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里转了许久才到了房间,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屋里还泛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横竖看都不像许久没人住的。
奚晚晴笑道,“孙妈妈费心了。”
“应该的。”孙氏道,“小姐周车劳顿,必定身体疲乏,老奴已备好了药浴,是栖霞镇的土方子,专门去乏的,小姐不妨泡过再歇息。”
奚晚晴朝孙氏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正冒着热气的浴桶,她回头冲孙氏和陈雪茵笑了笑,“这里有香莲伺候就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遣走了陈家三口,香莲扶着奚晚晴到了床边,“小姐,我瞧陈管事家的精明的很,他们又都是大夫人的人,这药浴里不会做什么手脚吧?”
奚晚晴摇了摇头,“且不说我现在得奶奶宠爱,便是如从前一样不得宠他们也不敢明着来。他们那般聪明,自然知道若是我在别院出了事,他们是首当其冲的替死鬼。”
香莲点头,放下了包袱,“那我扶小姐过去泡泡吧,药浴驱乏的效果的确好。”
椭圆的木桶里注满热水,水色微微泛红,难得的是水面上还飘着许多花瓣,细看之下不难发现那些都是风干的花瓣,此时遇水才重新饱涨起来。多半是孙氏母女收集了自己用的。
屋里烧着暖炉,比起外面不知暖和多少,奚晚晴脱了衣服还是不由得打着寒颤,赶紧钻进了浴桶里。泡在热烫的水里,片刻功夫,奚晚晴便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脸上头上都开始冒汗。
奚晚晴掬水洗去脸上的汗珠,“香莲,帮我把头发解开吧,我一块洗洗。”
香莲抬手抽出了发簪,解下了束着奚晚晴头发的丝巾,如墨的长发瞬间滑落,落里水里,黑色的发丝像得了自由的小蛇一样,在水里飘摇开来。她抄水帮奚晚晴浸湿上面的头发,“小姐的头发最像姨娘了。又黑亮又细软。”
奚晚晴抓了一缕头发在手里,浅浅笑了笑。忽地整个人没入水中,漫头的乌发在微红的水里漂浮成一幅游动的画,诡异而艳丽。
孙氏准备的药浴的确见奇效,在浴桶里泡着奚晚晴丝毫不觉身体疲惫,因此恋恋不舍,泡得整张脸都和胎记一个颜色了才出来。出了浴,觉得身上的痛意去了不少,只是双腿依旧沉重。
“泡过药浴早些睡下才好,小姐明日再去看姨娘吧。”香莲边帮奚晚晴擦头发边说道。
“恩,本也没打算拖着这样的身子去见娘亲。去了反倒叫她担心。”
“小姐还很热吗?”香莲换了个方向,擦另一边,瞧见了奚晚晴的脸依旧如刚出浴时一样红。
奚晚晴摸了把脸,“可能是药浴的作用吧,现在还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别擦了,头发干得差不多了。”
香莲收回了手,把烘头发的小暖炉也撤到了一旁。
奚晚晴上了床,“你也早些歇息吧,这两天也累得不轻。”
香莲轻轻点了点头,伺候奚晚晴躺下。
这时有人来敲门。
“小姐,奴婢准备了红枣银耳汤,小姐用了再休息吧。”是陈雪茵的声音。
香莲开门,只见陈雪茵端着两碗红枣银耳汤站在门外。
陈雪茵朝香莲莞尔一笑,“小姐身体疲劳,多少吃点才能早点恢复。”
香莲接过了托盘,“你有心了,等会不用来收碗了。”
陈雪茵朝房里看了一眼,只看见了已经挂起的床帘,她朝床上施礼,“那奴婢先告退了,小姐如有任何需要只管喊奴婢一声。”
“恩,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奚晚晴回了一声。
目送陈雪茵走远了香莲才退回房间关上门。
“小姐,要喝吗?”
一躺下,奚晚晴便一动也不想动了,“你喝了吧。”
“雪茵送了两碗过来。”
奚晚晴撩起了床帘,“那端过来吧。”
香莲端了一碗送到床前,笑得欢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来之前香莲早做了叫谁谁都不应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陈家竟是这样热情贴心。”
“且看着吧,反正还要住些日子,真热心还是假贴心,总能看出些端倪的。”红枣银耳汤温度好正,奚晚晴一口气饮尽,咽下最后一口伸舌头舔净了沾在唇边的汤汁,她将碗递还给了香莲,笑道,“太甜了,我还是喜欢你的手艺。”
香莲脸上漾起笑意,跟害羞的小媳妇似的退出了床帘。
一夜无话。
被恶梦惊醒,奚晚晴没了睡意,撩起床帘才发现外面已经天亮。
“香莲。”奚晚晴带着睡意的声音有些沙哑。
香莲正在火炉边摆弄衣架上的衣服烤着,听到奚晚晴的声音,连忙回道,“小姐,稍微等一下,衣服还没烤热。”
将床帘勾了起来,床内一片明亮。奚晚晴摸了两个软枕垫在身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掩住寒气,轻轻揉着太阳穴祛除睡意。
衣服温热了,香莲赶紧从衣架上取了下来,抱着跑到床前,“小姐,衣服好了。可以……小姐……小姐……小姐的脸……”
听着香莲吞吞吐吐的话,奚晚晴疑惑地摸向自己的脸,一如从前光滑,“我的脸怎么了?”
香莲激动地将衣服往床上一扔,跑到梳妆台前将小铜镜抱了过来,“小姐看。”
奚晚晴瞧着香莲一脸捡了金子的傻样,笑道,“我脸上还能长花不成?”
然而待奚晚晴看清镜中人时也不由呆住了,镜中人眉眼清澈,一张鸭蛋脸清丽无比,脸上干干净净,不见半分胎记。眼前的一切令奚晚晴难以置信,她笑,镜中人跟着笑,她蹙眉,镜中人跟着蹙眉,她伸手摸向脸颊,镜中人也伸手摸向脸颊。
这不可能!脸上的胎记怎么会自己褪去了!胎记怎么会自己就没了呢……奚晚晴看着镜中的人,只觉得头蒙蒙的,一时之间无法正常思考。
看着奚晚晴脸上没有喜,只有惊,香莲问道,“小姐?小姐为什么不高兴。”
奚晚晴抚过曾经长着胎记的地方,喃喃自语,“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怎么现在就去了呢。”
香莲闻言大惊,“小姐的意思是……小姐原本就知道胎记可以去掉吗?”
奚晚晴回了神,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有胎记,无形中她便和姐姐妹妹们没了竞争关系,她是个仪容有损的,上不了台面。便是指婚的烦恼也能少许多,没有哪家公子愿意娶一个有胎记的女人。本来都计划好了,等离开奚府后再去掉胎记,却没想到胎记竟自己没了……现下刚得了老夫人宠爱,倘若再去了胎记,无疑成了众矢之的,要对付的可就不止大夫人一个了。
对着镜子照了良久,奚晚晴才恢复平静,心中也不由疑惑,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