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自顾自地在床上躺了下去,就见齐晟又默默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走了。r
此后一连几天,后宫诸人纷纷到我宫里来恭贺我喜得公主。r
紧接着,宫外的那些公主、郡主、王妃、夫人之类的也都走马灯一般来我这里报到,就连赵王、楚王两个还是孤家寡人的难兄难弟,也叫人给我捎了贺礼过来。r
就这样,兴圣宫中一直热闹了少半个月才清净下来,这时候人们才突然发现,这些日子皇帝齐晟的身影却从来没有在皇后宫中出现过。r
宫中什么传言都有,经过绿篱的整理总结,可以归纳为两大类：r
一说是因这几日接连有云西的紧急奏报送来,齐晟实在分不出身来后宫之中。r
二说是因为皇后生了个公主,叫一直盼望子嗣的齐晟大为失望,于是化失望于力量,一心扑在了朝政之上,连女色都不沾了!r
绿篱一面给我绑着腹带,一面说道：“娘娘别听那些闲言碎语,那日得知娘娘生了个公主,皇上可是高兴得喜笑颜开呢,当场就给小公主起了名字,奴婢还不曾见过皇上那样高兴过呢!依奴婢看啊,定是朝事太忙了,皇上才抽不出身过来看娘娘。”r
齐晟来不来看我,我倒是不在意,不过听他最近在大明宫中勤于政务,我心中却是一动,想了想便交代绿篱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心情不好总是有点的,你想法借着太皇太后的手,偷偷地安排几个美貌温柔的宫女到大明宫去,到时候定然能有意外之喜!”r
绿篱正给我收着腰,闻言手上猛地一紧,差点没把我勒得闭过气去。r
我忙叫道：“轻点,轻点!这是我的腰,不是江氏的脖子!”r
绿篱却没理会我这个岔,只是问道：“娘娘,前阵子咱们也没少往皇上身边送美人,我听说皇上可是一个都没沾的,这会子为何还要送美人过去？”r
唉,绿篱啊绿篱,你这就不懂男人了!r
齐晟之前不沾那些美人是因为那都是从我这里送过去的,他为了防止身边埋下我的眼线,对那些美人自然是碰都不碰的。可若是太皇太后送过去的宫女,自然就没那么多顾虑了。r
这男人身边一旦有了无关紧要的美女,谁还愿意总去劳烦自己的五姑娘啊!r
更何况最近又朝事繁忙,他那里每日都得批阅繁多的奏折,必然会觉得枯燥压抑,少不得想要找个解压的途径。r
绿篱那里还眼巴巴地等着我的答案,不过这些男人的龌龊心思我却没法对这小丫头讲出来。r
我一面自己动手松着腰间的缎带,一面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你别问了,照我说得做就是了。”r
绿篱迟疑了一下,却是说道：“奴婢瞅着啊,皇上像是并不喜欢娘娘做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还不如换个法子,也学学那江氏,也向皇上要一要专宠,没准皇上真能为娘娘散尽后宫呢!”r
我心道快拉倒吧,江氏为了齐晟算是都抛家弃夫不顾生死了,也没能要得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最后不过是落得个幽兰殿养老的下场,就这还是靠着齐晟的愧疚之心。r
我脑子抽风了才会放着一个大好的皇后不做,哭着求着去做一个只仗着男人情爱活着的宠物呢!r
绿篱见我这里不说话,张了嘴还欲再劝。r
我忙止住了她,转而问道：“哎？我说绿篱,咱眼光能别总放在男人这一亩三分地上吗？你好歹也是皇后的心腹,你也关心关心朝堂,琢磨琢磨政事。这阵子云西那边总送急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朝中是否要发兵平叛？若是真打起来,是就用云西贺家的兵力,还是会趁机叫咱们张家带兵南下,借以削弱张家的兵权？可北疆那边形势又如何？一旦齐晟执意叫张家带兵南下平叛,必然会导致北疆兵力空虚,北漠是否又会像数十年前一般趁机南下？万一北疆告急,谁又可以守靖阳？是豫州的莫氏,青州的薛氏,还是泰兴的杨家？莫氏与薛氏那里能力要稍逊一些,倒是杨豫那里比较合适,可他儿子杨严却是跟楚王上了一条船,齐晟能否信任他？”r
“等等!”绿篱急忙大叫,“等等,娘娘,奴婢听糊涂了,您说慢点。”r
我乐了,笑道：“瞧瞧,这才不过是一个云西叛乱,就武将之间的那点事你都听糊涂了,若是再加上朝中文臣们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你脑袋岂不是都要成了浆糊了？”r
绿篱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叹道：“不用再加了,奴婢的脑袋现在就已经是转不动了。原来前朝的事情竟然这样复杂,奴婢还以为咱们后宫是这世上最最险恶的地方呢。”r
我摇头,“一伙子女人能斗出个什么结果来？谁能多陪着齐晟睡两觉？可这有用吗？外面若是没有得力的父兄撑着,你也不过是皇家的一个玩物。说到底,后宫不过是朝中各方势力的一个剪影罢了!除非皇帝昏庸软弱,这才使后宫女子有机会借他的名义掌一部分皇权。否则,只一个圈在后宫的女子,外无朝臣支持,就算你能打遍后宫三千佳丽无敌手,又能怎样？”r
绿篱早已是听傻了,愣愣地看着我,好半晌才问道：“娘娘,这样说来,那咱们还有什么好争好斗的？管她什么江氏不江氏的,只要张家无事,谁也动不了您的皇后之位啊!”r
我听她如此说,不由得老怀欣慰,叹道：“丫头啊,你总算是想明白了!”r
绿篱接过我手中的缎带,仔细地帮我把腰束好,过了一会儿却又突然问道：“娘娘,若是如您说的那般,后宫不过是前朝势力的剪影,可宫中黄氏、陈氏等人的娘家都不过是中等之家啊,那李氏的父亲更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她们怎能代表得了朝中的一方势力？按您说的道理,宫中应该有贺氏、杨氏、薛氏等人家的女子才对啊!”r
绿篱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叫我不觉有些意外,同时也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个善于思考的好学生!若她真能跳出男女情爱的圈圈框框,倒是一个可造之材!r
我思量片刻,答道：“由此可见齐晟此人是个十分强势的人,做太子时的百般忍让实属无奈之举,一旦皇权在握,他绝不允许自己受制于他人,更不允许自己的后宫成为平衡朝中势力的工具。所以,他宁肯在前朝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不肯将其余几大家族的女子纳入后宫,借此来分化张家的势力。”r
我转过身,郑重地看着绿篱,轻声说道：“绿篱,你要记住,咱们要斗的从来不是宫中的莺莺燕燕,而是——齐晟。”r
绿篱果真是个好姑娘,她并未躲避我的视线,而是抬眼直视着我,认真地问道：“那我们要依靠的是张家才是,娘娘为何还要联络楚王？”r
“制衡!”我低声答道,“君主之道就在于制衡,即便是我们,也不能看着张家一家独大,因为咱们是嫁出来的女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张家最后能走到废齐晟而自立那一步,好处也落不到我这个齐室皇后身上。所以,咱们要想好好地活着,现在只能制衡!”r
绿篱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
我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两眼,发现她这两年出落地越发俊俏,整个人都水灵灵的,眼角眉梢都带了些妩媚。r
我心中一动,忽地问她道：“绿篱,你今年多大了？”r
绿篱的思路像是还放在“制衡”之说上,听我忽地发问不由一愣,反应了一下才答道：“奴婢今年十九了啊。”r
我不由得一惊,呀,都十九了？这放在古代可算是大姑娘了,要是再不嫁就得要老在我手里了!r
绿篱那里问道：“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r
我稍一核算,问她道：“你自己可有什么中意的人？”r
绿篱怔了一怔,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羞得满面绯红,低下头去揪着衣角扭捏道：“娘娘!”r
这一声三颤的,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r
绿篱飞快地睃了我一眼,言不由衷地说道：“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r
我感动地点了点头,“好,你若是真想一辈子跟在我身边,我也成全你!”r
绿篱闻言顿时不扭捏了,立刻变了说法：“奴婢还没中意的人呢!全凭娘娘给奴婢做主。”r
我乐了,这才正常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又不想和老子搞蕾丝边,怎么可能想要一辈子老在宫中嘛!r
我又问道：“那你觉得赵王如何？”r
绿篱这下子是真愣了,睁大了眼睛看我半天,迟疑地问道：“娘娘说得是哪个赵王？”r
我奇怪了,这赵王还能有几个？r
又听得绿篱问道：“可是娶了江氏的赵王？”r
我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啊。”r
绿篱这次头摇得很是坚定,“不行,奴婢不想和江氏共侍一夫!”r
我实在不理解绿篱这丫头和江氏哪来的这么大的仇,再说人家江氏也已经死遁了,这会子正老老实实地在幽兰殿待着,等着齐晟给她一生一世呢,和赵王也没关系了啊!r
我有心用绿篱去拉拢赵王,便好言劝道：“不管江氏如何,那前赵王妃都已是死的,永远不会再回赵王府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赵王虽然是个二婚吧,可人家毕竟是个皇子啊,小伙子长得又精神,你能嫁给他也不算亏啊。”r
绿篱还是摇头,又说道：“奴婢身份卑微,实配不上赵王殿下!”r
我生怕绿篱是在欲迎还拒,又试探地说道：“即然这样就先算了,我再给你留意着,看看朝中还有没有些别的好的。”r
绿篱低着头没说什么,只替我整理着容妆。r
我见她这是真不愿意,便想着就此算了,结亲嘛,就是要结两“性”之好,若是再结成了仇可就大大的不好了。r
谁知过了一会儿,绿篱替我打理完了,忽然低声问我道：“娘娘,您要用赵王？”r
我稍一愣怔,决定还是和她实话实说的好,便答道：“也算不上用,只是想先埋下一步棋。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到最后会得了谁的好,吃了谁的亏。万一以后他能得了势,有你在他身边的话,我也能沾点光。”r
绿篱一听我说赵王以后也可能得势,小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惊讶啊,连嘴角都跟着不由自主地撇了撇。r
哎!绿篱小丫头你快把脑门上的“不屑”两字擦了,还别这么瞧不起赵王,这生活总比小说还精彩,万一齐晟与楚王斗得两败俱伤,最后携手去面见如来佛祖,还真没准就能叫赵王捡了漏,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可是不少!r
绿篱瞧了瞧我的面色,迟疑了一下,垂着眼皮说道：“娘娘若是觉得赵王有用,那就把奴婢赐给他吧。只要是为了娘娘,奴婢做什么都愿意。”r
话虽是这样说着,小模样却是无比的委屈。r
我一瞅她这样,只得摆手道：“算了,算了,此事以后再说。”r
那边暖阁里,乳母已是给小公主喂完了奶,叫了写意过来问要不要抱了小公主过来给我看。r
我不觉有些犹豫。r
上辈子我这个连爹都还不曾做过的人,眼下却一下子给升级成了妈,一时真是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