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长公主府有样学样,也将婚期定在欣然十八岁生辰那日。“是个吉日,若错过了,还要再等三个多月。小磊都这般大了,早些成亲好。”福宁长公主一副迫不急待的样子。r
太后坐在上首,含笑听着,没有做声,皇帝笑道,“妹妹这是急着喝媳妇茶呢。”福宁长公主点头,“可不是,小磊今年二十一岁,差不多人家跟他一般年龄的,孩子都会跑了。我如何不急。”r
太后目光柔和,自己亲生的这一儿一女,日子都顺遂,兄妹又如此和睦,做母亲的,已是心满意足。有了眼前这一切,从前吃过的苦,从前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都值了。r
“早点成亲好,我等着抱重外孙呢。”太后这话音儿刚落,皇帝已是接上话,“是啊,等小磊做了爹,看他还调皮不调皮。”福宁长公主则是胸有成竹,“放心吧,孟家六姑娘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成亲之后定是很快便有信儿。”r
昭阳殿里,一时暖意浮动,笑语盈盈。r
婚期虽定在明年春天,过孟府给悠然、欣然两姐妹添妆的亲戚们却已是春节前就陆陆续续来了。吉安侯府来得最早,王夫人和孙夫人老妯娌两个亲亲热热一道过来,亲亲热热送上舅舅家的添妆礼：老坑玻璃种满绿手镯两对,老坑玻璃种高绿圆珠项链两条,大理石花开富贵炕屏两扇,青铜鼎两鼎。r
钟氏本是满心欢喜,待知道给悠然和欣然的添妆礼是一样的,心中不快,自己娘家这是怎么了,一个丫头生的居然和欣儿一样？r
王夫人对钟氏知之甚深,见她脸色不虞,劝道“娘说了,两个丫头虽是身份有别,却都是嫁入高门,又是前后脚出阁,该一样对待才是。”r
钟氏听是太夫人的话,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几句罢了。r
太夫人年高体弱,近年来精神头越发不好,吉安侯府全家都是小心翼翼的服侍,钟氏哪敢对太夫人有二话。r
“真真的还是小妹有福气,两个小女儿,一个嫁入平北侯府,一个嫁入福宁长公主府,都是高门弟好人家,女婿都是一表人才。”孙夫人笑盈盈说道。钟炜在孟家日子过得舒坦,不只公婆好支应,连小姑子都是好的,孙夫人到了孟家心情愉快,专拣好听的话说。r
王夫人却道“平北侯府虽好,到底孤单些。还是长公主府好,和气又热闹,又有亲长照应教导。”果然还是王夫人了解钟氏,钟氏听了这话才高兴起来,“谁说不是呢。欣儿这头亲事真是没话说了,没一点儿不好的地方。”r
孙夫人也明白过来了,跟王夫人一起只夸欣然,只夸长公主府,钟氏听得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r
接下来的几日又有不少亲戚来送添妆礼,都是姐妹二人一模一样的厚重。渐渐的,有些平时少打交道的官员,文官也有,武将也有,送来重礼。r
“这人素无来往,这般重礼,能收么？”待孟赉下衙,钟氏拉着孟赉讨主意。r
孟赉看看礼单,温言道“这人原是征虏大军左路先锋,和五姑爷是旧日同僚,不收倒不好。”r
钟氏愣了愣,嘟囔道“要送礼,送到平北侯府便是,送来咱家做什么。”r
“这些武将出手豪阔,怕是两家都送了。无妨,收下便是。”孟赉交待好了,起身又去了书房。r
“功课可做好了？”见了悠然,孟赉慢吞吞问道。r
悠然苦着脸。孟老爹不知怎么的突发奇想,写出一道又一道治家问题,要悠然详细论述,然后孟老爹逐条批改。r
是怕自己管不好侯府,要进行婚前强化学习？这用心良苦的父亲,令悠然颇有些感动。r
孟老爹拿起悠然的功课检查。r
“如何对待仆妇下人？”答：规矩定好,规则清晰,赏罚分明,恩威并施。r
“如何对待妾侍？”答：不许进门。r
孟赉“哼”了一声,“你说不许进门就不许进门了？”一家之主是男人,不是你。r
“纳妾不是要正妻同意才行的么？”悠然一脸天真。“我不同意,妾侍就进不了门。”r
真是这样的,按礼法,纳妾是要正妻同意方可。r
“若他逼你同意呢？或者是先斩后奏直接把人带回家？”孟赉觉得人心险恶,还是做好准备才能临战不慌乱。r
“那有何难。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悠然抬手做砍人状,杀气腾腾。r
孟老爹先是无语的看了自家宝贝闺女片刻,继而大笑起来。这臭小子,处心积虑要娶我家阿悠,哼,若他知道阿悠这么嫉妒,这么彪悍,还敢不敢娶？r
“爹爹,”悠然的小嗓音十分甜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r
孟赉警惕性立刻提高。悠然只要做出这副样子,准是有坏主意!r
“小宇年纪也大了,是不是该自己分出去单住了？”悠然甜甜问道。r
哦？孟赉挑挑眉毛,悠然一向待小宇很是宽厚,小时候陪他读书,看着他做功课,长大后姐弟两人也很好,怎么悠然要让小宇搬出去？r
“小宇是三房的儿子,没有长住二房的理。该单住了,很该。”悠然很肯定的语气,“不过,这么个半大小子,又没有成亲,一个人单过连衣食都无人照管,这一点却是不好。不如,爹派一个妥当的人去照顾他？”r
“妥当的人？”孟赉明白过来,这丫头,鬼的!r
孟赉慢吞吞道“自然是他亲娘最妥当。”r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悠然瞪了孟老爹半晌,气咻咻。r
“好了,乖女儿,不生气了,爹都明白,自当设法。”孟赉叹道。悠然想的不是没道理。有悠然在,黄馨自是要守着亲生女儿；悠然出嫁后,黄馨再留在孟宅,其实没什么意思,不如跟着孟正宇离开,至少可以自由自在,不用日日在钟氏身边立规矩。r
悠然是怕自己离开后,黄馨这傻样子在孟宅会吃亏吧,孟赉苦笑。r
黄馨确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这几年悠然拿蔚然当挡箭牌,一直陪在黄馨身边,时时看着她,不让她受伤害。如今悠然要出嫁,若把黄馨留在孟家,实在是不放心。r
钟氏并不坏,但是她吃起醋来,黄馨被打被罚都可能；还有两个姨娘,早已对她心怀嫉妒。美成这样,女人怎么可能不嫉妒她？只不过,杜姨娘丫头出身,没什么想头,嫉妒也只是心里想想,丁姨娘就不一定了,若丁姨娘使个什么坏,黄馨可是一点抵抗力没有。r
“妹妹是五姑娘生母,以后有大福气享呢。”孟家后宅,丁姨娘、杜姨娘都是一脸笑,夸奖黄馨。r
没办法,人家生了个好闺女。同样是庶女,嫣然嫁了尚书府次子,安然嫁了西宁侯府庶子,悠然却嫁给了平北侯,过了门就是超品侯夫人,又上无公婆,进门就自己当家。r
嫣然和安然也算嫁得好了,可是不能和悠然比。若和悠然比比,丁姨娘、杜姨娘原先心里的得意、满意,很快化为羡慕,或嫉妒,或恨。r
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丁姨娘、杜姨娘各自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r
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好、最完美的孟家姑娘。r
“做妾侍的,有什么福气。五姑娘是太太的女儿,不是我的。”黄馨很是局促不安。r
装得真像!丁姨娘心中恨恨。这母女两个,都是惯会装模作样,骗得老爷只喜欢她们两个。r
本来,孟赉由着嫣然挑来挑去挑了几年,丁姨娘心中是很感激的,却是到后来听说了原来五姑娘悠然早在征虏大军出发前就许了张并,只是婚事秘而不宣,感激顿时变成愤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有嫣然这姐姐在前面挡着,悠然的婚事自是可以不必谈起!r
为了保护五姑娘,三姑娘就这般不放在心上么？丁姨娘恨得要死。“拿我当挡箭牌,却和她出去私会,当人都是傻子不成？”丁姨娘心中怒火燃烧起来。r
杜姨娘温柔说道“是呢,三位姑娘虽是从咱们肚子里出来的,却都是太太的女儿。”r
这也是个会装的。丁姨娘冷冷想着,却是含笑说道“是啊,姑娘们不管嫡出庶出,都是太太的女儿。”r
嫣然已是出嫁了。老太太回了泰安,自己没了依仗,整月整月独守空房。难不成,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丁姨娘只觉得不甘心,实在不甘心。r
这日,京师大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r
平北侯府差了嬷嬷来,见了钟氏恭敬行礼毕,笑道“我家侯爷得了些毛皮,特来孝敬亲家太太。”又指着一红一白两张狐狸皮说道“这两张,是我家侯爷亲手猎的。请亲家太太孝纳。”r
钟氏见这嬷嬷穿着打扮考究,举止谈吐不凡,倒也客客气气慰问几句,命人送了出去。r
回头看看,咦,两大箱子上好毛皮,正好做大毛衣服。这一红一白两张狐狸皮,一张火红,一张雪白,都没有一点杂毛,真真是难得的,若给欣然做了斗蓬,雪地里披上,该是何等的风情？r
钟氏想着欣然,嘴角泛上丝微笑。这捧在手心长大的小闺女,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呢,可真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