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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司马伦的最后日子 (3)


司马冏这时也大力打造自己的权力基础,重用了一大批有民望的新手当自己的心腹马仔,使得朝廷上到处都是司马冏党的人。不过,司马冏还是摸不透司马颖的用意,总是觉得这家伙不可能就这么打退堂鼓。他知道,这家伙是个大帅哥,但绝对不是个聪明人,对权力的欲望并不比他低,可现在却是荣华富贵塞到手里时,他硬是一触手就像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丢得很果断很决绝。这可不是他做人的风格。司马冏最后觉得,这个司马颖肯定嫌官不够大,奖赏不够隆重才采取这个办法的。他这个猜测算是对了一半——司马颖确实是想掌握更大的权力,想让职务更上几层楼。可另一半也是要命的一半司马冏同志的脑神经却没有触及,那就是司马颖的真正目的就是想搞定他——先躲在一边,紧盯他的动作,在他出现失误的时候,突然出手,再取而代之。一个在乱得像一团麻,什么可能都可以发生的政坛上,脑子居然忽略了这一点的人,能在这个世界上玩下去么?

司马冏知道如果不摆平司马颖,他的麻烦就会不断,因此,又叫人去请他回到中央上班,当好大将军、享受“九锡”的特权。

司马颖却只买了一半的账,只当大将军,却辞退了“九锡”的待遇,理由吗?一个国家哪有这么多人的享受“九锡”的待遇。你翻开历史书,仔细找找看,什么时候出现过两个以上并列“九锡”?这种历史纪录最好不要勇于刷新。而这九锡可不是说享受就可以享受的。当初偶们的爷爷司马昭都推辞那么多次呢,难道偶的功劳比爷爷的功劳还大?偶觉得偶一点功劳也没有。这哥们在说了一通之后,却列了一大批名单,说这些人在推翻司马伦的武装斗争中为祖国、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请伟大领袖不要忘记他们。这名单上报之后,所列的人“皆封公侯”。这哥们这样一来,又大嫌了一把人气——司马冏牢牢地拿着大权,提拔了一大批人,老哥子只缩在邺城,做出一副舍己为人的模样,马上就成了当时的活雷锋,把司马冏狠狠地比了下去——而司马冏却一点没有发觉!

司马颖看到这一招很有效,便又上了个报告,称:“大司马前在阳翟,与贼相持既久,百姓困敝,乞运河北邸阁米十五万斛,以振阳翟饥民。” 还加班加点做了八千多副棺材,且让他属下的官员捐出工资,做了一大批衣服,用来装敛在黄桥大战中死去的士兵,然后派人慰问烈士们的亲属;然后又征来大片土地,用来埋葬那些为司马伦战死的将士共一万四千人。这哥们的这几个动作,做完活人的文章,再做死人的文章,而且文章的内容涉及司马冏、司马颖、司马伦的部下,可以说是处处挂角、面面俱到,这些活人和死人,全成了他利用的工具,而且在第一个报告里顺着损了司马冏一把:大司马打的仗,偶现在还帮他抹屁股啊——于是,一个甘为他人做嫁衣活雷锋的光辉形象又出现在全国人民面前。

司马颖的民政工作做得很突出,司马冏借机又要提拔他,叫司马衷派人去请司马颖“入辅,并使受九锡”。这一次,卢志没说什么,司马颖可能也有些动心。可因为他的那个小密孟玖却使小性子,说洛阳的天气不如邺城的干净,生活质量不如邺城的高,不想到那里生活,而且他的老妈也这么说,司马颖也就“辞不拜”。

在司马颖不断四处寻找资源加大力度打造自己光辉形象的时候,司马冏居然又把一个机会送到司马颖的手中。

司马冏不知哪根神经发生了故障,处理司马伦都已经几个月了,如果是一个有胸怀的政治家,早就把这个事放到一边。这哥们却还在深入追究这个事,而且追究到那个陆机的头上来。他怀疑陆机是司马伦那份禅让诏书的枪手,也不去掌握一下证据,就叫有关部门把姓陆的抓起来,准备拉过去砍了。陆机是当时有名的大文豪、大名士,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就都伸长颈脖来看,一直看到颈椎炎发作还不愿退缩。何况大家都知道,那份禅让诏书是在王舆以及“八座”的监督下写出的,跟陆机一点关系也没有。司马冏这一招纯属没事找事,在全世界面前制造了一个冤假错案,给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抹了一道黑。

卢志马上看出,司马颖的大好机会又来了,马上叫司马颖过去,帮陆机申辩。司马冏没有办法,只得把陆机放了出来。司马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好事一做到底,说陆机是个好同志,人才难得,应该重用,并推荐他当了平原内史,还推荐他的弟弟陆云当清河内史。他在做这方面工作时,明眼人都已得出,每个动作都是针对司马冏的,都在不断地挖着司马冏的墙脚,让司马冏越来越难看。可司马冏却只有被动地接受而没有做出别的反应——有时被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动之后还不知道,而继续被动下去。

不久,司马冏又做了个致命的决定,封常山王乂为长沙王,迁开府,骠骑将军。这哥们老早就对司马冏有意见,曾经劝司马颖搞定司马冏。而司马冏还把大权交给他,让他的权力和实力翻了一番,成为司马冏日后的掘墓人。

司马冏最要命的事不是重用政敌,而是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得力的帮手,就连他自己的哥哥都在跟他作对。

这个勇于跟他作对的哥哥叫司马蕤,封东菜王。这家伙有个爱好,就是喝酒。他喝酒可不是竹林七贤的那个喝法,喝完之后表演一下行为艺术,赚点人气,就爽歪歪,而是一喝就醉,一醉就大发脾气,就大打出手,不把别人痛扁一顿,就觉得这酒是白喝了,这醉也是白醉了。如果他喝高之后,打骂一下自己手下的马仔,那也没什么,可他居然多次搞得老弟司马冏下不了台,于公开场合在国家实际最高领导人面前摆哥哥的大架子,弄得司马冏很不爽。后来,他又叫司马冏给他“开府”。你想想,这么一个革命小酒天天醉的人,能开府办公么?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楼,那还差不多。司马冏就是再怎么发晕,也不会发晕到把酒鬼哥哥提拔到这个地步。司马蕤一看,我靠!你还掌什么权?连兄弟都不拉一把,你还算是兄弟么?你不把老子当哥哥,老子也不把你当弟弟看了。这哥们跟很多酒鬼一样,大脑给酒精一作用,就什么后果也不顾了,偷偷地打司马冏的小报告,说这个司马冏是个大独裁者,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还找来那个左卫将军王舆,在酒桌上商量把司马冏搞定!

可两个酒鬼的密谋能密到什么程度?搞定人家的初步方案还没有敲定,就让司马冏知道得比他们更详细。

司马冏是什么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两个家伙,马上下令 “诛舆三族”,至于那个哥哥,他当然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但碍着是亲哥哥,不好在面上做绝,就只下个文“废蕤为庶人”,并“徒蕤于上庸”。当司马蕤被流放到上庸时,司马冏的一道密令也来到上庸。司马冏当然不会叫上庸的第一把手,看在他的面上,好好招待这个哥哥,而是叫上庸内史陈钟找个机会把这个垃圾哥哥干掉。司马冏以为这点手脚做得不动声色,只有天知地知他知陈钟知。可这点手脚实在算不得高明,人家听说司马蕤一到上庸就挂掉,就是用屁股去想,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是司马冏下的黑手。这一招,让司马冏的人气又降了几个百分点——你想想,对一个酒鬼哥哥都还耍这种小伎俩,还算是君子么?连这点胸怀都没有,还当什么国家实际最高领导人?而且就这点小儿科水平,能玩得过敌人么?谁紧跟他的屁股谁就紧跟上倒霉!

司马冏才当了几天权,就又走入几个前任权臣的老路上,把车子开进了那条翻车大道上!

在几个牛人不断地在给司马冏暗中设置麻烦的时候,四川那边的李特通过各种腐败手段,已把罗尚从思想上彻底腐蚀成为十足的腐败分子。罗尚再次印证那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的草根名言,只要李特有什么要求,他都答应得十分爽快,表现得很够哥们——李特的预期就是这个效果!

正好中央下文要求原来流窜到四川的秦、雍两州的难民们回到老家去,而且还派御史冯该、张昌两人去负责监督执行。

李特知道这个情况后,马上就觉得这事的后果对他们很严重。因为他们的群众基础就是这些饥寒交迫的流民。这些流民一拜拜,他们就成了光杆司令,那个想当刘禅的伟大理想马上就成为一堆泡沫。正好李特的哥哥李辅从洛阳回来,说现在首都那边麻烦越来越多,我们一定不要回去,就更坚定了李特不回老家的决心。他马上派阎式跑到罗尚那里,请罗老大不要太急,让他们秋后再回去,同时,又拿了一大把现金当面交给罗尚和冯该。两人的职务虽然不同,但对金钱的看法却高度一致。这时,看到这么多现金,那一点做官的立场立刻从脑子里蒸发了,当场就答应了李特的要求:秋后就秋后,呵呵,兄弟可要守信用啊,秋后一定要开路。

李特这种人如果生在别的时代,做了这些事,肯定会被当做祸国殃民的首犯来处理,可现在他非但一点事也没有,依然带着他的兄弟们在四川为所欲为,过着幸福美好的新生活,而且中央那些领导因为身边麻烦不断,对他没有办法,还得讨好一下他,说他在平定赵廞事件中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还给这个靠做强盗起家的哥们发了委任状:拜特宣威将军,弟流奋武将军,皆封侯。这对四川流民的带队大哥就这样进入贵族行列。诏书还要求当地政府调查一下,那些跟李特一起搞定赵廞的有功人员,打算把这些人一起表彰一下。那个广汉太守辛冉拿到文件后,觉得这个表彰很有搞头,便想来个独吞,因此就把文件藏起来,不据实向中央报告。可文件你可以藏起来,只让你和二奶知道,但人家还是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个事。人家知道了这个事,当然都很生气,弄得“众咸怨之”。

不久就到了七月,罗尚马上就叫李特他们履行诺言,带着那些流民回老家过冬,从今以后,在祖宗的地盘里老老实实当良民,而且要牢牢记住,外面的世界也不比你们那里精彩多少,不要一有点自然灾害就来个背井离乡,跑出来重温流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