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申郡茹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看到常嵇羽在对着她笑,一会又听到婴孩在啼哭,反反复复断断续续,似是要把她的脑袋给撕裂了一般。
她极痛苦的扭着身子,企图从这难耐的折磨中挣脱出来,但愈是这样她却愈发的难受了,到了最后一阵阵的尖叫起来,全身犹如被火烤了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小姐,小姐……”墨青吓得脑门子渗出一层细汗来,面色惊惧的望着尖叫着挺身坐起来的小姐,“小姐,您……您……”
申郡茹混混沌沌的睁开眼,目色迷离的瞧了墨青一眼,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略带着丝丝阴森的唤了一声“墨青……”,身子一挺,便直愣愣的朝后倒去,扑通摔在床上。
墨青心下颤了颤,急急的叫道,“小姐。”
而申郡茹已紧闭了双眼再也不动一动了。
立在一旁的黄烛自是也吓了一跳,蓦地沉声道,“不好了墨青,小姐的伤口又裂开了。”
墨青急忙望去,果见小姐胸前的衣衫被血染红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定是小姐方才猛地坐起来扯了伤口,这三更半夜的可怎么好?黄烛,你快些去禀告老夫人吧,必须马上请大夫进来为小姐诊治,万一,万一……”
黄烛反而冷静下来,略一想,“我先去禀告大夫人,你在这里好生守着小姐,你先为小姐擦一擦额头手心,莫要小姐烧起来才好。”
墨青慌乱的点了点头,“你快些去吧。”
见黄烛转身出门,她急忙伸手在小姐额头上探了探,并无烧意,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申郡茹的身子动了动,心口犹如千刀万剐,痛彻肺腑,又仿若无数只小蚂蚁在心口上啃噬,令她痛不欲生。
“茹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生今世,有你足矣。”温柔犹如叹息的声音含着数不尽的柔情在耳边回荡,“茹儿,茹儿……”
她紧绷绷的神经陡然松了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洞房花烛之时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自那日之后,他一直待她如初,夫妻二人相亲相爱。
“执子之与子偕老。”她一个激灵,蓦地睁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正一脸担忧望着她的墨青,目中竟露出丝丝恐怖来。
墨青吓得低低的啊了一声,一瞬间似乎不认识自家小姐一般,怔怔的叫道,“小姐,您,您醒了?”
待看清眼前之人,申郡茹轻轻的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目中已恢复了平静,额角一滴汗滚落下来,声音稍显沙哑,“墨青,你怎么还没去睡觉?”
她略一动弹,胸前一阵撕裂的痛楚,她禁不住咬了咬牙,低头望向胸前,只见乳白色的衣衫上已渗出斑斑血迹。
墨青呆了呆,想起方才小姐眼里的神情,仍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小姐别动,您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略一迟疑,犹豫的问道,“小姐,您刚刚做噩梦了么?”
眉角一滴汗顺着眼角滑进眼眶里,申郡茹又闭了闭眼,凉丝丝的泪滴融进眼里,瞬间不见。
墨青又解释道,“小姐刚刚很难受的样子,猛地坐起来又猛地躺下,撕裂了伤口。”
梦中的情形如真一般浮现在脑海里,申郡茹艰难的笑了笑,低声喃道,“是做了一场很可怕的噩梦。”
有时候现实比噩梦更可怕。
墨青随即释然,心中涌上一阵心疼来,小姐定是被吓坏了,那样的地方那样的情形,纵然有十二个胆子也要被吓破了。
她忙道,“黄烛去禀告大夫人了,小姐的伤口必须请大夫过来瞧瞧。”
申郡茹目光沉了沉,暗暗猜测父亲和母亲会不会来,前世记忆中父亲与汪氏只象征性的来探望过她一次,直至她伤好都未来瞧一眼。
她心下不由得一阵悲凉,汪氏待她怎样并无要紧,毕竟不是亲生的母亲,可父亲,到底是她亲生的父亲,又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子所生,竟是半点疼惜没有。
前世她只觉得父亲高高在上不可碰触,今世却生出丝丝缕缕的恨意来,若他待她有一分好,又怎会使得她日日生活在恐惧里?
门口人影一晃,黄烛轻步走进来,见小姐已经醒了,面色一喜,“小姐,您醒了?”
墨青急忙迎上来,小声问道,“黄烛,怎么样?”
黄烛疾步奔进来,行至床边,喜不自禁的道,“小姐,大老爷派人去请大夫了,大夫人吩咐奴婢先回来禀告,等会子就与大老爷一起来看望小姐。”
申郡茹微微一怔,“父亲亲自派人去请的大夫么?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吗?”
黄烛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姐,奴婢听着大老爷很是担心的呢,大老爷,还是很关心小姐的。”
她如何猜不出小姐心中所想?大老爷几乎从未正眼看过小姐,小姐嘴上不说,心里头到底是难受悲伤的。
申郡茹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既是父亲母亲要过来,你们把灯都点起来吧。”
前世父亲若如此,她定会欣喜异常感恩戴德,而此刻的她只觉得这一切不过一场梦的开始而已,她不愿再去盲目的相信任何人,只除了他!
黄烛嗯了一声忙去点灯,墨青仍旧守在床边小心的伺候着。
稍过片刻,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帘响动,汪氏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走进来,面上带着一丝焦急,急急的奔到床边,温声道,“郡茹,白日里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会子又裂开了?大夫马上就过来了,你还忍得住吗?”
申郡茹侧了侧头,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累的母亲大半夜起来,实在是女儿不好,只是伤口裂开了,倒也无碍。”
她目光微抬,朝汪氏身后瞟了瞟,并无父亲的影子,心下不由得紧了紧。
“说这些做什么?你受了伤,母亲来瞧瞧你自是应该的,本来你父亲也要跟着来的,白日里用了些酒,还带着些醉意,母亲怕他熏了你,便让你父亲先歇着了。”汪氏似是无意又像是有意的解释着,目里始终带着关切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