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煓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在五城兵马司干得有声有色,现是一城的统领,他治下的城区,老百姓日子过得十分安心。有火灾也好,有盗贼也好,有人打架也好,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会及时赶到,该救火的救火,该捕贼的捕贼,该劝架的劝架,很是尽职尽责。r
也称得上救民于水火了,也称得上是位英雄了,水冰心捧着大肚子,微笑着看向钟煓,眼里有无限柔情。r
钟煓叹道“人生得太俊俏了,连自家娘子也这般痴痴呆看,唉,没法子呀。”他常巡视街道,常有少女少妇看他看的傻了。玉人钟煓,名不虚传。r
水冰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啐道“好没羞。”夫妻二人少不了调笑一番,倒甚是和悦。r
当初,他最喜欢的并不是她；她最中意的也不是他。可两人都是这样的出色,脾气性情又相近,久而久之,一日比一日恩爱。r
一个人之所以会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喜欢一个人,第一是外表,第二是相似性。r
钟煓趴在妻子肚子边,跟没出世的孩子说着话,乐此不疲的样子,水冰心倚在榻上微笑,由着他胡闹。r
“儿子,等将来你一定要上阵打仗啊,别跟你爹爹我似的,只能在城中巡视巡视。”钟煓不能上战场,一直深以为撼。r
“在城中巡视怎么了,一样是保护百姓。”水冰心嗔道“不需妄自菲薄。”r
“还是像张大哥那样好,带着大军逐走鞑靼,直打到阴山脚下,多威风!”钟煓向往战争。r
“以后别叫张大哥了,叫表妹夫吧。”水冰心转移话题。r
钟煓忙于公务还没得到消息,闻言愣了一下,“平北侯说了谁家的姑娘？”姑母家还是姨母家？还是舅舅家？说给哪位表妹了,没听说过呀。r
“孟家姑丈的五姑娘。”水冰心微笑道。以前在若水山庄时,就觉出来张并对阿悠很上心,只是二人年纪相差太多,没往这上面想；如今看来,张并是真的对阿悠有意,不然,以他的地位,何需聘娶孟家庶女。r
也是缘份吧,阿悠小小年纪就被张并盯上了,水冰心欣慰之中又带有一丝怅然。r
“五妹妹？”钟煓不能相信似的问道。r
那个樱花林中小仙子一般的孟悠然,就要嫁人了么？还是嫁给征虏大元帅张并？钟煓想起悠然的风姿,想起张并轻轻巧巧将钟煜掷在地上,想起樱花树下张并和悠然对坐闲闲饮酒说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
“已下了文定之礼。”水冰心很肯定。r
“好啊,”钟煓快活的说道“威名赫赫的平北侯,就要是我表妹夫了,好!等着他叫我做舅兄!”大笑起来。r
这天,钟家的男人都在家。钟元、钟亨兄弟两个陪着太夫人在正屋闲坐。r
“真难得你们两个都在家。”太夫人笑盈盈道,人老了,就想看见儿孙围绕身边。r
“正好跟娘说说话”,钟元拍着太夫人的马屁,“只要跟娘说过话,心里都亮堂堂的。”r
“就是”,钟亨也凑趣,“娘说的可全是金玉良言,听了受益非浅。”r
两个儿子一边一个拍马屁,太夫人乐的无可无不可,笑不可抑,“你们这两个猴儿!”r
王夫人和孙夫人在旁服侍一会儿,各自忙家务事去了,钟元、钟亨继续彩衣娱亲,把太夫人逗得大笑几回,眼泪都笑出来了。r
“今儿你们两个都在家可真好,唉,若是你们两个妹妹也在,该多好。”太夫人得陇望蜀,儿子陪在身边,又想起女儿。r
“提起妹妹们,我倒想起来”,钟亨笑道“小妹家最近连办几场喜事,结的亲家倒都还成。五丫头结的亲事尤其好。”r
太夫人不经意道“是好,不过可惜,是庶女。”孟家庶女跟吉安侯府,究竟干系不大。r
钟亨笑道“还不是一样要叫我舅舅。”庶女名义上也是嫡母的孩子。r
钟元沉默下来,他后悔了,当初就该先下手为强,给灵儿抢下这个女婿。如今灵儿也十五岁了,到哪里寻像张并这样的好儿郎。r
“说来也怪,小妹家五丫头是庶出,平北侯怎么就看上了呢？庶女能做侯夫人,这丫头也算有福气了。”钟元叹道。r
太夫人摇头,“也算不得什么。早些年,魏国公府不就托人说过孟家小五？可见姻缘天注定。这两个人有缘份。若说孟家小五多有福气,那也谈不上。魏国公府的麻烦事,也够她头疼的。”r
太夫人年纪大了,深觉名利、地位,都不如舒心日子最重要,孟家丫头嫁到平北侯府,只魏国公府那一摊子事、那一堆人,就够她喝一壶的。r
“不是自立门户了么,还有何干系？”钟亨不赞同。r
“哪有这般容易？你没听说么,魏国公到圣上面前哭诉过后,圣上便召平北侯申斥了一番,再怎么自立门户,也是姓张,也是季野公的子孙。”钟元说道。r
“申斥有什么？还不是作作样子？”钟亨心中偏向孟家,连带的也帮着张并说话,“国公爷亲自发的话,让平北侯自立门户,这么位三朝老臣,难不成他好意思自食其言？更何况传言平北侯的生母和驸马爷是有过婚书的,若认回平北侯,莫非想让青川公主做继室？”r
青川公主虽然失势,依然是皇室公主身份,侮辱青川公主就是侮辱皇室,谁敢？这传言一出来,有些想上书建议平北侯认祖归宗,全都没了声息：言官无罪。但事关皇家,还是要谨慎。r
圣上宽容待人,连吴王都好好的在藩地,更何况青川公主一介女流,更是无事的了。圣上兄弟姐妹之间其乐融融,偏跑出个言官,说该让公主的丈夫认回和前妻生的孩子,这言官不是找死么？r
“不是还有传言说,魏国公不许平北侯娶身份低下的女子。”钟元说道。r
“魏国公不许,可是皇上许啊”,钟亨乐了,“大哥想想,平北侯这样的威名,偏偏愿意娶个文官的婢生女做嫡妻,这是跟全天下说他没野心,圣上怎会不许？”r
平北侯若娶了世家大族嫡女,皇帝反会担心。r
“也是。”钟元想想也对,“这么说,平北侯这桩姻缘,竟是天造地设一般？”r
“我看是。”钟亨欣然同意。钟炜在孟家,不只夫妻恩爱,公婆小姑子也和睦,“五妹妹跟我们极好。”想起女儿的话,钟亨对女儿有个小姑子要嫁入豪门,表示分外开心。r
“你妹夫,也是个精明的。当年魏国公府托人来说,他只是不肯；如今平北侯托人去求,就应了。”这是太夫人对孟赉的评价。r
“妹夫倒是好福气,女婿个个都是好的。”正愁嫁女儿的钟元,羡慕起孟赉。r
“不止女婿,儿媳也个个是好的。”钟亨笑道。钟炜嫁给孟正宪以后,日子顺遂,夫妻和美,钟亨大是得意。太夫人和钟元自是知他心意,少不得打趣一番。聚了半日,钟元方回了自己后院。r
蕊姨娘风韵尤存,万般柔情的服侍钟元宽衣。钟元满心不高兴,“都怪我出手太慢了,错过一个好女婿。”r
蕊姨娘得知原委后笑起来,“侯爷,这平北侯虽好,却不合咱们灵儿。”看钟元一脸不解,蕊姨娘抿嘴笑笑,“灵儿被咱们惯坏了,天真幼稚,她若嫁过去,偌大一个底邸,如何管得过来？不如另拣个吧,只要子弟上进,家风清正,人口简单的,便好了。”r
有多大头戴多大帽子,钟灵是什么人,蕊姨娘最是清楚。自己吃苦太多,对这唯一爱女保护得太好,钟灵性情天真,并不适合嫁入豪门,她也应付不了太复杂的人和事。r
钟元听着有理,琢磨道“若这样说呢,孟家妹夫还有一个小儿子,是过继给了他家弟弟的。这个倒是合你说的,子弟上进,这孩子才十七岁已是中了秀才；家风清正,孟家除了妹夫被亲家老太太逼着纳了妾,两个外甥真还没有；他是过继出去的,家里只有一个出嫁的姐姐,可不是人口简单？”r
蕊姨娘喜道“如此甚好。”又红了眼圈道“侯爷,妾有个不情之请。”r
“你说”,钟元对蕊姨娘很是优渥。其实方才话一出口他已是后悔了,小妹嫁到孟家,炜儿嫁到孟家,若灵儿再嫁到孟家,莫不是钟家女儿就要嫁孟家儿郎？太夫人必定不允。r
蕊姨娘狠狠心,说道“论理,灵儿的婚事,由不得我开口。只是我唯此一女,心中着实牵挂,将来若为灵儿择婿,侯爷能否允我见一面,相看一番？”总要知道女儿究竟是嫁了什么人。r
这个要求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为庶女婚事作主的,只能是钟元和王夫人,哪有姨娘相看女婿的道理。这些年来,钟元很是宠爱蕊姨娘,但也只是宠爱而已,若让他为蕊姨娘做逾矩之事,蕊姨娘却是没这个自信。r
钟元沉吟片刻,“好,到时你便偷偷相看吧。却是不可声张。”r
蕊姨娘放下心来,使出渐身解数来取悦钟元,二人十分欢愉。r
母亲不在了,姐姐不在了,只有女儿一个亲人,不为她打算,为谁打算？蕊姨娘在钟元怀中娇笑,心中想的念的却只是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