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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场惊魂


接下来的日子,张昱过的好不惬意。他武艺超群众下属都有目共睹,背后又有越王杨素为靠山,谁敢说个不字,加上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故很快就与军中一众健儿打成一片,就是帐下两名资深偏将刘辉、张英也都服膺。整日里大伙忙于演武角力,闲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张昱也浑然忘了曾经的惶恐与不安。

一日,天上纷纷扬扬的下起鹅毛般大雪,很快大地被一片白茫茫覆盖。此时快至年关,张昱看下如此大雪,无法演练军卒,就独自在帐中看书,手下有一校尉名唤周通的兴冲冲来见张昱,此人性格憨直,为人仗义,所以张昱对其格外厚爱。

就听周通大声嚷嚷道:“张将军,下那么大雪,你怎麽还呆在帐中啊,此时正是打猎好时机,不出去练练筋骨怪可惜的。” 张昱一听也不觉心动,是啊,以前在老家自己每天都要到山里打猎,既可以练就一手好弓法,又可以猎得野兔山鸡之类作为爹爹下酒物,想起那段美好时光,张昱嘴角也不禁露出笑意。

他呼地站起,朗声道:“周通,你再带上两个弟兄,随我一道出去,看看今遭谁的运气好。”周通闻言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自去安排。

一行人收拾停当,骑着马泼剌剌驰出军营。出了军营,张昱看着漫天大雪,问周通道:“某家刚到京城不久,还不太熟,不知何处适合狩猎,周通你可知晓?”

周通诡异一笑,嘴里却不言语。张昱不耐道:“你小子看似憨厚,不料此番也敢在我面前使鬼,还不快快道来。”周通神神秘秘的凑过脸来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京城内只有一处可以猎得野物,就是京城东郊外皇家猎场。”

张昱大吃一惊道:“你这混球敢是活腻了,皇家猎场,乃是皇室中人游逸射猎之地,肯定戒备森严,一草一木都不容侵犯,那种地方岂是我等能随便去的。”

周通哈哈一笑道:“将军您刚来有所不知,我们每年这时候都会到那地方打猎。此际大雪下得这么猛,皇帝陛下是绝不会选择这时候狩猎的,再说咱们右威卫诸将士本就是驻卫京师的,以前偷偷来打猎,猎场里那帮看家的兔崽子只要丢下几头野味就喜得合不拢嘴,根本不会告发,还巴不得我们多去几趟呢。”

张昱将信将疑道:“真有此事?”周通拍着胸口道:“属下敢拿脑袋担保,不信你问问其他两位弟兄。” 其他两名军卒闻言也一齐点头称是。张昱方自相信周通所言,叮嘱道:“不管怎样,还是不要过分声张,咱们猎得几味野物就赶紧离开。”

很快到了东郊外猎场,此际大雪一点也没有停的迹象,天地间仿佛银装素裹,张昱看到四下无人,也自放下心来。

周通嘴里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这帮看家的兔崽子那去了,看下雪了就都躲起来烤火取暖,当心被上峰砍了脑袋。”

张昱喝止他住嘴,命一人将几匹马嘴口用布罩住,然后几个人催马驰入猎场中,各人皆张弓搭箭,寻找猎物,好在大雪已经很厚,马匹行走在上面毫无声响,不觉到了猎场深处。

到底不愧是皇家猎场,各种猎物都有且很是丰厚,加上各人皆精于骑射,很快四个人马背后就挂满了猎来的野物,可谓收获颇丰,大伙心情都很舒畅。

张昱看天色业已不早,又担心被人发现节外生枝,就喝住还在策马追赶的周通等人,准备赶回军营。忽然张昱听到一阵人声嘈杂,转角处即刻驰来一众人马,此时躲避已是不及,只得端坐马上静观其变。

只见为首马上坐着一位少年,看上去最多十四五岁,头戴束发金冠,腰束革带,生的是面如敷粉,眉如墨画,眼如点漆,唇红齿白,俊美无比,一袭白衣显得更是鹤立鸡群,透着一股高贵清华的凤仪。旁边也是一位弱冠少年,身着红袍,同样玉面朱唇,仪表不凡。两人身后约有十余骑骑士,个个都是手持长弓,腰悬长刀,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伙人无一庸手。

这批人猛一见张昱等人也是大吃一惊,就听一声呼哨,十余骑士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两名少年护在当中,手中均张弓搭箭对准张昱等人。

其中一名汉子雄壮威武,目光锐利,好像是这帮骑士首领,大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皇家猎场,速速报来,不然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张昱冲周通狠狠的瞪了一眼,心道此番被这厮害苦了。这一行人所骑皆为高头大马,弓箭一眼看去就是军中所有,再者那麽多人护卫这两名少年,看来肯定是皇室贵胄了,此遭不知如何才能脱身。他脑中虽暗自琢磨,口中却道:“诸位不要误会,在下右威卫中郎将张昱,适才和几名下属打猎,因雪下得太大,一时迷路,不觉误闯入此地,实不知此地乃是皇家猎场,在下等人即刻离开,还请各位恕罪。”

对方一众闻言是右威卫军士,再看张昱身上着的果是军服,面上神色均为之一松。

只听红袍少年斥道:“你等杀才胆大妄为,私闯皇家御用猎场,还敢巧言令色撒下弥天大谎,此际惊扰了公-----”

话没说完,一旁白衣少年挥手止住他,对张昱道:“你就是能与天宝将军宇文成都一较高低的那个张昱?果然仪表不凡!” 说完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张昱几眼。

张昱慌忙道:“在下愧不敢当,实不是宇文将军对手,都是宇文将军手下留情,张昱方保存一丝颜面。”

白衣少年呵呵笑道:“看来张将军也是谦逊之人啊,可是好男儿妄自菲薄也非可取。”张昱此时心急火燎,欲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要开口告罪,忽地浑身上下一阵恶寒,肌肉猛然绷紧,感觉每一根汗毛都已竖起,这是一种习武多年之人危险来临时的本能感受。

此际四周忽然变得格外静寂,各人胯下马匹都变得惊恐不安,一个劲的刨蹄晃动,仿佛感受到可怖的存在。只见一头体躯过丈、硕大无比的斑斓猛虎从一棵老树后悄然转出。看到张昱等人它显是吃了一惊,一双黄澄澄的虎眼恶狠狠的扫视众人,紧接着嘴里发出一声咆哮,山鸣谷应,四周树上雪花被震得纷纷溅落。这等威势把众人胯下马匹吓得魂不附体,屎尿迸流,有几匹不顾主人约束强自撒腿奔逃。

白衣少年众下属也是吓得呆若木鸡,为首汉子嘶声大叫道:“快点射箭!”此际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老虎已经旋风般冲了上来,瞬间来到白衣少年眼前,离他仅有四五步开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白衣少年胯下马一声悲鸣,前蹄扬起猛一甩身,将他掀下马来。白衣少年惊吓过度,浑然不觉疼痛,脑中一片空白,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巨兽。

旁边红袍少年一声尖叫,竟从马上跃下,从地上捡起一把丢落的长刀,挡在了白衣少年身前。斑斓猛虎显是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尖牙,猛一纵身夹带着无限威势与风声扑了过来。此时一道身形箭一般闪现,挡住了老虎去路,就听老虎发出的撼人心魄的咆哮与一个人低沉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四周地上雪花飞溅,一人一虎战成一团。

此人正是张昱,适才看着白衣少年那惊恐苍白的脸庞,他骨子里那股侠义之气油然而生,浑然忘了眼前巨兽是何等可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一定要保护眼前这位少年的安全,不能让其受到一点点伤害。此番出猎张昱只带了一张长弓和一把剔骨短刀,眼下只能凭手中短刀与老虎撕斗。

地上尽是厚厚积雪,几可及膝,张昱轻身腾挪躲闪功夫难以随心所欲的施展。激斗中只见巨虎横尾一扫,有如钢鞭袭来,一时张昱躲闪不及正中大腿胯骨处,一阵钻心疼痛使得他难以忍受,禁不住单腿跪倒在地。

张昱只觉得寒意袭遍全身,暗暗道:“难道今日就是我毕命之期?本想以此身报效朝廷,没料到壮志未酬,却死在了这个畜生口中,实在是可笑之极。”

想到此际他不觉悲愤难抑,仰天狂啸。说时迟那是快,猛虎腾空而起向张昱扑来,他已经没有向两旁躲闪腾挪的机会。张昱猛地一蹲身,头部避开虎口,使出全身潜力,身形自老虎腹下闪电般穿过,手中短刀拼命朝上刺出。就听得老虎一声狂吼,自空中翻滚到一旁,腹部插着一把短刀,直没至柄,热腾腾的虎血顺着刀柄喷涌而出,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浓稠化不开的血腥气息。

张昱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瘫倒在雪地上动弹不得。这时候白衣少年众属下方自回过神来,对准老虎拼命射箭,这头老虎浑身插满了箭簇,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一个胆大的上前用刀拨弄了几下,那虎还是没有动弹,看到老虎已经彻底死透,这时大伙方敢上前。

周通等人赶紧来到张昱近前,连声问他伤势如何,张昱摆了摆手,叫周通将他扶起。他从方才情形当中看出白衣少年一行乃是皇族中人,实在不宜与之牵扯过多,还是速速离开方为上策,好在己方战马只跑了一匹,张昱挣扎着爬上马背,让周通三人共乘两骑。

当下张昱等人拨转马头刚要离开,只听白衣少年道:“张将军伤势可否要紧?适才多亏将军仗义出手,在下杨景感激不尽,此番就此别过,下次定当亲自登门致谢。” 说完在众人簇拥下缓缓离去。

刚走几步,那个红袍少年拨马返回,下马来到死虎跟前,手一伸将短刀拔出,而后来到张昱近前,将短刀递给张昱,样子极其认真道:“喂,大个子,这次看你还算仗义勇武,这擅闯皇家猎场的大罪就暂且不追究了,下次若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可别怨我没有提醒。”说完恶狠狠的做了一个砍头手势。

张昱看着他那吹弹得破的小脸,被寒风刺红宛若苹果,此际故作凶状反而煞是可爱,不觉莞尔一笑。红袍少年看见张昱脸上表情,不觉没来由一阵心慌,怒道:“大个子,你一脸坏笑,打啥鬼主意?”

正在这时,数步外白衣少年扬声喊道:“杨平,还在那里作甚,还不赶紧随我回去。”红袍少年闻言赶忙上马,狠狠的瞪了张昱一眼,策马离去。

张昱看白衣少年一行缓缓离去后,对周通喝道:“这次差点被你这厮害死,还不快走,要是再来一只大虫可就惨了。” 众人一听都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赶紧策马扬鞭,急匆匆返回军营。

张昱唤来军医,褪下裤子一看,整个左大腿红肿一片,部分地方还在渗血。好在军医看后说只是皮外伤,筋骨倒是没有问题,静养几天就不要紧了。

晚上,张昱躺在床上暗自思忖:此番惹下祸事不小,自己一贯做事谨慎,怎么这次如此糊涂,竟干出擅闯皇家猎场的蠢事。那个白衣杨景举手投足间皆有贵族气质,应该属于皇族中人,且身份不低,自己救了他的性命,不知能否将功抵过。

半响,张昱方在惴惴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