面催我：“快点,把身上碍事的都扔了。”r
杨严赤裸的脊背瘦削却肌肉紧实,这个时候要是被齐晟的人逮住,那可真成了捉奸成双了!r
杨严一转头看我还呆站着,奇道：“哎？你想什么呢？”r
我想什么？我脑子里想的事多着呢!马上就要乱成一锅粥了!r
今天这场大戏到底是谁的导演？是齐晟还是茅厕君？他二人来得都不慢,分明都是早有准备。问题是到底是谁算计了谁？两边既然都是贼船,我上哪边还划算些？r
齐晟那边虽是名正言顺的,可众目睽睽之下啊,我若是就这样被人从茅厕君船上搜了出去,这身清白也要不得了,以后的职业生涯也全毁了。r
茅厕君这条船呢？又坐不坐得久？一个窝里孵出来的蛋,他又能好到哪里去了？r
两条船越靠越近,对面军船上已经向这边伸出了钩锁。r
杨严把脱下来的衣物胡乱地系成了个疙瘩,顺手就丢进了江里,又回过身低声催我：“快点,别装害羞了!我带着你游到船底去,万不能让齐晟找到!”r
前面船头上,茅厕君怎样应答齐晟的听不清楚,只能听到绿篱的呼喊声依旧能感天动地。r
我心中猛的一个激灵,不论待在谁的船上,总比跟着杨严到水里去的好!r
我趁着杨严一个不注意,向外猛推了他一把,转身就往船头上跑。r
那边,齐晟刚踏上了这边的甲板,茅厕君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躬身行礼,口中恭敬叫道：“三哥。”r
我几步冲了上去,趁着众人还没醒过神来,人已是扑到了齐晟身前,然后也如绿篱一般拉着长音地高呼了一声：“殿下——”r
这一句一喊出来,什么心理障碍也没了。r
我做出惊慌无比的姿态,用双手紧紧地扯住齐晟衣服,哽咽地说道：“有人要杀我,我落了水,是楚王殿下的船救了我!”r
说完,便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一个劲儿地发着抖。r
齐晟手臂抬起,稍稍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便落到了我的肩上,把我用力地揽入了怀里。r
我心里腻歪得直长毛。老子要不是觉得你这艘船还大还稳当点,才不会这般辛苦做戏。r
就听得茅厕君在我身后语带歉然地说道：“三哥,三嫂深夜流落在外,臣弟恐损清誉,刚才不敢在军前声张,望三哥恕罪。”r
齐晟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无事,她平安就好。”r
都还是实力派演员,最佳女主角铁定是我了,只是不知道这最佳男主角会花落谁家。r
正这样想着,一直是最佳女配角的绿篱同志跟在后面也过了船,见到我便直扑了上来,又哭又笑地叫道：“小姐,小姐,真好,您没事真好!”r
我赶紧趁着这个机会从齐晟怀里挣了出来,转过身真情实意地搂了搂绿篱,低声笑道：“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我命大着呢!”r
绿篱边哭边点头,抹了抹眼泪正要张嘴说话,却忽地脸色大变,惊叫一声,猛地将我搡向一边。r
我被她推了个不提防,一屁股就坐倒在甲板之上,再抬脸看过去的时候,绿篱身前已经插了一只黑色短箭,身体正缓缓地向后倒去。r
因是刚过了船,她的身后就是船舷,那下边是漆黑而湍急的江水。r
我顾不上许多,扑了过去勉强拽住了绿篱的一角衣摆。r
漆黑的江面上突然冒出来许多轻巧的小船,柳叶一般地漂浮在水上,其上都伏了不少的黑衣人,手执弩箭都是对准了这处船头。身后的甲板上箭如雨下,早已经乱了套,对面的战舰上和这船上的护卫急忙引弓还击,可大船在明小船在暗,敌我伤亡不成比例。r
齐晟贴身侍卫早就团团地将他护住,挥动着兵器将弩箭一一挡开,就连茅厕君身前也挡了两三个人。r
我独自趴在船头,手中死死地扯着绿篱的衣服,回头冲着人群大喊：“快来救人,快来救人啊!”r
没人理我,没有一个人理我。r
绿篱的身体死沉死沉的,我另一只手死命地抓住了船舷,可自己还是被她拖得慢慢向船外滑了去。r
减肥,减肥!若是能活着离开这船,我非得要这丫头减肥不可!r
齐晟身边的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那圈子渐渐地稀疏了下来,齐晟终能看到了我,他挥剑斩飞一支弩箭,怒声喊道：“松了她,躲到我身后来!”r
若不是我得咬着牙绷着劲,没法喊出那声“呸”来,我早就啐他一口了。你们能不男人,也当老子像你们一样不男人？r
绿篱呻吟了一声,睁眼看向我,喃喃道：“小姐,您松手吧,绿篱没白跟您一场。下辈子您还做小姐,绿篱再做丫鬟来伺候您。”r
我身子大半都探出了船外,这下连甲板上的情形都看不到了,听绿篱咒我下辈子还要做女人,忍不住骂道：“快省省吧,你下辈子才做小姐呢!”r
绿篱误解了我的意思,感动地泪水连连,哭着说道：“不,不!您还是小姐,绿篱还是丫头,绿篱伺候您!”r
若不是看在你替我挡一箭的份上,就凭你这句话,我真想松了手!r
再往下滑,我那只扒着船舷的手上已是要承受我和绿篱两个人的体重,眼看着就要抓不住了。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扯住了我的腰带。就听齐晟在后面喊道：“松手!我拉你上来!”r
我转头看向齐晟,灯火的掩映下,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一条命。”r
齐晟愣了一愣,绷紧了唇角,努着劲把我和绿篱一起往船上提。r
茅厕君也从一侧探下身,伸手拽住了我手下的绿篱,沉声道：“你松手,我拉她上来。”r
我这才放了手,由着茅厕君把绿篱接了过去,这样一来,齐晟手上的负担一下子少了小半,顿时轻松起来,三两下便把我拉上了甲板。甲板上站着的人没剩下了几个,不过那弩箭的密度也小了许多,几艘军舰已经去追逐那些柳叶舟,形势开始逆转。r
我爬着上前去查看绿篱的伤势。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之处,估计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不由得松了口气,还没等安慰绿篱几句,这边甲板上却又风云突起。r
不知什么时候,一艘柳叶舟竟躲过了军舰阻拦,直冲到了这边船下,几个黑衣人如黑鹞子一般从小船上跃起,提刀冲着船头猛扑了过来。r
我心中一紧,一把把绿篱摁倒在地上,低声喝道：“趴着装死!”r
说完自己却从一旁侍卫的尸体上摸了把刀攥在手里,起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