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无情,放逐了我们的爱,打破了我们的梦,到最后,肆意的嘲笑着我们的痛苦。r
--------题记r
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在天空飞舞,芭蕉叶也是七零八落的斜靠在墙角,如此大的雪,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枯黄的芭蕉叶就会被描上一层雪白的羽绒。我站在清冷凋落的园中,心中的寒气胜过手脚的冰凉。r
三月开春,我便十五岁,大红的花轿,大红的喜袍,我将成为两国联姻的纽带,却不知,也是我的绝路。微微抬起下巴,有几分骄傲,却也有几分认命,抬眸看着朦胧的天空。r
不知出神多久,雪也下的小了。掸开狐裘上的雪花,一双被冻的发紫的小手忙替我掸开沉积在外套上的雪花。r
“水碧,你来了很久了吗?为何不叫唤我,陪我一起受冻!”我的话语中有些责备,更多的是心疼。水碧自七岁从浣洗宫调到我水熏殿,我待她如小妹,她亦对我真心。r
“瑾年公主,水碧愿意陪着您,水碧不怕冻。只要公主能开心!”水碧水眸大眼透着关切,我扫眼一周这凋落冷清的园子,我能有什么开心的资本,我不过是国人眼中的祸害公主,我的诞生,带来的不是盛世和繁荣,而是外族的入侵和杀戮,在国人的眼中,我是一个不详的公主,在父皇的眼中,更是玉瑾国的毒瘤。r
“水碧。今日浅如姑姑有来送信吗?”身上的雪花被掸开所剩无几,我与水碧往院门走去,期盼着那透着温润我心田的书信送来。r
水碧紧随其后,却听完我的问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亦察觉到不对,心中生起了担心,却也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水碧,现在连你也不敢对我说真话了吗?我的心有那么一刻的抽搐,疼的脚底生刺一般,每向前走一步,都那么的举步维艰。r
通往天辰殿的长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侍卫们面无表情,却见着我以后,眼中都带着些怨恨。我能理解他们的恨,却无人懂我这十几年的痛。放眼这偌大的瑾华宫,只有我那破烂的水熏殿才能让我远离这些眼神。r
火红的廊毯上却没有一点雪花的痕迹。再看看两边笤帚错乱的条痕,该是刚刚才换上的。雪花亦停了。偌大的焚香计时炉飘着青烟,轻轻微风扰乱了青烟的方向。我一步步的往前走去。r
玉瑾国地靠北极国,九月底便入冬,十月初,雪花就如同开春的雨,三五不时的下,或大或小,或长或久。r
“瑾年公主驾到,快去通报了皇上。”一声尖锐的嗓音止住了我的脚步。再过三百丈,便是父皇的御书房。r
我看了一眼近四十的李公公,身形微胖,许是常年佝偻着,看上去比同龄的侍卫要显得苍老些。绣着九圣兽图的衣袍胜过母妃留给我的狐裘锦袍。李公公上下打量着我今日的行头,眼中的鄙夷和傲气我收入眼底,挺起脊背,等待着小公公的传唤。r
“瑾年公主此身,让老奴想起了当年雨蕊娘娘的荣宠六宫。今日公主是否想要凭借这一套昔日旧装,博得我皇的怜悯?”尖锐刺耳的声音一声声的划破这个空寂的天空,也戳伤了我的痛。r
我闭眼强忍,果然是父皇身边的心腹,亦懂得我的痛处是什么。我单薄的身影,我瘦弱的身躯却有些恍惚,昔日那些画面冲击我的脑门,我有些忍受不了。同样是尖锐的嗓音响起,强拉回了我独自的痛。r
“皇上有旨,瑾年公主请随我来。”小公公的嗓音清脆响亮。这是我此生第三次见我的生父。也将是最后一次,我亦知道此次相见,不过是逼不得已。r
钦天监的司仪站立在一旁,身着道袍,手持拂尘,身后的小卒一个拿着桃枝,一个端着玉盆,盆里水中雪花还未散去。r
我刚要跨出一步,准备行礼。父皇的声音高高想起,透着不赖烦,透着厌恶。“够了,寡人受不起这大礼。今日钦天监司仪在此,你便仔细听好,免得误了哪一步,更是祸害了我玉瑾国。”r
我止住脚步,收回藏于长裙摆下,眸子中,无波无惊,转身看着钦天监司仪,颔首示礼,不卑不亢。r
“劳烦司仪大人。”小卒手中的桃枝是用来驱邪气,盆中的水,是为了净身。我知只有我这样的,才是需要这番折腾才能见得着父皇的。桃枝折断处新鲜白嫩,新芽刚张开,在这入冬的玉瑾国,怕是找不出来这样的桃枝。一个小小的钦天监司仪,能在反季弄来最新的桃枝,可见能力之大。我摆开双臂,宽敞的狐裘散开,小卒将桃枝浸泡在雪水中一刻,便朝我挥洒过来,冰冷的水滴打在我冻的有些麻木的脸颊和脖颈上,冰冷刺穿了皮肤,冷到了我的心底。r
一番桃枝泼水,我陈旧的狐裘也有些湿润,小卒退下去,司仪向前几步,挡在我身前,“瑾年公主生来带着煞气,冲煞了我国运脉,且脉中无元,如鬼魅之身,待瑾年公主成髻之日,便随天命所示,嫁入我敌国方可解我国当前之国运。”一番话说得激昂慷慨,听得父皇冰冷的脸上浮出丝丝笑意。r
“今日瑞雪可谓兆丰年,我玉瑾国自外族入侵,他国欺辱已有十余年,十余年来,瑞雪从未如期而至,而是迟迟才到,今年如此准时,看来钦天监司仪果然是星象命人。”父皇说完,挥挥手,示意钦天监司仪可不必挡着我,司仪左移几步。r
父皇端了身子对我说道,“寡人听了司仪的一番劝解,知我国运若想再如往日昌盛,必得让你嫁与他国,你脉中无元,而我玉瑾国向来以脉中元为尊,为荣。寡人荣宠你母妃,却让上天如此惩罚我的过错,寡人亦知上天惩罚了我的过错,可寡人心肠依旧不能硬起来,养育你至今,也是对你保护有加,只愿你能懂父皇的一片苦心,能助父皇的一臂之力,解除我玉瑾国外族之患,敌国之扰。”r
我静静的站着,眸子看向高高在上,一身华丽袍服的男人,那是我的父皇,我存有一丝幻想的父皇。母妃临死前都告知我,父皇冷落我们,不过是迫于后宫大臣和百姓的压力,要我懂得隐忍,懂得理解父皇。十余年孤单的生活,我本本分分,兄弟姐妹的欺辱和谩骂讽刺也好,其他母妃的白眼折磨也好,我都隐忍着,从不因此而去烦扰父皇,也从不心存埋怨。r
荣宠母妃是他的过错,更是加上了上天的责罚,母妃已逝世,如此辱骂一个死人,该是一个男人的作为吗?我盯着那浮华雕刻的大红木檀香椅,龙头为首,龙身盘绕,九五之尊的专属座椅,权利的代表,一国之主才能稳坐的椅子,此时,在我眼中更像是一个笑话。r
“楚瑾年愿为我国之命运,远嫁他国,愿我国从此繁荣昌盛,国运顺畅。瑾儿亦在此拜别父皇。瑾儿知母妃之过错,父皇不用自责,亦可不比对瑾儿内疚。瑾儿此生能为玉瑾国的国运做出贡献,亦是为母妃积德,奢望母妃不落入阿鼻地狱受苦!”我重跪在冷硬的青色大理石板上,此次来,换来的是薄情的父皇对母妃的羞辱,已经听出了父皇何意,我何以要站在这里受辱,不如自己先答应了。r
十月初七,入冬头七,是为百姓焚香祈福之时。听水碧说,后宫其他公主皇子都去了万寿寺去祈福,尤其是有了公主或皇子的娘娘们更是盛装出行。而我,从父皇那里回来,也过了四天,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书,赏雪,或是眺望他宫出墙的腊梅,还有五个月,我便要嫁与他国。一个从小就不受宠的公主嫁与他国,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受到的白眼和欺辱恐是现在的百倍。想想,还真为自己心酸。r
“水碧,我已经答应了父皇,浅如姑姑该是回乡下养老去了吧,那你呢,你怎么打算?”水碧端着热水进来,冻紫的小手上冻疮破裂,因为端水使力过大,涨破了冻疮。我心疼的起身接过水。水碧忙躲开,卑微劝道,“公主,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公主如此,便是折煞了奴婢。”r
我看着水碧,心知她的脾气桀骜倔强,认定的事情,自会死死相守,不僭越一毫,我心疼不已,却也只能收回手,含泪说道,“水碧,我知你的心,可举国一问,谁愿意与我去他国,去,不过是受尽欺辱罢了。我若是带上你,只会害了你。且我国之敌国,最强的莫过于南漠国。南漠人向来恨我们,我国子民亦恨透了南漠,父皇虽现今还未答应其他几国的割地或是联姻,怕是要等南漠国提出最后的条件。”r
水碧放下水盆,我顺坐于旁,脱了细簪,如墨的发丝泼墨般倾斜而下。“公主,奴婢为你浣洗发末吧。”r
我微微点头,顺势侧首,窗外又飘起了雪花。园子里枯黄的芭蕉叶,被刚刚的那场大雪压折的芭蕉杆怕是还要再造一次罪。任由水碧揉搓我的发尾,我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雪花砸落在芭蕉上。自我记事起,芭蕉就一直在墙角,这株芭蕉是母亲托人从绿沺国运过来的,开始,芭蕉因为不适应北方的寒气,芭蕉叶渐渐蔫黄,好在母妃懂园艺,用火热的木炭埋于芭蕉根旁暖根茎,芭蕉才慢慢活过来。r
“水碧,你知道芭蕉为何不似其他花草树木,拥有一块土地,便肆无忌惮八方扩展自己的枝叶吗?”我微微沉吟,自当是找个人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