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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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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所罗门·库特玛很让人琢磨不透,即使对自己也是如此。他是个崇尚诚信与透明的人,行动隐秘,将最深刻的真相隐藏在最深的井里:他崇敬生命,杀人后从不懊悔,当然他总是命令别人去杀人。r

t如果生活中有事困扰着他,那就是这个想法:从外界看来,这些矛盾可能看起来只是虚伪而已。别人可能不会特意在内心考虑这些简单真相的矛盾之处。他们可能会评判他,而且是有失公允地评判,虽然这些人的评判无足轻重(那些女人的评判,就更无关紧要了),这种偏见——赤裸裸的虚伪——令他深恶痛绝。r

t因此,他想过要写一部传记,等到他死后再公之于世。所有的名字、所有的细节都不会出现,不过,书中会清楚地解释一个重要事实——一个好人是如何昧着良心适应环境的,这样那些心明眼亮的读者就会理解他了。r

t显然,这只是痴人说梦。他永远不会写什么传记,也不会解释。即使没有名字,真相也是一目了然的,这么多年来他所有的努力会在瞬间付之东流。要是听说库特玛有如此疯狂的念头,哪怕只有过短短一秒钟,他的老板们也会惊恐万分的。他们甚至会召他回国——不是衣锦还乡,因为这个原因难以接受:最大的快乐变成了最深刻的痛苦。r

t不管怎样,库特玛在心中暗暗为他的行为构思辩解之词。他向自己默诵,跟祈祷不同,倒更像是一种告诫——抵御邪恶。因为,任何一个从事库特玛所做的工作的人都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堕入邪恶。库特玛此刻坐在蒙马特一家咖啡馆的屋顶阳台上,巴黎在脚下肆意绵延,宛如一位温顺的情人,他正在思考由于蒂尔曼的行动引发的局面。他仅仅向自己,也许还有上帝,解释过,自己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局面。r

t他思忖道,我最能干的、最擅长的才能,就是爱。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同样,不爱对方,不让自己与对方惺惺相惜,也就不会了解对方。一旦完成了这项艰难的工作,你就会毫不费力地一直跑在他前面,在他人生的旅途上一路埋伏。r

t可是库特玛无法爱蒂尔曼。也许这就是蒂尔曼至今还活着的原因。r

t库特玛从土耳其开始就一直跟踪这个前雇佣兵。考虑到蒂尔曼刚杀了卡特罗耶夫,他在想怎么对付蒂尔曼才合适,也许在干掉他之前,应该和他谈谈。r

t这是一个动力学问题,由于蒂尔曼在大陆上东奔西走,这个问题得从四个维度来考虑。蒂尔曼跑得很快,不过这算不上一个难题。更麻烦的是,他的路线非常谨慎,却又毫无目的可言,使追踪变得很复杂,要求库特玛不断撤回并重新部署他的人马。蒂尔曼会先预订一辆出租车,然后步行,买一张火车票,而后又偷一辆车。虽然他了解美国式的逃窜,可眼下这似乎行不通,对方从没有乘飞机。r

t蒂尔曼在埃尔斯伦只待了几个小时,库特玛都来不及调派人手赶去追踪。实际上,这点时间也就刚够他换身衣服,刮刮胡子,也许还能查看一下网站,看看位于印古什的卡特罗耶夫的家有什么消息。r

t卡特罗耶夫的死对库特玛造成极大的不便。这个俄罗斯人只是个供应商,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甚至不值得蒂尔曼下手,因为他供应的货物是用来满足人们最肮脏的欲望的。尽管如此,他还算个办事能手,很久以前就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守在指定的地方。卡特罗耶夫不会提问。r

t他能迅速地获得很难搞到的货物,而且很难查到源头。他适可而止地控制着自己的贪欲。r

t现在,他不得不重新找一个卡特罗耶夫,那都是蒂尔曼的错。也许这个错应该由库特玛自己承担,因为他没有及时处理蒂尔曼带来的特别问题。r

t我一直隐忍,没有杀你,是因为我想确定是否需要杀你。我的判断是不可能出差池的。这不是懦弱,而是谨慎。这并没有削弱我的意志。r

t然而,在埃尔斯伦时,库特玛又有点犹豫了。即使他最糟糕的预感已经成真,他还是有时间的。有时间小心地进行观点整合,这正是他神秘的□□。他还有时间了解一切,忘记一切,然后再行动。r

t埃尔斯伦之后,蒂尔曼又去了布加勒斯特,大概是取道安卡拉。他极有可能是乘火车,也许是转了许多趟火车,而后原路返回,徒步穿越布尔萨北部的群山。火车沿线上,两条支线在向西、北分道之前,共同驶过一段七英里长的线路。向西的支线大部分是货运使用——蒂尔曼可以相对轻松地从一个不太陡峭的斜坡上跳上车厢,免费搭车;或者他可以强行打开一节车厢的门,驶过三百英里颠簸的路程,通过两名粗心大意的边境检查员,抵达罗马尼亚首都。r

t虽然在布加勒斯特时,他使用自己的护照——他有许多本护照,这只是其中的一本,但这是他曾经使用过、而且能追踪到的护照——在胜利大道酒店订了一间房。库特玛对于他的选择反复斟酌,可还是不清楚蒂尔曼现在了解些什么情况,他的目的何在,在这为数不多、暧昧不明的几件事上,“使者”的宗旨是互相矛盾的:没有保障的事不要做;做一切有必要的事。r

t库特玛推测,杀了卡特罗耶夫已经使蒂尔曼越过了那条隐形、摇摆的安全线,进入了第二类名单——一定要除掉他。最理想的情况是先对他进行审问。库特玛会亲自安排审问。他联系了当地的“使者”,已经派出一个四人小组前往胜利大道去绊住蒂尔曼,直到库特玛赶来接手。r

t虽然蒂尔曼已经入住了酒店,预付了三个晚上的房费,但这似乎又是一个死胡同,他到哪里都喜欢设计这种死胡同。“使者”进入房间后,发现床铺空空,房间里除了一张便条外,一切都没有动过。那张便条及时地出现在库特玛手上了。r

t便条上写着:两败俱伤。r

t库特玛很肯定,便条上写的字并不是针对他,即使内容似乎是与他的名字谐音双关①。蒂尔曼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一个蒂尔曼见过的人可能会透露给他,但那个人很可靠,绝不可能有嫌疑。不,这便条是一种嘲笑——是蒂尔曼幼稚、错误的态度。他就是希望表达,如果库特玛和所代表的势力要对付他的话,就不得不亮出底牌,这样才能更容易地找到他。r

t他会明白,这样做不存在两败俱伤:只有在人类历史的最后时期,在把无关紧要的人物神圣化的人类历史的最后时期,剃刀才被设计成双刃的。r

t蒂尔曼离开布加勒斯特后,去了慕尼黑,又从慕尼黑到巴黎。由于多疑,他使用了各种复杂的交通方式——偷汽车也是其中之一。他要么完全避开边境检查站,要么就是使用假护照,库特玛的线人尚未追踪到。他的行程没有官方记录,没有指纹能追踪,如果倒过来,是库特玛进行同样的逃亡旅程,倒可能会留下更多的线索。r

t在巴黎,一组人已经布置完毕,因为此时库特玛不仅仅预感到了他的猎物的去向。那边的三个“使者”——库特玛针对此次任务和目标的特性,经过深思熟虑后挑选的三个人——追寻蒂尔曼在蒙帕纳斯大道的踪迹,迅速行动。他们推测蒂尔曼正向地铁站方向走去,已经决定在那里杀了他。不料,蒂尔曼却走进了蒙帕纳斯大厦的地下停车库。但是,当这队人从四周包围去逮他的时候,他却神秘消失了。对该区域彻底搜查后,也找不到蛛丝马迹。r

t就在这时,他们犯了个大错——违反了规则,在头头的一声令下,他们各自解散,与往常一样通过不同路线返回安全房,但没有使用库特玛交待的反追踪系统确保自己没有被人跟踪。r

t第二天,巴黎的安全房就被洗劫一空。蒂尔曼反戈一击,漂亮地回击了库特玛。幸好,他们在那个安全房里没有保留任何文件——“使者”需要什么文件呢?蒂尔曼逃走了,一无所获。r

t库特玛感觉自己正从这些失败中汲取经验。蒂尔曼做了九年的雇佣兵,他的大部分经验是在城市中战斗。在城市里,他如鱼得水,知道如何隐藏于人群,或者躲在一个别人看起来以为是死角的门廊。因此,很明显,他们下次再要布下天罗地网逮他的时候,一定要在他不能施展这些技术的地方。r

t马卡斯,埃尔斯伦,布加勒斯特,慕尼黑,巴黎,蒂尔曼逐渐向西的旅程现在已经确定无疑,它将在某一处最不方便继续前进的地方终止,这一点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库特玛也很多疑。他利用手上现有的一切资源——虽然不多,但也是绰绰有余——去监视从巴黎往北的火车站以及从坎佩尔至荷兰角的渡船码头。r

t同时,他重新审视了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蒂尔曼已经成为他那动荡生活中最有趣的刺激了。毫无疑问,蒂尔曼生活中有一段时期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那天他回家后发现家人消失,整个房子空空荡荡、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