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梅苑门口，奚晚晴住了脚，抚着自己的衣领，问道香莲，“我看起来怎么样？衣服有没有乱？”
香莲噗嗤笑了起来，“没乱没乱，美得很呢。”
奚晚晴深吸了一口气，即将见到戚思纯，只觉得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梅苑倒是不小，只是空荡得很，院里稀稀拉拉地种了几株红梅，收拾得倒算干净整齐，只是难掩破落冷清。院里连个下人都没有。
吱呀……堂屋门开了，林氏提着食盒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姐……”看见了奚晚晴，林氏放下食盒，匆匆迎了过来，抱怨地看了香莲一眼，“小姐要过来，你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奚晚晴笑道，“妈妈别怪香莲，是我临时起意。”
“姨娘刚用过早饭，小姐快进去吧。”
奚晚晴点了点头，朝房间走去，香莲方要跟上去，被林氏拉住了，母女二人守在院子里，拉着家常，帮奚晚晴母女守门。
外面阳光淡淡的，房间里更加阴沉。
奚晚晴环视一周，虽比不上奚府，家具摆设倒也一应俱全，陈家倒还有些顾忌，不算太过苛待。走进里间，便透着阴暗的光线看见一缕缕地烟从香炉里浮起，渐渐从上空飘散，只留下淡淡的檀香。戚思纯正倚在床头，身着白色内单，外面盖了一件浅雪青色的袄，长发披满肩头。凤目樱唇，容颜依旧，只是面色苍白如纸，带着病态。她手里拿着一本经书诵念着，心无旁骛，丝毫没有注意到奚晚晴已经到了床前。
“娘……”奚晚晴轻轻跪在了床前，“不孝女来看娘了。”说着，声音染上哭腔，一双眼蓄满泪水。
戚思纯似是反应有些迟钝，慢了半拍，将视线从佛经移到奚晚晴身上，“晴儿……是我的晴儿吗……”
奚晚晴点着头，已有些泣不成声，“是……是晴儿……晴儿来看娘了……”
戚思纯伸出手去拉奚晚晴，惨白的手瘦得有些狰狞，“地上凉，快起来。到娘身边坐，让娘好好看看你。”
奚晚晴反握住戚思纯冰凉的手，坐到床前，看着戚思纯单薄的样子，便忍不住眼泪。
戚思纯抽出手帕，为奚晚晴擦拭眼泪，“娘没用……早早就被夫人赶出了府……娘没用啊……不能护你周全……”说着，自己却哭了起来。
“娘一心为晴儿着想，晴儿都知道。晴儿一定会救娘出去的。”
戚思纯闻言大惊，“晴儿，你可不要做傻事。眼看着你就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这时候惹恼了夫人，会连累你搭进去一辈子的呀。你看，为娘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用担心为娘。”
“娘，女儿心里有数。断不会赔上自己的下半辈子的。娘相信晴儿好吗？”奚晚晴目光灼灼，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些年戚思纯思纯对自己女儿她的女儿还停留在前些年她离府的时候，她无时不刻不想念奚晚晴，心中也无数次幻想奚晚晴长大后的样子，而现在，奚晚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她与之甚至让戚思纯觉得自己可以依靠这个年幼的女儿。戚思纯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眼泪簌簌掉下来。她拉着奚晚晴的手，反复抚摸着，“晴儿，娘这辈子唯一的愿忘就是你能嫁个好人家，不求达官贵族，但求一片冰心。只要你好，娘就开心。”
看着戚思纯的样子，奚晚晴心中对奚言的怨怒又增了一分，若非奚言贪图戚思纯美色，戚思纯现在兴许被杨氏指给了哪个管事做正妻，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语气也不由有些愤然，“若是要嫁给父亲那样薄情寡义的人，女儿宁愿孤独一生。”
“你不要怨你父亲，夫人有杨家撑腰，你父亲也是没有办法。当初……他也是真心待过我的。”戚思纯说着，突然注意到奚晚晴脸上的胎记被泪水冲花了，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晴儿，你脸上的胎记……？”
奚晚晴这才想起胎记这茬，解释道，“孙氏给我准备了药浴，我泡过后，早上起来胎记就没了。我怕别人知道就命下人找来油彩照着原先的样子画上了。娘，我脸上的不是胎记对不对？”重生而来的奚晚晴自然是知道一切的，可她不能说，只能装无辜。
戚思纯伸手，轻轻擦着已经花掉的油彩，“是为娘不好……为娘怕你长得漂亮招来暗算，所以才求了药，让你脸上长了红斑。为娘没本事，对抗不了府里的人，只能靠社样的办法保全你。为娘对不起你……”
油彩渐渐少去，虽然还残留着红影，却难掩盖奚晚晴清丽的容貌，“晴儿真漂亮……”
奚晚晴握住戚思纯在她脸上抚摸的手，紧紧贴住脸颊，笑道，“女儿的容貌都是娘给的，女儿漂亮是因为有个漂亮的娘亲。”
戚思纯被奚晚晴逗笑，转念想到孙氏，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你脸上胎记是服用桃花散所致，这事我只同林妈妈说过，必是孙氏偷听去了。都怪为娘不谨慎，没有时刻牢记隔墙有耳。只是不知她帮你袪胎记，有何意图。”
“依女儿之见，陈家人必是有事求女儿。若非如此，他们大可以拿此事讨好大夫人。”奚晚晴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陈家人所求何事，只是陈家人没挑明，一切还没有定数。
戚思纯闻言，不由想起林妈妈曾说过的话，“陈大似乎想把他的女儿陈雪茵送到大宅去，但苦于这些年府里没人来栖霞，他们有力无处使。”
戚思纯所言与奚晚晴所想不差分毫，只是奚晚晴心中还存着一丝疑惑，“女儿也有此猜测，陈雪茵殷勤的很，俨然一副贴身丫头的样子。只是女儿疑惑，陈家不是大夫人的人吗，若是想将陈雪茵送进大宅，只需讨好大夫人便能成事了，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在检查下霞别院住了许多年，戚思纯对陈家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陈大的老婆孙氏当初也是栖霞镇的一枝花，一心飞上枝头做凤凰，却不想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最终嫁给了奚府的管事陈大。现在看着陈雪茵渐渐长大，又出落得花容月貌，难免把寄托放到了陈雪茵身上。“进大宅的确是大夫人一句话的事，可进了大宅何去何从全看大夫人心情了，若是被指进了下院做粗使丫头，想熬出头就难了。陈家送陈雪茵进大宅，多半是想让陈雪茵露露脸，盼她将来嫁进达官贵族之家，陈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即有这样的打算，必然不会冒险去求大夫人。”
奚晚晴了然地点头，“女儿明白了。”
“那你打不打算带她回奚府？”戚思纯看着奚晚晴垂眸深思，竟是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奚晚晴勾唇一笑，带着半分俏皮半分邪恶，“陈家‘志向远大’女儿自然要给他们个机会，且有陈雪茵在我身边，他们夫妻也不敢在娘跟前造次。”
戚思纯一脸担忧，“陈家人个个心思重，陈雪茵一心上位，万一做出什么事，会连累你的。”
“咱们即知道陈家人的心思，便不怕他们出幺蛾子。”奚晚晴安慰戚思纯。
看着奚晚晴胸有成竹，戚思纯心里的担忧少了些，也露出了笑容。她看着奚晚晴，自己的女儿出落得这样标致，真是越看越爱，真想守在女儿身边，再不分开。
母女俩情绪渐晴，又手拉着手讲起这些年各自经历的事，不知不觉竟聊了一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