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满脸怒气地瞪着秋菊,拍桌道:“下作小娼妇!居然偷东西!来人啊,拖出去狠狠地打,再让她老子娘来领她出府,我们府里可容不下这样的人!”
秋菊忙跪下哭喊着冤枉,她是府里养大的丫鬟,到年龄后,婚事都是主子做主的。这样被撵出去,让她家的人被别人笑话,以后也没发做人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吴姑姑,还不快点拖下去。省得在这哭哭啼啼招人厌烦。”
这话间便有两三个婆子来拖秋菊。秋菊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悸,混乱之中,她拼命要抓住一个垫背的,拼死挣扎向周兰凤冲了过来,喊道:“是你!是你无赖我的!那日你随春梅来我房里看花样子,我明明见你手上戴着用红绳缠了的玉镯!那镯子本就应该在你手里!一定是你!”
周兰凤不过十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当场便吓得哭了起来。阿芬将她揽到身后,将其的手腕拿住,露出红绳缠了的手镯,伸到众人面前,“秋菊你说的手镯可是这个?这可是兰凤她娘给她的金钏子,哪里比得上老太太的玉镯。”说着解开红绳一看,果真是一个成色不大好的金钏子。
原来那日阿芬让春梅领着周兰凤去秋菊屋里,故意给周兰凤带了一个缠着红绳,大小与玉镯子差不多的金钏子。让秋菊误以为周兰凤将镯子戴在手上,放松了警惕,周兰凤趁机将袖中的玉镯藏在了她的首饰盒里。
秋菊跪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兰凤手中的金钏子,心道一句完了。她跪行到六姨娘的面前,扯住她的裙角,凄厉的哭道:“姨娘救我,姨娘救救我。”
“咦?”阿芬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突然道:“秋菊你刚刚说了一句这镯子本应该在兰凤手里的。怎么会呢?这镯子是归珍珠管的,怎么会本在兰凤手里呢?”她慢慢勾起唇畔,“还有,秋菊姐的身份怕是老太太屋里都进不得吧?这镯子她是怎么偷到手的?”
阿芬说着将身子转向了上头三位,“老太太,我怕您屋里是出了内贼。我看您还是找来珍珠她们好好审问一番,免得下次又丢东西,徒惹您老人家不快。”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志道看了一眼阿芬,点了点头道:“玉瑕说的没错,是该好好审一审了。”
死老头!你丫的才是玉瑕!阿芬心中大骂,面上却一脸微笑道:“老爷英明。”
那座下的六姨娘却慌得要死,这镯子确实是她给了珍珠不少钱财,托她拿出来的。这要真审问起来,她可保不准珍珠会不会供出她。
当机立断的踹开了她脚下的秋菊,恶狠狠道:“定是这丫头心怀不轨,半夜潜进老太太屋里偷的。老太太您也不必看在我的面上,将她打死也不为过。”
秋菊一脸震惊的看着六姨娘,哭嚎着道:“姨娘你不能这样,你……”
六姨娘却又踹了她一脚,怒骂道:“死丫头还不知悔改,丢死人了。”
阿芬眼底闪过一丝亮光,鱼儿就要上钩了。搅屎棍拜拜了您!
她一脸赞同的看着六姨娘,道:“姨娘说得对,我们林府居然出了这样偷鸡摸狗的丫头,传出去大家只以为我们林府管教不严,丢死人了。我看也别放她回家了,直接毒哑了,许给扫地的王瘸子好了。姨娘您说好不好?”
六姨娘面色扭曲的看着阿芬,硬生生的从嘴里吐出,“当然好。”
老太太眯眼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吧。”
吴姑姑他们闻言便要上来捉住秋菊。秋菊凄厉的看着六姨娘苦苦哀求,六姨娘狠心别过了头。眼看就要拖出大厅,阿芬忽然开口,“我看手筋脚筋也给挑断了,让她以后做不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本是闭着眼睛放弃挣扎的秋菊闻言,猛的挣脱开了,撒丫子的跑到了正厅中央,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老太太,夫人,老爷饶命啊,要是挑了奴婢的手筋脚筋,奴婢真是废人一个了,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不如直接打死奴婢好了。”
阿芬冷笑一声,“当然是让你活在这世上受人唾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秋菊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刚刚她被拉下去时,六小姐趁乱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你如今是弃子一枚,不如从实招出是六姨娘教唆你的,我还可以保你。
从现今的状况来看,如果自己不从实招出,只怕六小姐是非逼得她生不如死。但是自己家人的性命却还在六姨娘手中。
“这小蹄子还死皮赖脸的在这不走,我看啊,教养出这样的不要脸的东西,她的老子娘也不是什么好货,不如一起赶了出去。”四姨娘知道自己这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不其然,秋菊停止了她的哭闹和挣扎,“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没有,这是六姨娘让珍珠姐偷出给我的,让我去栽赃到六小姐身边的兰凤。老爷,老太太,夫人饶命啊!”
六姨娘吓得连忙跪下泪眼婆娑,“老爷我怎么敢做这些事呢!定是秋菊这丫头不想受罚,栽赃陷害。”
林玉瑰也赶紧跪下,求饶道:“老爷,姨娘不是这样的人。秋菊那丫头太坏了,老爷赶紧处置了她!莫要再让她胡言乱语了。”
一旁的秋菊恶狠狠的看着林玉瑰,冷笑道“胡言乱语?老爷您唤了珍珠过来,一问便知!”
不一会儿,吴姑姑便带着珍珠来了。珍珠一见地上跪了六姨娘,五姑娘和秋菊心下了然。立马跪下,咚咚三个响头,“老太太,是六姨娘拿我家人性命威胁,她又只说是借出去看看。我这才借她,哪知我再向她讨要时,她却说被人偷了。我不敢说出实情,只好也说被偷。”
珍珠说完,深情的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磕了三个响头,神色坚定道:“老太太自小将我养大,对我如同亲孙女般疼爱,要不是姨娘苦苦相逼,我断然不会做出背叛老太太的事。现今,大错已酿,珍珠唯有以死谢罪!”
说完,便一头朝着厅里的柱子飞快撞去!幸亏一旁的阿芬眼疾手快,在最后一个关头拉住了她。但也是为时已晚,她的头上撞出了一头的鲜血,染了阿芬一身。
老太太惊呼一身差点晕了过去,幸得鹦哥连连拍打后背,这才喘匀了气。
这厢阿芬将珍珠轻轻放平了躺在地上。眼底却透露出欣赏,她轻轻道:“老太太莫急,她应该只是撞破了头,应该无性命之虞。只是可怜了她一片忠心。”
这珍珠真是够绝辣的。
其实早在这边聚集等待西府那边搜查结果时。巧儿遵守了阿芬走前嘱咐,偷偷摸到了老太太院里珍珠的住处。将阿芬早就把手镯藏回秋菊住处的事一说,又警告她等下事情必然会殃及她身上。
珍珠也是聪明人,她知道这六小姐既然派人来了,自己就还一定有用处。当下便道,那我该如何。巧儿便将计谋说出,进屋马上承认是六姨娘拜托她的,不要扭扭捏捏。再将那托辞说一遍,最后撞柱子以死明志,不过阿芬会拦住她的。
只是没想到珍珠竟然会撞得这么猛,看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越刚烈,事后老太太不处罚她的几率也越大。
老太太见自己最心爱的丫头都倒在血泊中,哪能不气,捂着胸直喘气。她早就知道这内府里勾心斗角,尔虐我诈的勾当。只是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甚至让她来管首饰盒的珍珠竟然也会被人威胁!这个不要脸的六呆子竟会把算盘都打到自己身上来了!果真是她老了,让这群不要脸的贱货们越来越放肆了!想到此,她的面色更加青了,嘴巴毫无颜色。
林志道连忙递了一杯茶过去,劝慰道:“老祖宗您千万别气,小心身子。这些人儿子自会教训!”
这后宅之中总是有这些事,平日里争风吃醋也就罢了,这次居然将主意放在了自己亲娘的身上,绝对不能姑息。
他不再去瞧六姨娘哀求的眼神,叹气道:“拖下吧,拉到龙翠院里好好反省。”
龙翠院?那个在西角门最偏僻的住所?那个连下人都不愿多去的阴森之地?老爷这是要休了她吗?
六姨娘凄厉的叫道:“老爷,你好狠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您不能这样!”
她猛的爬到林志道脚下,死死抓住他的靴子,苦苦哀求道:“老爷!老爷!您饶了我罢。看在五姑娘的份上,您饶了我罢。”
林玉瑰闻言也跪爬了过来哀求道:“老爷!姨娘她真是一时糊涂。老爷!”
阿芬冷笑,这件事就算老爷就此算了,老太太也不肯。自己当初不愿意立马告诉老太太就是要再大庭广众之下,让老太太觉得六姨娘触犯了她的威严。只有这样,六姨娘才会永无翻身之地。
果然老太太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六姨娘,面色上恢复了以往慈祥的样子,眉眼间却流露出一股厌恶,“老六啊,老六!你放下这等大错,若不处置你,传扬出去我林家世代书香世家的脸面往哪搁?你赶紧乖乖的去龙翠院吧,五哥儿的亲事自然有我操办着。”
六姨娘听言,立马止住了哭泣呐喊。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林玉瑰,缓缓起身,“妾身明白了。老太太定要记得您的话。”说完她便颓然的靠在了李姑姑身上,被扶了出去。
老太太是在拿林玉瑰的未来婚事来威胁自己。为了女儿的幸福,她只能认命。
林玉瑰看着六姨娘的背影嚎啕大哭,她心底绝望到了极点,对阿芬也恨到了极点。她狠狠瞪着阿芬,眼神宛若利剑,恨不能扎死阿芬。
而从始至终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吴夫人一脸悲哀的看着六姨娘的背影,心道,没用的货,就这么轻松被撂倒了。
“散了吧。”林志道颓然道,他虽然不是最喜欢六姨娘,但对这个娇妻还是有很重的感情的。
阿芬神色不定的看着林志道,依着色鬼的性子,说不定六姨娘还会有翻身的机会。
四姨娘悄然冲阿芬一笑,如春风拂柳般妖娆的走了上前,怀孕的臃肿丝毫没有减掉她一丝的妩媚,反倒增添许多丰满之美。
“老爷。莫伤心了,今晚来我那,我给你唱首小曲儿。”
林志道闻言刚刚的愁云立马消散,气色红润的随着四姨娘离开了。
死色鬼!老不正经。阿芬心中怒骂道。
而老太太在鹦哥和吴姑姑的搀扶下,看着珍珠被抬到后院后,才进了里屋休息。
老太太一走,众人才作鸟兽般散去。
吴夫人默默看了一眼阿芬,甩袖离开。林玉琼也瞥了一眼阿芬,满眼的怨恨,随后也离开了。只有林玉瑜,从头到尾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走时还冲阿芬微微一笑。
看来她是真的很想拉拢阿芬为自己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