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大春思绪良久,朝城门方向频频远望,众人皆知晓,他在等墨尘带他妻儿回来,也不便催促,由他焦急张望。
鹿痕和鹤云于是摆开棋盘,由霞灿在旁执子,两个人不时捻须微笑,棋盘上杀的甚是精彩。
不觉,已是黄昏。
风来客栈,客来客走,也并无其他人来扰此桌清净。
米大春站在栏杆上,望眼欲穿,苦苦相候。
一个白衣少年,从城外疾步而来,霞灿眼尖,连连蹦跳:
“墨尘哥哥回来了,他回来了!”一边说一边朝楼下跑去,一会,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雅阁。
米大春喜不自禁,又忧上眉来:
“墨尘小仙人,我妻儿……”
墨尘眼神里只是歉意,望向鹤云,又望向鹿痕,似要讨一个主意。
鹤云自然全明白了,一言不发,只是凭栏远眺,悠然长叹。
米大春自然是急火攻心,连连摇动墨尘的衣袖:“墨尘仙人,你倒是说话呀。”
“你妻胭脂,掳走后即被匪贼强污,被送入临安府衙后,当夜变怀抱你儿跳井自尽,尸首被打捞上来,五更葬入乱坟岗。”
米大春听闻,脸色铁青,双拳攥住,牙关紧咬,当地站立片刻,猛然转身朝楼下登登登跑出去。
“你要去哪?”霞灿擦干脸上的泪,也忙追出去。
“师父?”墨尘面有难色的望着鹤云。
“让霞灿跟着他便可,我们在此等候,他几时回来,我们几时再走。”
“大叔,大叔要是不回来呢?”
“他若不回来,也无处可去,霞灿定是帮他在乱坟岗找得妻儿葬身处,重新安置,再找临安府衙寻仇。”
“那,岂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墨尘忧虑。
“无妨,临安府衙多行不义必自毙,罪有应得。”
三人无话,当日又宿风来客栈。
果然,第二日傍晚,一阵冲天大火傍着晚霞,烧透了半边天。
“师父,火势乃是府衙所起。”墨尘指着对鹤云言。
“定是霞灿和米兄所为,快哉。”鹤云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和同样频频点头的鹿痕相视而笑。
风来的客人们皆跑到栏杆来观火,议论纷纷,个个拍手称快,嘴上都云报应报应不止。
天刚黑,灰头土脸的米大春和霞灿悄悄摸进风来客栈,墨尘接应他们擦洗身子,悄然宿下。
第二日,未等天光大亮,五人便踏露水出来风客栈,出城朝北走去。
“鹤云仙人,我米某把此生想做之事已做完一半,我就想问,入得冥界,是否就可以见到我妻儿?”
鹤云不语,鹿痕接话:
“米兄,冥界有逝人九万万,要在冥界找到你妻儿,非得洛河不可,你若能找到洛河,他若能帮你寻,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
“仙人不必多言,冥界,米某去定了,莫说寻得一个洛河仙人,就是寻十个,百个,米某也在所不辞。”米大春之前的农夫气象,一扫耳光,如今,已是满脸刚毅,一双深眸看不出所思所想。
“你此番下得冥界,千万不要喝孟婆汤,只是跟着魂灵前行,至阎王殿,把此图示于牛头,他识得此图,会把你带出阎王殿,生死簿上便没有你的姓名……”说着,鹿痕轻抚米大春手掌,米大春手心出现一个似云鸾叠嶂的图案。
“生死簿上,定有我妻儿姓名。”
“有是有,只是那薄旁人碰不得,阎王随身之物,你一个凡人魂灵,如何能取得?”
“那生死簿上,是否记录我妻儿生前所有事宜?”
“不假。”
“米某知道了。”
“牛头将你送上渡船,船上有一歌声妖娆之妖女,名唤小娇,她以歌做浆,将你送至冥界修行殿,洛河正是在那殿中修行,你寻得他,把天下之事,一一讲来。”
“他若不敢我出冥界呢?”米大春问。
“他若不出冥界,你再去寻小娇,她自然有办法让洛河出得冥界。”
不知不觉,五人已到正理山下,此山离落霞峰并不遥远,在落霞峰顶,极目远眺,即可望见正理山。
“那么,米某如何进入冥界?”米大春见大家都立住脚步,迷惑的问。
“米兄,请见谅。”鹤云话音刚落,双手已出,拍在米大春的头上,米大春哼也未哼一声,便轰然倒地。
众人将他抬起,米大春貌似熟睡中,没有一丝已死的模样。
“啊呀!”米大春大叫,却身不由己的飘起。
“我!我这是已死了吗?”
“鹤云仙人?墨尘!霞灿!鹿痕仙人!”米大春只管朝上飘起,不由惊慌失措的大叫。
“你喊什么喊?”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在米大春身后响起。
米大春猛然回头,心吓到嗓子眼,果然是黑白无常索命鬼,头戴尖角高帽,舌头足有一尺长,黑无常又打量米大春,喊:
“被人打死,索!”
“被人打死,索!”
旁边的白无常嗓音确实尖细如女人,两人把铁链朝米大春扔来,铁链似有双眼,登时如蛇般将米大春紧紧捆牢,如此两下,米大春便如囚徒般,跟着黑白无常,入了冥界。
再说心事重重的鹤云,只是思绪良久,终于吐露心事:
“鹿痕兄,我,想见紫衣。”
鹿痕停下脚步,脸上一呆,说:
“紫衣已投胎成为凡人,早已不认识你,你见她,又有和何益?”
“我修炼百万余年,从不敢动此念,如今,这人世间将有一场惊天大乱,如不寻得她,我恐怕她……”
“我师父怕紫衣姑娘也像米大叔的妻儿一样,受辱自尽。”霞灿快人快语。
四个人皆沉默了。
天下将有一场恶战,各方势力水火不容,到时,莫说是人间,仙界和冥界也将难逃干系,各路神仙,英雄,心存歹意之人,仙,鬼,纷纷出没。
一个十八女子,定然是命悬一线,死无葬身之所。
鹿痕想罢,也觉见死不救并非道仙所为。
“鹤云,不如我们即可去寻紫衣,在米大春和洛河回来之前,寻得她,将她安置妥当,我们也无后顾之忧。”
“各位师父去正理山道观中歇息即可,我和霞灿不日就将紫衣姑娘寻来,只是,她……”
“她年方十八,脖子上有一紫蝶的胎记,在临安城附近的渔村里寻,应该能寻得到。”
“徒弟知晓了。”
墨尘和霞灿打揖,疾走而去。
正道是:
正理好向长亭看, 江水萧条起波澜。
为报情恩愿置酒,冬来风雪江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