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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顾辛烈番外:江河万里,有酒辛烈——《岁月忽已暮》(2)


  她非要给他做晚饭,结果翻箱倒柜也只找到一袋速冻水饺。她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桌子上,他握着筷子,一口也吃不下。可是为了不让她难过,他还是硬着头皮慢慢地吃了下去。

  在离开的时候他提着行李,忽然回头往她的家望了一眼。那一刻他忽然想,这里这样好,可是却与他无关了,她将同旁人在一起,在这个国家,度过她的漫漫余生。

  一想到这里,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若有若无地笑,“你的屋子收拾得很整齐。”

  她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姜河了,短短一年,她已经成熟了不少。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将波士顿的房屋钥匙交给她,他在临行前买下来的,那里埋葬着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门前的桃花开了,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威士忌,花瓣落在他的手心里,他想到当初自己问她,为什么要种桃花,她说是因为一首她喜欢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如今想来,竟是字字诛心,一语成谶。

  他不知道还能再同她说什么,最后只能开口:“抱歉……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给你一个家。”

  那一年她生日,他为她弹了一曲《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她被感动得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他吓得束手无策,连忙跟她说:“这还不是生日礼物呢,生日礼物还没送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了,感动太多,不要一次用光,我们慢慢来。”

  其实那是他亲手为她做的一件白色婚纱,他忙忙碌碌大半年,只希望送给她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那时候,她和他一样,笃定地相信他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回国以后,他自己创业开公司,尽量让自己忙碌一点,就能少一点时间去想她。回国第一年的中秋,他去参加一个饭局,推开门,正好看到许玲珑抬起头。

  她笑着对他说:“是你。”

  一旁的朋友好奇地问:“原来你们认识啊?”

  “是啊,”他说,“同学呢。”

  扳起手指算,三年高中加四年大学,她回国的时候还是麻烦他开车送的,他帮她将行李提到安检处,她笑着跟他说再见,可这才没多久呢,竟然就真的再见了。

  说来他和许玲珑比他和姜河要有缘得多,他和姜河,一直是他一个人在拼命地扯着一条快要断的线。

  因为做的同一个行业,他和许玲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公司缺人,面试的时候才发现投简历的人是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无可奈何。

  “我们相识多年,你至少不会拖欠我工资。”她给了他一个笑脸。

  第四年的春节,十二点倒数计时,满城烟花,许玲珑第一个给他打电话,她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

  “顾辛烈,”她在电话里认真地问他,“你还在等她吗?”

  “不等了。”他淡淡地说,“愿赌服输。”

  不是不愿等,而是不能。

  分开的那一年,她和他就已经约好,他们都要朝前走,不回头。他爱得起,也输得起,她要放手,他就给她全部的自由。

  “如果你决定不再等她,如果你愿意重新开始,你要不要试着和我在一起?”

  这竟然是他和许玲珑相识的第十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他总要向前走。

  他和许玲珑在一起以后,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周末的时候他陪她逛街看电影,坐在三十层楼高的落地窗旁吃晚餐,望着整个城市的纷纷扰扰。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许玲珑坐在他的对面,用勺子小口吃着冰激凌,“如果她不回来,我们就结婚。”

  他哭笑不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打赌的?”

  “可是顾辛烈,”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总得有个了断。”

  “不,”他摇了摇杯中的红酒,“我们早已有了了断。”

  那一年在医院门外,他紧紧拥抱她,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就已经是故事的全部了。

  已经说了再见,便不会去期待余生还能再见。

  许玲珑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紧张得有些颤抖:“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忍不住笑起来:“哪里有女孩求婚的道理。”

  许玲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的答案。”

  “抱歉,”他说,“没有别的你想象的原因,而是在我没有办法做到一心一意爱你的时候,我同你结婚,是对你的伤害。”

  那天晚上,他开车送许玲珑回家,天空开始下雨,前车窗的雨刷不停地摆动。他撑伞将许玲珑送到楼下,他转身的时候,许玲珑忽然问他:“你认为她会不会回来?”

  “不会,”他淡淡地说,“她是姜河,姜河的一生,只会向前。”

  不会踟蹰,不会犹豫,就如同当初她以为江海爱上别人,她绝不会怨天尤人,她选择昂首挺胸带着她的骄傲离开。

  在知道姜河真的回来以后,许玲珑找到顾辛烈,让他开车带她去跨江大桥,大桥也是这几年才修起来的,桥上来往的车辆还不多。

  “你不是说她不会回来吗?”许玲珑趴在栏杆上,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回过头看他。

  顾辛烈无可奈何地笑了:“江海醒了,她陪他回来探亲的。”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大四的时候,有一次她来学校找你,我在餐厅里碰到你们。当时一个小孩把可乐打翻在了她的身上,小孩长得很可爱,她就跟你说,以后你们也要生个男孩子。”

  他当然记得,当时她一边用纸巾擦着身上的可乐,一边对他说:“以后我们还是生个男孩吧。”

  她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顾辛烈和许玲珑同时愣住了。

  她却没有发觉,继续自顾自地说:“女孩像爸爸,要跟你一样蠢,那可惨了。”

  顾辛烈:“……”

  她托着下巴,一边想一边说:“还是像我好,以后不愁没人喜欢。要是像你,干脆就取名叫顾蠢蠢好了。大蠢带小蠢,哈哈哈——”

  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含着冰激凌勺子笑起来。

  见他没有说话,许玲珑自顾自又说下去:“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她爱你。当一个女人开始幻想你们在一起的未来,甘愿为你生子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准备将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你。”

  他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许玲珑。

  “你知道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只有嫁给你,我的余生才能幸福。我一直在心底祈祷,祈祷她不要回国,无论用什么换我都愿意,”许玲珑低下头,手绕到脖颈后面,慢慢解开他送给她的Tiffany的项链。珐琅做成的心躺在她的手里,她将手伸出栏杆,河风猎猎,她的长发随风飞舞,下一秒,她轻轻地松开了手,“你说过的,愿赌服输。”

  银光闪动,价值不菲的项链干净利落地落入水中,再也找不回。

  她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哀伤的笑:“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嫁给你,我一生都不会幸福。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爱我。”

  顾辛烈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光闪动,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美得如诗如画。他这一生,见过太多的美人,可是能让他为之心动的,永远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头发毛毛躁躁,喜欢开怀大笑,毫不顾忌形象,一把年纪了还厚着脸皮穿卡通T恤,房间里一片狼藉,宁愿喝过期牛奶也懒得出门吃饭。连她自己也忍不住问他:“顾辛烈,我究竟哪里好?”

  “不知道,”他说,“就是好。”

  往事历历在目,每一次想起她,他对她的爱意就更深一分,一点一点,细流汇成大海,永无止境。

  “去找她吧,”许玲珑说,“你们总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大不了就是又被捅一刀,反正这些年,你被她捅了那么多刀,也不差这一刀了。”

  “你真是……”

  “你不必向我道歉,”许玲珑心如刀绞,却知道不得不舍弃,“我们都曾努力过,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相信我,她这次回国,是为了见你。”

  他曾经以为她不会回头,她对江海也不曾回头过。

  他和她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们其实都在为彼此妥协、退让,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最后一个问题,”许玲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问他,“如果没有姜河,你会不会爱上我?”

  顾辛烈一怔,随后摇头,轻声道:“如果没有遇见她,我将不会是现在的我。”

  七岁那年,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笑着摘掉他头上的鸭舌帽。

  “你会写你的名字吗?”她留着像樱桃小丸子一样的平刘海,看起来有一点呆,可笑起来却又说不出的可爱,她拿出笔,将桌子上的本子捋平,认真地对他说,“我可以教你写,我是姜河,你是顾辛烈。”

  红尘滚滚,哪一种相遇,不是生命的奇迹?

  那一年,注定让他的一生改变。

  处理好国内的事务,两个月后,顾辛烈办好签证,再次飞往美国。

  出发前一天的凌晨,他收拾好行李,鬼使神差般,将车开到了姜河家楼下。到了半夜,他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烟,点燃了烟,却不抽,只是看着烟雾缭绕。她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他知道,可是在与她分离的岁月里,他只能靠着烟酒来麻痹自己,醉生梦死,在意识混淆时,他才能再次看到她的笑容。

  他坐在她家楼下的花坛边,一直等到天色微明,从他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她房间的阳台,上面摆了一点盆栽,但因为主人照料不周,完全看不出什么生机。

  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疑惑的声音:“你是来找小河的吗?”

  他转过身,看到了姜河的母亲。他立刻紧张得不知所措,比公司第一次签合同还要紧张,又变回十几岁那个愣头青,结结巴巴地说:“是的,不,不是,我,我是顾辛烈,您好。”

  姜母看着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的名字,顾辛烈,是这个名字。那本相册是你寄给小河的吧,她回国的那天晚上,就抱着那本相册,坐在阳台外面,喝了一箱酒。”

  顾辛烈怔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姜河喝酒,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为了他那样难过。

  “后来我才想起来,以前小河还在念书的时候,你还来过我们家呢。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小的,没想到,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姜母有些感叹,顿了顿,然后目光审视般地看着顾辛烈,“小河说要结婚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吧?”

  顾辛烈哑口无言,只能低头承认:“是我。”

  姜母“哦”了一声:“难怪她会那个样子。这么多年来,我和她爸爸从来不管她的事,她要去多远都让她去,她的人生让她自己选择,可这不代表我们不爱她。正是因为我们爱她,才不愿意束缚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我知道,她因为你而伤心了。”

  “对不起。”他强忍着心中的痛楚。

  姜母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爱她吗?”

  “我爱她,”他的声音哽咽,“在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我就爱上她了。”

  这日清晨,他在姜母的同意下,走进了姜河的房间。她的房间不大,墙上还贴着小女生喜欢的卡通海报,满柜子的教辅和专业书,因为主人常年不在,上面已经落上一层灰。对着窗户的位置,摆着她的书桌,发夹、笔筒、相框、台灯,仿佛能看到她坐在这里演算公式的认真模样。

  熹微的晨光落进来,在书的正中央,有一个记事本摊开来,在白纸的最中央,是她一笔一划写的他的名字——顾辛烈。

  那一刻,他喉头发涩,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几乎就是一生了,他们不断地相遇重逢,又不停地分别在太平洋的两岸,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终于等到了她。

  无论他们之间相隔多远,他总会一次次地,披荆斩棘,去到她的身边。

  他越过千山,越过万水,越过炎炎的烈日,越过纷飞的大雪,越过人山和人海,越过潺潺的岁月,越过他爱她的那些年。

  他总会去到她的身边。

  今生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