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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屈辱


  大唐,独安帝在位35年,夏。

  京城大街,喜庆的锣鼓唢呐,两边隐隐的人潮声,不时孩童的憧憬嚷嚷,长大后也要做新娘子……

  凤冠,红装披身,孤依坐在喜轿上,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没有半点即将出嫁的羞怯,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身为孤家一个小小的庶女,孤依只有对自己婚姻的奢望,嫁给哪家哪户全凭孤家主母一句话,就像现在,将军府三公子病危,她便要为了冲喜而嫁过去。

  “京城有一千金与三公子缘定今生,若能娶过门冲喜,三公主便可痊愈!”一个老道鹤发童颜不请自来,在将军府留下一句话,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但京城谁不知道,将军三公子早就有了正妻,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的狐嫣公主。

  流传当初两人一见钟情,三公子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立誓成婚后不纳妾,在京城里成就了一段佳话,三公子的浪漫忠贞也是京城众多深闺少女的幻想。

  即使如今三公子常年卧病,狐嫣公主在将军府的位置也是无可撼动的。

  就算不提其正妻是无比尊贵的公主,京城里稍有名气的人家,谁又愿意将自家嫡女嫁作妾室呢?

  老道一言,狐嫣公主自认戏言,碍于大将军救子心切,将军府就草草发了封告示,不想第二天就有人揭榜了。

  孤家主母本就不喜她,得知了冲喜之事,立马将这个不待见的庶女推了出去。

  孤家本是世代袭爵的皇亲贵族,到这一代却已快没落,也只有靠这姻缘,希望能搭上将军府的势力,在风雨飘摇的京城延续家族气运。

  孤依失落地垂下双眸,抱着双肩渐渐昏沉,一个温润的模样浮上心头牵着她的思绪每每回到那一天!

  那个春日,城外缘嫣谷的思穗花又开了。

  孤湄生平第一次邀她一同外出赏花,孤湄是孤府嫡出的大小姐,一向傲于自己的嫡女身份,从不屑于与孤依这个庶出的二小姐同路。

  孤湄那次却是十分盛情地邀她出游,说为了培养感情只邀了孤依一人,孤依没什么心计,头一次见孤湄对自己这般亲近,便受宠若惊应了邀。

  缘嫣谷,曾有一个凄美的传说:一对少男少女因缘而遇,只是彼存好感而不曾点破,少年身负天下,少女挥泪送别了少年,一生等候!

  少女在忧思中病倒,最后葬在他们相遇的地方,第二天少女的坟地长出一株人们从没见过的树,娇如女子,简洁的枝干,满树繁花,不分日夜,不分季节。

  有传说少年一直没回来,辜负了少女的等待;也有传说少年最后回来了,只是伊人不在。

  思穗树洁白的繁花,花瓣飘飘扬扬,让赏花的人流连忘返,然而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

  孤湄借故说只有一把伞容不下两个人,袅袅婷婷地撑着伞离去。

  只剩孤依不知所措地站在大雨中,不知该怎么办,她一向怯弱,不敢追上去,只得寻得一株最大的思穗树躲雨,见雨越来越大,无助地蹲着,啜泣起来,雨夹着花瓣沾到她的脸上。

  “小妹妹,这么大的雨,不回家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把伞出现在孤依头顶,有一个身体为她遮挡住冰冷的斜风细雨。

  那少年眉眼带着几分忧伤,还有几分掩不住的孤傲,只是蹲下的那一霎,变得无比的温润。

  一向胆怯懦弱的孤依,自幼丧母受够了家母热嘲冷讽,从未得到这般温柔对待。

  况且,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与一个陌生男子这般亲近,被人看见也是会说闲话的。

  想到这里,孤依有些慌张地走开些,想要离那少年远点。

  少年微微笑着,主动离她退了一步,将伞递给她,示意她来撑伞。

  然后少年从怀里拿出一张丝帕,抚上孤依尽数打湿的青丝,温柔地擦拭着她头上的水珠,叮嘱道:“回去换下衣裳喝点姜汤,不然会受寒的。”

  少年看着孤依的目光中,不觉多了几份怜惜,没有丝毫造作,流露着宛如对着妹妹的怜爱。

  孤依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脸的呆滞,直愣愣地看着他,却忘了躲开……

  孤依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地带上一丝笑意,转而又一阵叹息,自己即将嫁的夫君,有没有他的半点温柔?

  正想着,喜轿似受了冲撞,一阵剧烈摇晃突然停了下来,孤依更是险些扑倒出去。

  “是谁允许这狐媚子进门的?”一道娇媚却趾高气扬的声音,这自热是狐嫣公主了。

  孤依被颠得晕眩,方才回过神来,又听有人这般凶的训话,她本就胆小,这时都已经吓得全身哆嗦。

  此刻,狐嫣极度恼怒,她堂堂大唐公主,自幼被父皇娇宠,在皇宫时就无法无天,跟肖寒一见钟情之后,一向占有欲强烈的她便向肖寒提出婚后不许纳妾,肖寒当时分明是同意的,也对她许了誓,在京城人人都羡煞她狐嫣公主。

  可现在这个坐着喜轿被抬来将军府的女子,分明是在打她的脸,狐嫣公主又怎咽的下这口恶气。

  “就是你要进府跟本公主分享肖寒?”孤依被粗暴地拉出来,嫣红的头盖被扯掉,听见愤怒的问话。

  “夫人……夫人,使不得啊!”一群丫环惊呼着,但知晓狐嫣公主一向骄横,一时也不敢阻拦。

  “对不起,对不起……公主,我并不是有意嫁来的……我本来不想来的……”孤依颤抖着回话,甚至不敢目视狐嫣公主。

  可孤依这回话引来一旁看热闹的丫环侍卫一阵笑,心说这新来的可真不懂事。

  “啪!”狐嫣公主骄扬跋扈的脸一阵铁青,不由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转身离去。

  这女子看似怯弱,可刚刚那句话分明就像是在挑衅她。

  不行!她可要给这个想爬上肖寒床的狐媚子一个大教训,也好让京城那些虎视眈眈的千金小姐一个警醒,她的肖寒,只属于她狐嫣一个人,不是谁都可以觊觎的!

  婚宴喜庆的表面,孤依一人由媒婆搀扶着,碰碰磕磕中完成了礼节,却是连新郎都看不到。

  行过礼节后,狐嫣公主唤开所有下人,关上新房的门,孤依不住地后退,透出昏黄的纸窗,衣服撕裂的声音伴着惨哼传出,但无人敢近。

  新婚之夜,孤依浑身伤痕地被关在柴房,狐嫣公主一句“任她自生自灭”,谁也不敢给她送一点点食物。

  孤依强忍着痛,支撑着站起身来,从窗户望出去。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狐嫣公主闺楼,那里张灯结彩,一个“囍”在窗台之上格外地刺眼,就算孤依再怯弱,也隐隐有些愤怒。

  这狐嫣公主是故意的,将她安置在这正对闺楼的柴房,就是想炫耀她的主权罢了。

  呵,狐嫣公主的所作所为着实可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倾国倾城公主,这就是京城少女羡慕的佳话良缘?

  殊不知她孤依并未对那三公子肖寒有什么意图,孤依心中自愿做一个平凡庶女,心里也只有一人罢了。

  夜里,孤依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却被一股热浪惊醒,她微微一睁眼,发现外面已是火光冲天。

  纵是孤依再懦弱,这时候也在第一时间惊觉着逃离,这狐嫣公主竟是这般心狠,不但在婚嫁时无情侮辱,现在还要取自己性命!

  她孤依一生怯弱,与世无争,在孤府一直是个容易让人遗忘的存在,现在却是如此被人惦记着。

  可是,她这般的存在,竟也威胁到了别人的生活?

  甚至要置她于死地?

  她孤依一生未曾与人结仇,却得到这般下场!

  柴房四面已经完全被火掩没,纵是孤依及时醒来,却也逃不出去了。

  孤依绝望地倒在稻草上,心想,这就是自己的结局了吗?

  自己这一生,还未曾有过什么经历,就画上了句号吗?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噼啪!”梁木断裂的声响,残或不住落下,孤依极度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孤依环视四周,发现,除却有一个封得死死的窗户,再无其他逃离的可能,可是那窗子封得那般严,孤依并无信心徒手打开。

  她不死心地翻腾着稻草堆,想看看有什么可以用来撬窗的物件。

  可是即使逃了出去,那狐嫣公主会放过自己吗!

  她真的不想死!她还有那么多的青春年华!她还想着那个温柔的模样!

  “老天,你从未眷顾过我孤依,哪怕是一次,仅求一次!即使是我将要死去,你也这般绝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