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这一搅和,我原本的计划一下子都给打乱了。我这会儿若是再说我今儿是来睡地板的,估计齐晟非但不会信,怕是还要斥责我矫情虚伪。r
来睡地板你用得着带那样的睡衣吗？r
我忍不住也拎起那件睡衣来借着灯光细看,又将它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好嘛,连我衣服上的纹路都能透过来来,真比那回绿篱给我裹得蚊帐布还薄了!r
过了一会儿,齐晟换好衣服进来,瞥了我一眼,淡淡问道：“你想怎样？”r
我想把这祸害人的睡袍一把火给烧了!可手都凑到烛台边上了,又觉得这样怪浪费的,迟疑了一下,便又将它团了团,随手往自己腰间一塞,然后卷了卷袖子,干脆利索地从床上扯了床被子下来,挨着脚踏打了个地铺,往上面一坐,说道：“好了,皇上睡吧,臣妾给你守夜!”r
齐晟稍稍一怔,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垂着眼皮看也不看我,直接踩着我的铺盖上了床,冷声吩咐：“给朕放床帐。”r
我认命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走到床边给他把床帐都放了下来,然后刚回到自己铺上躺下,就听得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朕要茶水。”r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这是故意把我当宫女使唤了。r
这样一连被他折腾了几趟,最后一次他刚开口,“朕……”r
我已是把便壶从床帐间递了进去,问道：“皇上是要便壶吗？”r
齐晟没说话,也没接我手中的便壶。r
我笑了笑,抽回了手,重新躺回到地铺上去。r
齐晟那里没了动静,我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故意翻了个身,微微蜷缩起大腿,侧身背对向齐晟那边。这种卧姿我都练了许久了,绝对是该高的地方高,该低的地方低,山峦起伏间十分的养眼。r
齐晟那里却是没什么反应。r
我正心灰意冷,打算再翻个身睡觉的时候,却见床上的齐晟猛地坐起身来。r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翻身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r
齐晟沉默片刻,闷声说道：“你过来。”r
我的心肝就颤了一颤,暗中咬了咬牙,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手刚触到那床帐,齐晟的手却是迅疾地从帐内探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扯进了帐内。紧随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待我反应过来,人已是被他压在了身下。r
齐晟伸手捏着我的下颌,逼迫我抬高了视线,对上了他的眼睛。可帐内的光线实在太昏暗,又是逆光,我瞧不清他眼中的神色。r
我的心里下意识地反感他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动作,想要挣脱他的手,可又怕激怒了他,索性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就感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竟缓缓向我逼近过来。r
可眼瞅着就要能碰触到他的唇的时候,他忽地又停住了。r
我心里不自觉地有些发虚,再顾不上琢磨什么进度问题,只想着鱼既已吞饵,这回要是叫他脱了钩,再钓怕就是难了。r
这样一想,我立刻就下了狠心,双手往他脖子上一绕,自己先贴了上去。r
两唇相触的一瞬间,齐晟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僵,然后便似有悔意,竟要撑身离去。r
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岂容他就这样走了。r
我本着亲不晕他也要憋晕他的原则,双手用力地环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嘴堵了个严实,用自己的唇瓣紧压着他的,辗转厮磨,轻轻吸允,又用舌尖探到他的唇间挑拨勾引,诱哄着他松开了齿关,可就在我的舌尖马上就要探入他的口内时,他却猛地一把推开了我。r
齐晟呼吸急促粗重,手臂撑在我的头侧,低下头看我。r
我憋了太长的气,已是有些缺氧,只能气喘吁吁看着他,心想这回完了,鱼儿已经脱钩了,他的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个坎,我都已经这么卖力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清醒了。r
齐晟的气息渐渐平顺下来,就这样撑在我的上方,冷静地看着我。r
我感到难言的尴尬,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伸手去遮自己的眼,可手刚到半路却被齐晟挡住了,他忽地用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来。r
这是一个远比刚才更为激烈的吻,毫无温柔之意,只有侵略与掠夺,唇齿交锋,攻城略地。r
我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然后便强横地回应过去,胳膊重新搂上他的脖颈,腿也向他身上缠了过去。r
我很快就发现,齐晟的行为总是有些矛盾,他将我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扯了下来摁在身侧,自己却又用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我,将我用力地揉向他的怀里。我缠上去的腿也被他扒下来,同时,他的手却从身后将我托起,大力地按压向他自己。r
就像是一只王兽,将猎物死死地摁在爪下,任意地戏弄,却容不得爪下的猎物有丝毫的反抗。r
他在向我昭示他才是这场战争的主宰吗？r
可越是这般,我心中反而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空虚之感从胸口蔓延开来。他明明抱得我极紧,将我死死地揉压在床上,可我却似仍觉得不够,总想着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像是本能一般,我开始撕扯他的衣服。r
……r
逃不掉,挣不脱,那就顺着本能缠紧了他……r
待一切都归于平静,已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呼哧呼哧喘了很久,才将激烈的心跳与呼吸平复下来,然后就发现,自己还光溜溜地窝在齐晟怀里,连脖子底下枕得都是他的臂膀。r
虽然都决定放开了做女人,可这般小鸟依人的模样还是叫我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两人身上连个布片都没盖,就这么在床上晾着。r
若要是身上盖着点东西,估计我也不会这么尴尬。r
我偷偷地动了动脚趾头,发现他没什么反应,然后便试着不露痕迹地往外面挪了挪身子,可刚有这个意思,齐晟放在我腰间的手臂便紧了紧。r
“怎么了？”齐晟嗓音低沉,带着点情欲过后的慵懒沙哑。r
我不由得就僵了一僵,想了想,正色道：“累了,想换个姿势。”r
齐晟低低地嗯了一声,手臂猛地用力,将我整个人从他身上翻了过去,换到了他另外一边,依旧是贴在他身侧,然后问我：“这样呢？”r
我默了下,勉强答道：“好了。”r
齐晟没再说话。r
我迟疑了下,用脚勾了被子过来,盖在了自己身上,可一看身边还晾着的齐晟,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厚道,便又将被子展开了盖在两人身上。r
这下好了,眼不见心不烦,看不到裸体,就当刚才没睡吧。r
齐晟忽地问我：“累了吗？”r
我一愣,琢磨着他是问哪件事。r
还没等我回答,又听得齐晟问道：“刚才如何？”r
这回我听明白了,他这是问刚才那事。若要是一般女子,被男人这样问,十有八九是要做作一番,得把头埋入他怀里,然后羞涩地娇嗔一句“讨厌!”r
可我尝试着把头往下扎了几次,可怎么也没法把脑袋埋到他怀里去,只好实话实说道：“好。”r
齐晟侧过身来看我,追问道：“好？”r
我琢磨着他是不满意这个词,想了想,换了个贴切的形容词,“很爽!”r
帐中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齐晟的表情,只觉得他面容像是僵滞了一下,然后翻身平躺了回去。r
我就想我这实话说得有点太实了。r
我想了想,问他道：“我要说我今儿晚上真是想来睡地铺的,你信吗？”r
他扯了扯嘴角,没答话,手却在我腰间轻轻地摩挲着。r
我自己都笑了,说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是不信的。孤男寡女的,大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要说心里都没点想法,那才是自己骗自己呢。”r
可有些话大家信不信是一码事,但说不说又是另外一码事了,于是我便又说道：“不过,那睡袍是写意偷着送过来的,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r
齐晟散漫地“嗯”了一声,明显得有些漫不经心。r
我从他怀里半撑起身子来,认真地看着他,坚持辩解道：“穿上那东西虽然能制造点情趣,但是勾引的意味太明显了,我会做那么没脑子的事情吗？”r
齐晟轻点了点头,用手扣着我的背,将我压在了他身上,懒洋洋地问：“说完了吗？”r
我停了停,答道：“没有,还想问一句话。”r
他问：“问什么？”r
我用手挑起他的下巴,轻佻地问道：“尚能战否？”r
顺着光线看去,就见齐晟一侧的眉峰挑了挑,然后猛地翻身把我压到了身下,哑声说道：“勉力一试。”r
谁知这一试就试到了半夜,我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迷迷糊糊睡去,待一觉醒来再睁眼时,外面早已是日上三竿。r
身边的齐晟也没影了,我一个人摊开了手脚,在床上睡得十分自在。r
我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起身,就觉得脑袋还有些晕沉,也记不起昨夜里到底是战胜还是战败,只觉得身上酸痛乏力,动一动都累。r
写意带着人进来伺候我穿衣梳洗,我瞥了她一眼,问道：“皇上呢？”r
写意抿着嘴笑了笑,答道：“皇上早去上朝了,这会子怕是都要回来了。”r
我心中一惊,回头看一眼仍是一片狼藉的床铺,忙催促写意：“快走,快走。”r
说完自己便像被人撵着一般,脚下生风地出了齐晟寝宫。r
写意十分不解地追在我身后,低声问道：“娘娘这么着急做什么？”r
能不着急走嘛？再不着急就又与齐晟碰上面了,这一见面要怎么说话？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要再问他一句“还能战否？”r
上了床大胆,下了床羞涩!这才是完美好女人!待齐晟回到寝宫,只留余香却不见美人,这才能叫他继续惦念。r
我回头横她一眼,懂屁啊,心眼再多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r
这样一想,我心情顿时大好,挺胸抬头地往外走,没想到绕那宫侧的游廊的时候,却和江氏走了对面。r
江氏的面色有些苍白,避让在游廊一侧,默默地看着我,点漆般的眼眸里满是讥讽与不屑,就在与我擦身而过时,忽地低声说道：“以色侍君,焉能长久？”r
不淡定了,绝对不淡定了!r
我停下了脚步,侧过脸打量她片刻,反唇相讥道：“一个女人,若是连男人的床都爬不上去,还有什么脸谈长久!”r
江氏瞬时面如死灰,她还僵滞间,我已是大笑而去。r
小样吧,老子好容易厚道些,你还真当我是好性子的了!r
写意小跑着从后面追上我,一脸崇拜地问道：“娘娘怎么知道皇上从没碰过江氏那贱人？”r
我怎么知道？瞧瞧江氏那张苦瓜脸就知道了啊,明显着是内分泌失调,整日里和齐晟住一个宫里还成这样,分明就是齐晟没给她调嘛!r
我转头冲着写意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小丫头,等你嫁了人你就知道了。”r
写意怔了怔,脸唰地一下子红透了。r
还没进兴圣宫,就有宫女过来禀报说黄氏等几个还等着给我请安。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暗叹这几个女人还真有耐性,这都要到中饭时候了,还等着,难不成还想等着我管饭？r
进了殿门,黄氏等几个忙起身迎过来给我行礼,我随意地点了点头,叫她们都坐下说话。她们恭顺地谢了又谢,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r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开口。r
我早上还没吃饭,此刻腹中早已是饥饿难忍,实在没心思哄她们开心。r
更别说这些女人虽看着个个貌美如花,可这些漂亮的皮囊下多多少少都装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是没想过要下狠手整饬一番,可每次见了面,看到这些个把大好青春埋葬在这深宫里女人,我就怎么也下不去手了。r
说到底,其实也都是可怜人罢了。r
黄氏等人都可怜巴巴地垂着头,不说话。r
我真想与她们说齐晟就那么一个,就是铁棒磨成绣花针也不可能叫大伙都满意的,与其来我这里哀怨,还不如在自个儿宫墙边上种两棵黄瓜秧子。r
只可惜这话绝对不能说,万一传到齐晟耳朵里去,估计他能宰了我。r
我装模作样地敲打了她们几句,又应了劝说齐晟继续轮宿,雨露均沾,她们这才安心地走了。r
我只觉得累,胡乱吃了些东西,又叫人给我备了热水,泡了个热水澡后就爬床上补觉去了。直到齐晟过来看葳儿,我才被写意从床上强行拎了起来,十分不情愿地去后面应付差事。r
齐晟表情自然,仿佛昨夜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r
男欢女爱本是正常,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神态自若地陪着他逗了一会儿小葳儿,然后见天色已晚,便随口问他道：“皇上今儿晚上……”r
“前面还有些奏折没看,”齐晟打断了我的话,斜睨了我一眼,又慢悠悠说道,“再说朕昨儿也累了。”r
我被他这一语双关的“累了”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r
就见齐晟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回了大明宫。r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地明白过来他刚才一定是把我的话想岔了。r
这边写意端着碗燕窝粥给我送过来,一脸欢喜地说道：“娘娘,刚才皇上走的时候,嘴角是往上弯着的,明显地带了笑。”r
我点点头,这得多亏你家娘娘反应慢了一拍,少说了半句话,我刚才本想问的是：皇上今儿晚上……该去陈淑妃那里了吧？r
这句话要是说全了,估摸着齐晟的嘴角就要往下弯了。r
写意自个儿高兴了半天,忽地神神秘秘一笑,与我说道：“娘娘,您可能还不知道吧？”r
我还一口一口地喝着燕窝粥,随口问她：“知道什么？”r
写意两眼都快能放出精光来了,凑过来低声说道：“皇上今儿早朝都误了,满朝文武在宣政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呢!”r
我这一口粥没喝着,却差点把碗沿子给嗑下一块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r
写意嘿嘿一笑,“听说这还是皇上头一回误朝呢。”r
我愣愣地放下了碗,暗道这回可完了。r
整个大明宫都知道我是端着碗汤药给齐晟送去的,然后我就留宿大明宫了,然后齐晟就误了朝了……这事瞒不住,怕是过不两天就要传遍后宫了,紧接着,就是前朝。r
再经过人们的一番演绎,我这一世贤名怕是就要毁在这一宿了。r
写意不知我心中忧愁,喜滋滋地端着碗下去了。r
第二日,太皇太后就把我召过去了。r
我心中十分忐忑,就怕她提起昨日齐晟误朝的事来,不曾想她却用手携了我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年轻夫妻,性子又都是个火爆的,免不了有个磕磕绊绊的时候。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嘛,只要和了就好,和了就好。”r
饶是我脸皮厚得已经快和城墙拐角差不多了,听了老太太这话也不禁红了。r
这老太太,说话忒有哲理了,这男女之间的战争,究其根源,可不就是始于性又终结于性嘛。r
过了没两日,绿篱也进宫来看我,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欣慰地说道：“娘娘总算是转过弯来了,以后奴婢也就放心了。”r
我愕然问道：“连你也听说了？”r
绿篱点了点头,从包袱里掏出许多小儿的衣物来。r
我一下子就惊悚了。不会吧？又来了？上次也是她先给我准备这些东西,然后我才和齐晟睡了半宿就怀上了。r
绿篱抬起头,十分真诚地看着我,“娘娘,快些生个小皇子吧。”r
我顿时内流满面,真想抓起绿篱的手说一句：要是又生了公主,怎么办？r
绿篱这里盼着我能够椒房独宠,齐晟那里却又开始了轮宫留宿,而且还比以前积极了些,三天里头有两天会宿在后宫。后宫嫔妃本就不多,齐晟又像是有意突出我皇后的地位,于是,隔上几天就能轮到兴圣宫一次。r
我本着“床上要积极肯干,床下要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认真地做着“皇后”这份工作。r
可没想到齐晟竟然比我还要敬业,在床上从来都是积极主动,勤勤恳恳,绝不耍滑偷懒,能做两次的时候从来不做一次。r
这样的工作态度着实叫人脸红。r
我越发觉得齐晟也挺不容易的,白天披上龙袍做皇帝精疲力尽,夜里脱了龙袍做牛郎力疲精尽。为了后宫和谐,不管每天有雨没雨都得被人拧出一些水来。这样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步了先帝的后尘。r
这样一想,我就有点心软,一天夜里趁着中场休息的空,劝他道：“要是觉得累,就歇歇吧,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更别说这宫里还这么多块地,哪能就都耕透了,也别太难为自己了,我想她们也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