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一场大雪,带来一股寒潮,一直冷到新年还未有消减的迹像。杨氏回府了,奚晚柔和奚长威也被放出了祠堂。奚府上下没人敢提此事,只当杨氏从未回过娘家大小姐和大少爷也从未进过祠堂,只一门心思地筹备新年。杨氏操办得比往年更加细心周道,府里也渐渐有了年味。
沉香苑里臭气熏天,药罐里是老夫人新淘来的土方子,陈妈妈受不了这腥臭,跑出去了,只有陈雪茵一人坚守在小厨房里扇火。
陈妈妈走远了才松开捏着鼻子的手,大喘几口气,“老夫人三天两头往这里送新方子,这药是一回比一回难闻,可小姐的病也不见好。”
“小点声,仔细小姐听见了。”月秋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身子本来就弱,你忘了,中秋前不也是染了风寒拖了许久才痊愈的吗?那会儿病得时间太久了,还被府里人误会得时疫了。”
陈妈妈噤了声,她心里有数,上次那场病,十之八九是装的,为的就是叫大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目的也确实达到了。这五小姐喝了几口西凉湖的水,还真有几分脱胎换骨了。转念又叹了口气,可惜这回是真病了,小年那晚奚晚晴高烧烧得浑身滚烫,香莲跪在床前拿湿毛巾擦了一晚她是亲眼看到的。打那之后奚晚晴便天天吃药,病情时好时坏,总不见痊愈。从前瘦瘦小小的也不见生病,现在反倒身子不济起来了。
月香将最后一桶药汤灌进浴桶里,悄声走到床前,对香莲道,“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香莲点了点头,“这里有我伺候,你先下去吧。”
月香没有离开,而是与香莲并肩跪坐在了床前,“妹妹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这些天你天天守在小姐床前,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有我和月秋照顾,你去睡会吧。”
香莲方要拒绝,听传来奚晚晴虚弱的声音,“你去睡会吧……这里有月香照顾,不会有事的。”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香莲看了看奚晚晴,又看了看月香,点了点头,“香莲听小姐的。”
接着又嘱咐了月香许多才去回屋休息。
月香已经很久没有近身伺候过奚晚晴了,从前是不屑伺候,后来是凑不到奚晚晴跟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香莲一人得宠。现下终于逮着个机会献殷勤,自然格外仔细着,生怕哪里会不合奚晚晴心意。
奚晚晴虽整日卧病,却也不似一开始那般严重了,下床走动还是没问题的,只是不能久站,更见不得风。
月香扶奚晚晴进了浴桶,因为奚晚晴沐浴不喜人伺候,所以她便站在屏风处听候差遣。
奚晚晴手伸出水面,摸上睡髻将头发扯开,瞬间满头乌发披满全身,连脸带露出水面的肩头都盖住了。她就这样坐在浴桶里,撩起水开始清洗头发。
“水凉了,你再添些热水来。”半晌终于听到了奚晚晴的吩咐。
月香得令,立马去提热水去了。
奚晚晴撩起水来,洗了把脸,仰头枕着浴桶沿闭目养神。
热水温在大锅里的,只需舀进桶里提进房间便好。月香手脚麻利,很快便提着热水回了房间。
穿过屏风,便看见一副美女沐·浴图。氤氲雾气中少女面色异常红润,浸湿的长发有两屡沾在脸颊上。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额头鼻梁人中唇片下巴至脖颈的秀美线条一气呵成,映出精致清丽的侧脸。月香不由有些看呆了,一时忘了上前。
奚晚晴久久等不到热水,侧过头向门口看去,但见月香提着热水在屏风处发呆。“发什么呆呢?水都凉了。”
月香这才回过神来,连道着歉边往浴桶里加水。
奚晚晴朝月香笑了笑,哑着嗓子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瞧你吓的。”
月香闻言,抬头看向奚晚晴,方要辩解的嘴因为吃惊而不断张大……
“怎么了?”奚晚晴疑惑道。
月香已经不能好好说话,“小姐……小姐……胎记……胎记……没了……没了……”方才只看着奚晚晴的侧脸,看不到长着胎记的那一侧脸颊。现在奚晚晴正脸对着她,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奚晚晴蹙起眉头,稍显不悦,“你说什么呢。”
月香匆匆转身,跑到梳妆台前抱过了铜镜,“小姐自己看……”
奚晚晴伸手擦去铜镜上的雾气,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出映现在铜镜之中,双瞳剪水螓首娥眉,面色虽因药浴而泛红,却也能明显看出脸颊上的胎记没有了。奚晚晴对着镜子做着表情,镜子里的人也随她而动,宜喜宜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