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花园里,奚晚晴看着池中的残荷再次失起神来,脑中盘算着如何在这奚府中真正立足。虽然现在有了老夫人的刘氏的庇佑,可若是为了奚府前程,老夫人不一定会时时站在她这一边。她势单力薄,身边可用的只有香莲,生母戚氏又被杨氏逼疯打发去了栖霞镇的别院。思索许久,奚晚晴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道,“你可还记得上京知府家的周子珊?”
香莲点了点头,疑惑道,“记得,那周小姐是周知府的独生女。自幼娇生惯养,在上京城是出了名的刁钻泼辣。小姐缘何突然提起她?”
奚晚晴笑道,“知府家的独苗,娇惯些也是正常的。我倒是觉得她心直口快,性子豪爽,是个可结交的。”
香莲连忙劝道,“小姐,万万不可呀。上京城的小姐们哪个不是躲着她走,生怕和她扯上关系坏了名声。”
奚晚晴嗤笑,“瞧你说的,好似那周小姐是妖魔鬼怪一样。”
香莲低声,“可不是跟妖魔鬼怪一样。”
奚晚晴安抚道,“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时候不早了,去万合院瞧瞧吧。”奚晚晴之所以如此了解周子珊是因为前世周子珊也嫁给了苏成朗,苏成朗许她为平妻。当然一心只念复仇的苏成朗娶周子珊不过是为了将周知府收为己用,然而周子珊却是对苏成朗一片痴心。****苏府,长年累月的接触下来,奚晚晴深知周子珊只是口齿硬了些较之其它权贵小姐心地实在可以称得上善良纯真。当初她怀苏齐修之时苏成朗忙于朝廷之事,若非周子珊帮忙对付那些姨娘,她是无法顺利生产的。
奚晚晴想了片刻,一个计划跃然脑中。
这个时辰老夫人刘氏多半在诵经,万合院里并没什么人。
林妈妈见奚晚晴来了,引奚晚晴进了佛堂。奚晚晴悄声到了窗前书案旁,抽出佛经里的书签,从上次的地方开始抄起。
林妈妈站在门口正好瞧见奚晚晴安静抄写经书的样子,这五小姐三不五时的就来替老夫人抄写经文祈福,一抄就是一两个时辰,这份心思与耐性实在难得。心中不由怜悯奚晚晴只是个庶出,倘若是个嫡出的小姐,这般有心思又沉得住气,送进宫里将来必有一番作为的。
诵完经,见奚晚晴又在那里抄写佛经。老夫人笑道,“还是你最有孝心。”
奚晚晴搁下了笔,上前扶上老夫人,“孙女闲着没事,便想着来和祖母做伴,一起为奚家诵经祈福。”
老夫人眉开眼笑,日子渐长,她越来越喜欢这个聪颖又懂事的孙女了。着人收拾了书案,她带着奚晚晴回了房间。
“祖母,过两天就是庙会了,孙女想去栖霞寺为祖母父亲还有母亲祈福。”奚晚晴坐在老夫人前身,为老夫人捶捏跪得有些酸痛腿。
栖霞寺,栖霞镇栖霞山上的栖霞寺。刘氏自然记得奚晚晴的生母戚氏被杨氏赶到了栖霞镇别院。刘氏看着守在身旁的奚晚晴,沉默了片刻,全当不明白奚晚晴的小算盘,“难得你一片孝心,只是这栖霞山虽不远可也要两日路程,你一个人赶路怕是不安全呀。”
奚晚晴笑道,“祖母过虑了,咱们奚家的马车,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拦呀。况且府里养的那些护院也不是吃素的。”
老夫人笑道,“的确,奚府的马车是没人敢劫。你那几个姐妹一个个都盼着去赶庙会看灯会,你就不想留在上京城凑热闹?再过两三年你好婚配了,多露露面也好。”
奚晚晴垂头羞笑,“孙女要一辈子留在祖母身边侍奉祖母。”
老夫人被奚晚晴哄得直笑,心中却盘算起哪家公子人品贵重,想着做个媒趁着自己身子硬朗还能操办先把奚晚晴的终生大事给定下来。
奚晚晴一番软磨,前往栖霞寺祈福之事老夫人总算是许可了。晚饭时请示了奚言,奚言也没多做阻拦,并遣了十二个护院随行保护,这让奚晚晴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次日奚晚晴便出发了。
“小姐,老夫人和老爷便罢了,为何连大夫人都那样好说话?”香莲心中虽然高兴可以见到父母,可却是不解,向来和奚晚晴作对的杨氏居然如此轻易放过了奚晚晴。
奚晚晴笑道,“眼看着庙会就来了,她巴不得少个和大姐争辉的。自然不会拦着我。”
想起庙会,香莲不由失落,“老夫人说得对,小姐也该露露脸了,过两年嫁个好人家便不用受大夫人的气了。”
“叹什么气,就要见到父亲母亲,我瞧你心里欢喜得紧才对。”奚晚晴调笑香莲。
香莲脸一红,她家是栖霞镇的,母亲在奚家别院做事,父亲是个小盐贩。自打她被送进上京奚府她便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父母了。想着自家小姐的生母也在栖霞镇,又问道,“小姐请愿去栖霞寺祈福可是想去看看八姨娘?”
奚晚晴点了点头,“当初大夫人说八姨娘得了失心疯,连夜将她送到了栖霞镇别院。想八姨太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怎会早不疯晚不疯偏偏父亲一出远门就得了失心疯。其中必有蹊跷。”
香莲点头,想起八姨娘被赶走后的日子不由难过,“以前有八姨娘暗中接济,小姐的日子还好过些,自八姨娘被赶出奚府,大夫人越发变本加厉了。”
“现在有祖母撑腰,母亲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奚晚晴安慰香莲。
“打着祈福的旗号去见姨娘,老夫人该有看法了。小姐好不容易才讨得老夫人欢心,可不能因为这事失了宠。”想起老夫人,香莲又隐忧起来。
奚晚晴瞧着香莲一心为自己着想的样子,不由心头一阵暖意,笑问道,“祖母什么风浪没经过,我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她的法眼。父亲也是,他们心里都明白,不说罢了。对了,长安怎么样了?醒了没?”
长安是香莲的父亲陆展行六年前在盐城救回来的,听香莲描述,陆展行是在血水里将长安捞出来的。为了救长安陆家四处求医花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又借了不少外债,才勉强保住长安的命。只是命虽保住了,人却不见清醒,这一昏迷就是六年。
香莲眉头立时锁了起来,“还是老样子,全靠补药吊着。”说起这长安香莲便心中犯愁,她父亲当时一心想着救回来当儿子,可没想到命保住了却成了活死人。这几年父母和她辛苦所得全搭进长安的汤药里了。且救了长安回来后,她母亲给她添了一个幼弟,家里条件越发捉襟见肘了。
奚晚晴握住了香莲的手,安慰道,“好人必有好报。长安一定会醒过来的。”
香莲点了点头,“愿菩萨保佑。”
“长安的户籍落了没有?”
香莲摇头,“办户籍要去官府打点人情的,家里没有闲余的钱。”
奚晚晴握住香莲的手,安慰道,“以前我懦弱,总要陆叔帮衬我,现在我有钱了,由我来帮衬你们。”
香莲眼睛湿润起来,“谢谢小姐……”
奚晚晴刮了刮香莲的鼻子,“以后就要苦尽甘来了。”
香莲看着奚晚晴笑中含着深意,不甚明了,但心中相信奚晚晴不会骗她,以后就要苦尽甘来了。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奚晚晴道,“你瞧瞧后面的尾巴还在不在。”
“尾巴?”香莲小声惊叫,“有人跟踪我们吗?”
“不然你以为母亲会那般痛快地放我去栖霞镇?”奚晚晴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出了奚府她便留意到有一辆马车一路跟着,想来是杨氏派来打探她走哪条路的。中秋宴之事,杨氏一直怀恨大心,依她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香莲摸出小铜镜探到窗边向后照了照,“小姐,后面有一辆马车跟着。”
奚晚晴应下了,道,“吩咐车夫掉头,绕行青山镇。”
香莲不解,“现在调头岂不是被大夫人的人知道行踪了?”
奚晚晴冷笑,“要的就是让她知道。”
香莲忽然想起出门前奚晚晴让她准备的家丁衣裳,心中明了奚晚晴自有计划。于是出了马车吩咐车夫,“小姐要去青山镇买些上等香,绕道走青山镇。”
车夫张全亮紧了紧缰绳勒停了马车,“绕行青山镇可要远出许多呀,前面就到仓林镇了,到仓林镇买也是一样的。”
香莲笑道,“张大哥,这仓林镇卖的香怎么能跟青山谢家的香比呀。你说是不是。”
张全亮瞧着香莲那张俏丽的笑脸,不禁脸一红,“那倒是,青山镇的谢家以香闻名,听说皇宫里用的香都是他们家进贡的呢。这五小姐真是好心肠,去栖霞寺为奚府祈福不说,还不怕路远要绕到青山镇去买香。”
“小姐说了,心诚则灵。佛祖是糊弄不得的。”
张全亮调转了马头,“好嘞,就绕行青山镇。香莲姑娘快进去坐好了。”
香莲钻回了马车,关好车门,问道,“小姐,那真是大夫人派的人?”
奚晚晴点了点头。
“大夫人肯定是想摸清小姐走哪条路,好派人来加害小姐。”香莲恨恨道。
奚晚晴不语,心中却是盘算起其他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