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散去的夏风盘旋在教学楼上空,烈日依旧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以展示它不屈的意志。开学差不多一个月了,教学楼从前往后,也便是年级段从低到高的排列,学生的情绪都有截然不同的差异。对于他们来讲,即将叩门的国庆节既像圣母玛利亚又像催命的牛头马面。
本学期第一次月考即将来袭。
这场席卷全校的风暴来临的日期已经定下,各班班主任通知时,大多数祖国花朵都抱以如丧考妣的悲伤。根据这些悲伤,初一同学大多展开了自己的旅游或家里蹲计划,初三同学也大部分因迫在眉睫的升学考收了分心,初二则是以上两者各一半的情况。
总而言之,这次放假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暂喘一口的放松,哪怕这一口气几家长几家短。
因此,同学们都期待着放学的到来,那整整有七天的解放日子是那么的诱人,一大票人都满怀期待地听过一节又一节的课,就连睡觉的人都少了七成。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门旁第一桌的同学紧紧地盯牢了老师的脚步,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追踪其脚步的同时,双手在背后打出不同的手势。忽然,他身体一抖,后背上的两只手连忙换成了“OK”的姿势,整个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杨哥去买点东西么?”同桌向杨桦挤眉弄眼地说道,手里攥着几张钞票。
这所学校是住宿制的,虽然还是有一部分走读生,但正因为住宿生们的存在,校园里的小卖部白天到傍晚都是开门的。
不过对小卖部营业额贡献最大的还是一干走读生,上课偷吃零食的事往往是屡见不鲜。这时哪怕是成绩再差的同学都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天赋,换着花样偷吃,这也导致老师们向学校方面有过抗议,但这个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小卖部所产生的利益流向何方杨桦也懒得想,对于这种价格比外界高的盈利设施他开学从来没有去过。一口回绝后,他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休息着。
嘈杂的声音没有节奏感地打击着耳膜,他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可是声音依旧没有散去。
那并非普通的嘈杂。
与周围的说话声不同,这股扰人心弦的震动更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快速低语。轻快的节奏模糊了听觉。
静坐中,他默默地追寻着这股奇怪的声音,想弄清楚那一个个相似却不相认的字眼。时间仿佛被放缓了一般,他能感觉到那股声音播放的速度正在慢下来,甚至可以听得清一些模糊的字眼了。
“ti……”
ti?题?踢?杨桦皱起了眉头,他一边琢磨着这个字,一边试图再捕捉几个字眼。
“题破山寺后禅院背一下。”熟悉的死板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怪音彻底掩埋。杨桦打了个激灵,注意到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看着四周同学或怜悯或看戏的表情,杨桦挺了挺身子,一口气背完了这句课外选考诗。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后便走向他的同桌。
“背一下刚刚杨桦同学背的东西。”老师冷冷地说道,语气直降冰点。
杨桦这才注意到他那同桌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着,连口水都流到了校服衣袖上。一开始老师的目标就是他,班上最棘手的问题少年。他斜了斜目光,偷偷查看了一下教室后墙上的钟头。
嗯,离正式上课还有一分钟,但老师这种生物自然不受规则束缚,提前上课在家长眼中还是敬业的象征……再加上之前一课的任课老师拖了一会,这才导致他的估算出现了错误。
还好他思考的姿势并不像隔壁那二货一样引人注目,刚才那些目光其实是投向他的身旁。百般无聊中,他抱着对于刚才奇怪声音的思考度过了这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这同学们哀嚎着的眼神中,老师若无其事地进行了敬业之拖课。当老师心满意足地离开教室时,下一堂课也要开始了。
罚站到现在的同桌也迎来了解放,他抖了抖小腿,没事人一样地从书包中抽出刚买的零食,大摇大摆地吃了起来。
“杨哥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同桌忽然凑了上了,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
杨桦对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嫌弃他身上那股乱七八糟的味道。从面包到奶茶再到辣条,各种零食的味道他身上都有,单独拆开了可能还有些食欲,但混在一起后简直就是黑暗料理。
“咳咳,说正事,你相信世界上有鬼么?”二货摆出了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杨桦只在这货调戏妹子的时候看见过相同眼神。
杨桦耸了耸肩膀,意思模棱两可,然后便俯下身子拿出了跳绳——下节是体育课。
说实话,他真的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反正我是信了,今天我就看见一袋辣条居然自己飘了起来……”
杨桦打断了他的话:“你确定不是你看花了么?”
“诶,这是真的,我还用手机……”这货拍了拍校服上衣袋,一个长方形状凸现。
杨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货得意地挺了挺腰,以显示他话语的正确性。
“何建你来办公室一趟,给你爸妈打个电话。”窗口边,老师的目光冷若凝霜地盯着那二货。
于是乎,二货在杨桦的目光中黑着脸悲愤地走出了教室。学校里不准带手机的严政下,这货也是自个作死。
杨桦不久后也出了教室,不过目的地是操场。一边走着,一边抚额思考着刚才那货的话。既然都冒着被抓的风险把手机拿出来了,那么他的话还是有几分真实度的。
经过办公室的时候,他用余光扫了一下,二货正红着耳根和老师争吵着,尽管门半掩着,他也可以听到各种带有浓厚叛逆期的话语。
二货大名何建,人如其名,十分的贱,甚至在校外与各种不良有联系。身材偏高,颜值还不错,可却混了个污妖王的性格,前一周还因为调戏女生被停学过。在杨桦面前还有些老实则是因为扳手腕输给了杨桦。
无它,大两岁的差距就摆在这。当然,因为这个原因杨桦也时常尴尬。生病的事实他并没有告诉过同学,毕竟一旦说出,一定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那么还不如用一句“生过两年重病”模模糊糊地搪塞过去,无论别人怎么问,也不给出准确回答。
因为这个原因,他并没有完全融入到班级的几个基本群体当中,与隔壁的二货关系倒还不错。没办法,二货反应弧长,深交的话杨桦是排斥的,但像这些子的浅交还行。
当然,年龄使得他的外貌与其他同学有些明显的些许不同,更别说化疗的影响了。被叫大叔这件事他已经习惯了,哪怕刚开始时尴尬不已。例如有一次上社团课,就被一个擦肩而过的女生吐槽“长得好老”。对此杨桦尽管无奈异常,可也慢慢接受了下来。
这样想着,脚步也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经过初三教学楼的时候,他压了压头,盯着地面走过,身旁传来熟悉的说笑声,两年过去了,那些老同学有的他认不出来了,有的则一眼认得。重要的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无言的自卑;两年前他们并肩走着,现在他却只能用后辈的身份在他们身后偷偷注意着。
深吸一口气,他将脚步加快至小跑的程度,直奔操场。
体育课对他而言还是蛮轻松的。杨桦靠身体原因规避了每课必跑的规定,靠在主席台边的墙壁上躲在隐蔽下看着一帮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的汗人们继续为水循环作出贡献。明明应该偷着乐的,可看着那群肆意挥洒青春的身影,心中却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嫉妒。偶而将目光投向初一一楼办公室,那二货已经一节课都没出现了。
打了个哈欠,他闭上眼睛继续寻找着那个奇怪声音,直到铃声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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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最后的铃声响起时,整个教室里都被即将解放的喜悦填满,还拖着最后一句话的班主任无奈地看着下面快要忍不住的猴崽子们,宣读了放学。
班主任一走出教室,历史相似得上演了,教室右上角的同学再度肩负起了拯救芸芸众生的任务,视死如归地将头探出窗外,身体一抖。
后方的同学都急切地盯稳了他的双手,等待着下面的手势将他们的灵魂释放。
“既然你们这么想老师,那作业再加一篇好了。”老师留下这一句话后便留下一个令人战栗的身影,回办公室去了。那个作死的同学一屁股落回了课桌上,死寂的气氛在教室里传染着。。
杨桦哭笑不得地看着周围面如死灰的表情,抄完黑板上的作业后便收拾起了书包,准备踏上回家的路途。将椅子塞回课桌里后,杨桦不经意间看见了隔壁课桌里的那包辣条,塑料包装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灵异辣条。
眉毛跳了跳,杨桦快速地伸手将这包辣条拉进衣袖里,背起书包与周围几个熟悉点的同学告别后就离开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