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大厅里
密密麻麻的坐了一堆人。吴夫人一脸的担忧,“阿芬这孩子,顽心太重,这么晚了竟然还不回府。”
老太太凌厉的眼神一闪而过,冷冷道:“阿芬是个好孩子,也许是公主久留了也未曾可知。”
林志道见老太太动怒了,也瞪了一眼吴夫人,示意她闭嘴。
“老爷,宫门口的侍卫说,小姐的早就出了宫了。”一个小厮跑上前来,跪下道。
吴夫人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浮起一阵不易察觉的喜色。嘴上叹着气,“阿芬这丫头太不像话了……”
她话未说完,那小厮疑迟了一下,还是插嘴,“小姐的马车出城了,而且在一条小巷里发现了咱们家的侍卫的尸体……”
“啊?难道六姐被人掳了?”林玉琼故作害怕的瑟瑟发抖,投进身边林玉瑜的怀里,“会不会死了?”表情虽为担心,语气却是上扬的。
林志道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厮,瞳孔紧缩,放在几上的手握成拳,“我林国公家的马车都敢劫!”他的牙齿用力地摩擦着,眼中要冒出火星来,那张几子几欲被他拍翻,“是谁那么大胆!”
林玉琼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凶狠的模样,真吓得将脸埋进了林玉瑜的怀里。
林玉瑜却丝毫不怕,淡然的道:“也许就是些山贼土匪,不知道六妹是林家人,只见那马车华贵,便劫过去。那些人的目的不过是钱和女人,我看六妹在劫难逃了。”
老太太睨了一眼林玉瑜,“二哥儿你素来是最懂事,怎的也说出这样咒自己妹妹的话!”
四姨娘听着这话,只觉得自己像坠入冰窟里一样,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浑身僵木,手脚发软,竟然一下子从椅子上滑落下地,晕了过去。
吓得老太太和林志道赶忙唤了人将四姨娘抬进了里屋,又让人去请了太医。
大厅里一阵慌乱过后,再次寂静了下来。却再也没人开口……
坐在末尾的二姨娘却首先打破了沉寂,“阿芬要是再不回来,就算没事,她夜不归宿的事传出去,怕……”她面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入耳。
老太太和林志道都皱起眉头,他们都能明白一个闺中千金彻夜未归的严重性,若传了出去,那阿芬的名声可以说完全臭了。那和淮南王的亲事也要告吹。
老太太一时间懵在那里,但很快反应过来,厉声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乱说!”
林志道也点了点头,“这厅里都是自己人,不说,没人知晓。”
一直沉默的林玉瑶却摇了摇头,咬牙不安道:“老爷,外面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家,这事绝对瞒不住。到时候,我们家的名声全完了。”
林志道沉默了,林玉瑶说得对,林家向来树大招风,这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安插了耳目,这事是瞒不住的。阿芬夜不归宿的事一旦传开,他能想象到别人冷嘲热讽。这必定会为林家蒙羞,不行!林家的千年的清誉决不能毁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他已经冷静下来,脸上的忧虑全然不见,换成了默然。
老太太见他这个表情,知道事情是无转移的余地了。虽然自己很喜欢阿芬这个丫头,却也不能拿家族名声做陪葬。
林志道森然地盯着众人,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府里的六小姐,林玉瑕得了重病,溺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而地下众人神色各异。林玉环欲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五姨娘死死的拉住了手。
“老爷,说不定六妹还未遇难,您不派人寻他,却说她没了。或许她此刻心中正盼着您,她的生身父亲派人去救她,没曾想到……真是令人心寒。”说话的竟然是闷葫芦林玉璇。
五姨娘不可置信的长得了嘴巴,一时没了反应。
林志道没有反驳,茫然地坐着。
大厅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报!六小姐,六小姐回来了。”又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几乎是跌跪在地。
于此同时,林玉瑾带着阿芬缓缓走进来。
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
阿芬暗暗观察众人,有开心的,自然也有失望的。
“阿芬!孩子有没有事啊?”老太太颤巍巍地迎上去,目光中似还蓄着泪。
阿芬心中一暖,挽起了她的手,安抚道:“孙女没事,让老祖宗担心了,真是不孝。”
这时,吴夫人也迎了上来,“阿芬,你可担心死我了。”
阿芬心中冷笑,自己进来的一瞬间,吴夫人眼中的失落她可是清清楚楚的扑捉到了。但她脸上还是很感动的模样,笑着回应道:“让夫人也担心了,是阿芬的罪过。”
吴夫人摇了摇头,笑着道:“做母亲的哪个不担心。”
心中的失望之情却急急满上胸口,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挤压着,难受的要紧。这丫头居然没事,这样就罢了,竟然还让她在宵禁之前给回来了。亏自己还以为她这次算是栽了,没想到……
“阿芬我瞧你头发糟乱,衣衫不整的,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二姨娘担忧道。
阿芬忽的瞥见了二姨娘袖中有一道温润的光芒,心中一震,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这话里之意,她怎能听不出来。笑道:“哪里有什么委屈。”
故作镇静,二姨娘冷笑,“听说侍卫们都死了,你也被人掳走。若是真有什么委屈,和夫人老爷说了,自是会为你做主。”
委屈?阿芬斜睨着二姨娘,只觉得好笑。这样遮遮掩掩的想说自己失身有什么意思。刚想反驳她。
一旁的林玉瑾的脸上似覆了一层冰霜,声音也冷得彻骨:“姨娘这是什么话?阿芬已经说了她没事。”
二姨娘未曾想到一向谦恭的林玉瑾会呛声自己,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瞧见他眼底是无尽的冷意,令人毛骨悚然。在他的直视下,她的嘴巴像冻住了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阿芬心中有了主意,轻声道:“阿芬毫发无损多亏了安定王殿下,今日马车被劫,巧在殿下因春寒陡峭,也在车内。”她说着扬眉看着二姨娘和一旁的林玉瑶,笑道:“殿下可真英武,以寡敌众救我于水火之中。二姐姐真是好福气,有那么个如意郎君。”
林玉瑶面色一变,声音都颤抖了,“殿下也在?”
老太太原本脸上的愁云一下子消散开来,乐呵呵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连林志道也缓和了脸色,“既然殿下也在,自然是没有事情。”
林玉瑾上前点了点头,正色道:“是殿下驾车送阿芬来我府中的。老爷与我明日还须登门道谢才是。”
林志道撸着胡子,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是该登门拜谢。对了,阿芬劫车之人你可曾看清面目?可是有人指使?”
阿芬垂着眼睑暗暗将林玉瑶母子的脸色尽收眼底,“只是寻常匪贼罢了,已然全部被殿下处决了。”
林志道起身,对着林玉瑾道:“子叔,你来我书房一趟。其他人就散了吧,对了,阿芬你去你四姨娘院里报个平安,她方才惊得晕厥了过去。”
阿芬点点头,看着林志道与林玉瑾离开后,随即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二姨娘,“幸得阿芬受老天眷怜,此次才毫发无损。但,绝不会有下次了。”
老太太捻着佛珠默默不语,刚刚厅里众人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二房的用心险恶,她也清楚,不过因此就怀疑人家,似是有些不妥,她闭眼对着阿芬道:“你赶紧去看你四姨娘吧。”
阿芬起身道了一礼,垂着头退出了大厅。
厅外早就候着春梅和周兰凤二人,二人见了阿芬,眼泪都溢了出来。
阿芬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以示安慰,脚下快步走向四姨娘的院子。
阿芬刚一进院子,掀开门帘出来的倒水的秋容一见,喜上眉梢,冲着里面喊道:“姨娘,姨娘,六小姐回来了。”说着竟连手中的脸盆也顾不上,放在一旁,挑着帘子让阿芬几人进去。
“六儿!”刚刚苏醒过来的四姨娘见阿芬平安无事,竟抹起泪来。
阿芬连忙上前,跪在床前,安慰道:“姨娘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莫要再哭,小心肚子里的宝宝也以后是个哭包。”
四姨娘听她竟然还有心思打趣,红肿着眼嗔了她一眼,埋怨道:“你这没心肺的丫头,我担心得要死,你居然还拿我打趣儿!不过,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芬轻声轻语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四姨娘越听脸越黑,待阿芬说完松了一口气,“幸得你聪慧,又有安定王在一旁。不然,不然……”她又神色一凌,面上带了孕中妇女不该有的煞气,“那头子既然说是一个蒙面女子指使的,我想大约是府里那些黑心的毒妇!六儿,你可有什么眉目?”
阿芬垂着眼睑,默默吐出了一个名字,“二姨娘。”
“哦?是她也不奇怪,只是你从何得知?”
阿芬又将大厅里二姨娘的表现描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她嫌疑是最大,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是她做的,或许只是她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要落你口实罢了。”四姨娘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她发自内心是认为是吴夫人做的。
阿芬咬了咬唇,轻声道:“那头子说那蒙面女子手腕上有一串紫珠子的时候,我层怀疑是吴夫人,因为她有一条小叶紫檀木佛珠。可是刚刚在厅里,我却见夫人手中的小叶紫檀木佛珠因为常年带着,已经磨成变成温润的暗红色,并不像紫色了。而我却瞧见二姨娘手腕里有一串紫色碧玺,她以为藏在袖子里别人或许瞧不见,但碧玺折光,便是她藏得再深,一有光亮,却也瞧得清楚。那头子大概也是看到紫色的光芒才猜想是串紫珠子。”
四姨娘,目光一寒道:“既你有了证据,为何还要与老爷说是普通匪贼?”
阿芬摇了摇头,“我若指正二姨娘又如何,她一定会说我信口雌黄,诬赖她。那头子已死,也只剩下安定王还知道那句话,可安定王会参与这内宅之事,去指证自己未婚妻的生母吗?还不如装着不知道,免得打草惊蛇。”
四姨娘看着阿芬眼下的乌青,心下心疼道:“你也是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却要面对这样的凶险。瞧你这样子,姨娘看着都心疼,今日就在姨娘这早些歇息吧。”
阿芬心里,有一丝暖流涌过,乖巧的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