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被我激怒，而是嘿嘿笑了起来，道：“我是王八蛋？你都朝我开枪了，我还把你背出来，那你是啥？”
我无言以对。不是找不到话来回击他，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万一说错话了，他很可能就改变主意，而现在他似乎打算放了我。不管怎么样，他这句话是对的，是他救了我，至少是现在。
他见我不说话，接着道：“你们这种随时揣着枪的人，动不动就要开枪，就要杀人，天天玩着些阴谋诡计，你们才是十足的王八蛋。”
我苦笑了一声，道：“你说的对。”
他又道：“我最多也就吓唬吓唬你们，可你们却要置我于死地，这不公平。但我知道，这世界上是没有公平的事情的，我是个心软的人，我偏偏却生在这样的家里，我把我爷爷留下的盗墓笔记偷来学，他就气不过，天天追着打我。现在倒是好，他打不动了，说不动了，还得让我抬着放回来。他走了，我们家的坟地也塌了，我死了后都没地方埋，这不公平。”
原来这还是个盗墓贼的后代，怪不得会说出斗子里杀人不犯法这样的话。咦？盗墓贼的后代？这家族是一个盗墓家族？
我什么都没问，他又道：“我十四岁那年，偷了我爷爷的笔记学倒斗子，之后偷摸上山把一户人家的坟给挖开了，结果什么都没有，他现在还不知道是我干的。我十八岁那年，把我爷爷的盗墓知识全学会了，他不让我干，硬生生把我赶出来了，我还在外面干，这一干就是三年，碰了一鼻子灰，好几次差点死在墓里。你知道么？我当年才十八岁，我就是个老手，寻龙点穴的工夫没人比得上我，因为我是个天才。”
我道：“你爷爷是个摸金校尉？”
他道：“我爷爷说他不属于摸金校尉，时代在变迁，摸金校尉算个毛？他们能找到最远的斗子也就汉代顶到头了，因为在之前，阴阳风水这类的和之后相差很大，我们比摸金校尉还古老，我甚至摸到过战国的古物。”
我猛然一惊。
他继续道：“我爷爷说我们家起源于汉初，这座墓葬建立在汉末，汉献帝刚登基那会儿。三国知道吧？我祖先深谋远虑，深感天下将变，于是就在三国后彻底蛰伏起来，从此一蹶不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代，就剩下我了。我问过我爹我们的祖先到底是干什么的，这老家伙就他妈的一句话不说，还劝诫我不要再问了，不要再干了，我们家族就是因为盗墓才变成这样的，现在只剩下我一个独苗，死了没人葬。可我不听啊。每次来扫墓啊，我都很好奇这么大的工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祖先为什么会走上盗墓这条路，为什么还都这么牛逼，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还不想升天，非要变成粽子，守着一个全是死人的地儿有这么重要吗？”
我道：“其实挺重要的，你自己也是土夫子，知道墓地里埋着很多宝贝，那些是死人的，咱们这种人去拿，就是偷，这是不义之财。”怪不得这小子知道我们到了他家祖坟也没有进行极端报复，不光是心软那么简单，否则他不会还在这和我聊天。
他很了解我们这种人，因为都是同一类人。
他又道：“你为什么不说重点呢？”
我道：“什么重点？”
他道：“那些死人守着的秘密。墓葬里埋着的宝贝，与其说是值钱的东西，不如说是那些死人在守着的秘密。他们就是这样，我爷爷，我太爷爷，只可惜我找不到我老爹和我妈的尸骨，否则他们也得进来。”
我叹了口气，道：“我说我就是来挖这些秘密的，你相信吗？”
他火了，骂道：“你他妈的一会儿说救人，一会儿说挖东西，真当老子是猪吗？”
我很识趣地闭上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在家又呆了四年，后来我说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结果这老头儿就气着了，说他本来还有几年活头，结果被我气得要死了，第二天他就去订做了寿衣穿上，让我把他带这来，你说我们这家子人厉害不？什么时候死都知道，老头儿说他子时三刻死，他就是子时二刻死的，他死的时候还在我背上呢，要不是颠簸外加山林里寒气太大，他还能活一刻。到我老了，估计我也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
原来是这么死的。
我多少有点理解他了，甚至有些羡慕他。我们这些人还真就是勾心斗角，无论是谁都能想出点花花肠子来，结果就是互相防备着，就连我和仇百里，说到底也是互相猜心思，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和仇百里彼此很了解对方。
“这地方我来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每年都来，我也知道这里面全他妈活粽子，可这些都是我祖宗啊，我什么心情？你告诉我，我什么心情？”
我道：“我祖宗没一个活粽子，我哪知道。”
“我真他妈哭笑不得，什么怪事儿都让我摊上了。”
我心说还没我摊上的事儿怪。
“到最后死老头儿也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把秘密都带进坟墓里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先都有谁。”我听到他吐唾沫的声音，看起来非常激动。
我真想抽他两巴掌，这都不知道？亏我之前还想从他嘴里套出来。
我道：“这我可能有点线索，你贵姓？”
他这次没有隐瞒，道：“张。”
我想了想，虽然挺缺德，但是现在想自救就得迎合他了，我就开始瞎掰，道：“要我说，你这姓不一般，我说你是张骞的后人，你相信不相信？”
“少跟我扯淡，你是真不想活了吧？我也理解，你碰到的不是一般粽子，能活着跑出来我都觉得奇怪，那地方我就算是后人也不敢进。你弄成这样，有寻死的念头不奇怪，可你别脏了我的手。”
我道：“你听我说，这返魂香，我之前见过。”
当下，我就开始有条不紊地说起蝎巢的事情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