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雪,地上是一尺多厚的积雪,天上仍下着鹅毛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老太太十分有兴致,便邀了众人一块去赏雪。阿芬围着四姨娘给她新买的大红猩猩毡斗篷,头上带着一顶银狐边的毛毡帽,又围着大貂鼠风领,看着暖和又端庄。
周兰凤也穿着阿芬予她的大红纱面小袄,喜滋滋的跟在后天,“这雪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有。”
阿芬笑着道:“林府的姑娘们个个是雅士,什么是文人骚客?就是秋叶飘零,她们赏;大雪纷飞也要赏。总之什么东西她们都能看得肝肠寸断,一滴眼泪一首诗。”
“那不是神经病吗?”
“就是重度神经病。”阿芬回答道。
二人正边走边聊得起劲,突然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哟!乡下丫头就算穿得再华贵,也是猪鼻子插葱——装相(象)。”
阿芬止住脚步一看,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林玉瑰,正傲气地立在阿芬前面约十步远的地方,后天还跟着丫头胭脂。
阿芬自是不想理会这等没脑之人,亲娘才刚刚出事,居然不知收敛,越发嚣张。也不知道脑子里面是什么构造。
阿芬快步从她身边走过,林玉瑰却横挡在阿芬身前,讥笑道:“乡下的野丫头,你也知道赏雪?你会作诗?”
阿芬继续没有理会,绕过她,继续前进。没想到她也后退几步,再次挡在身前。阿芬不禁有点恼了,对着她怒目而视,要是起冲突,阿芬有自信让这丫头哭着回去。
她被盯得毛了,忽得脱口而出:“和你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黑心肠的贱蹄子!”
阿芬满不在乎的眨了眨眼,道:“我娘和我要是贱蹄子?那你和你那没脑的娘就是那贼糊涂虫,死小鬼,八脚踢不出个屁的老王八!”
林玉瑰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想还嘴。却又听得到阿芬骂道:“既然没脑就别出来瞎晃,空生着个脑袋,也不怕别人笑耻!你不如去马厩,把头伸进去,让马仰蹄子狠狠地来一下,看看你会不会聪明点。”
林玉瑰急了,但是她哪能骂得过阿芬,于是“啪”的一巴掌甩过去。周兰凤一步冲了上来,死死的抓住了林玉瑰那只高扬的手,她的力气很大,以至于林玉瑰手腕上都泛起了红肿。
“死丫头!放开!”林玉瑰尖叫道。她身后的胭脂也冲了过来,朝着周兰凤打去。
眼看周兰凤被打得哇哇叫,也不肯放手。虽然阿芬也是好战分子,但来林府后便从未打过架了。此刻也急了,顾不上什么了,撕扯在了一起。
女生打架不过就是掐,挠,拧,三字诀。外带扯头发这一神技能。阿芬和周兰凤从小就在乡间与那群妄图霸占周生的小泼妇们战斗。那打起架来,快准狠又生猛。再加上二人只揪着林玉瑰猛打,丝毫不在意一旁的胭脂的进攻,导致了林玉瑰被打得哇哇直哭。
那胭脂被迫脱离了战斗,又见自家小姐处于弱势。她先试图分开三人,可是阿芬二人死死扭住林玉瑰不放,根本拉不开。最后只能无奈大叫大喊起来,“六小姐打人了!来人救命啊!”
阿芬怎么可能会让她招人来,迅速跃起,一下子将胭脂扑倒在地。******死死坐在了胭脂背上,她将胭脂双脚向后用力拉扯,嘴中道:“你家小姐先动的手,找了人也是理亏!”说着手中的力道更大了,疼得胭脂直叫娘。
就在这时,突然远远地传来了一个男子好听的调笑声,“六姑娘,再见你,你怎么还是在和人掐架。”
阿芬闻声,吓得扔下了胭脂的脚。却还听着林玉瑰哎呦的哎呦的哭声,忙喝了一声:“兰凤停手,有人来了。”
兰凤闻言,迅速从林玉瑰身边撤去,快速的理了理自己的衣冠,站在了阿芬的面前。
再看阿芬主仆,衣衫整洁,面带微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只有地上躺着的林玉瑰满身的污雪和她凌乱的头发,宣告着她刚刚被群殴了。
胭脂跌跌撞撞爬了过去,颤抖着扶起自己的小姐,带着哭腔道:“小姐你没事吧。”
林玉瑰哎哟,哎哟的直叫唤。在胭脂的扶持下,才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她望向来人,是安定王龙泽。只见他高挑着剑眉朝这厢望来,好看的嘴唇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林玉瑰不禁红了脸,羞涩的整理起外表。这是她第一次见外客,还是名动京城的安定王,如今却是这幅泼妇样,传出去,自己就不要做人了。想至此,更加恨阿芬了。
龙泽见她们都站定,好笑的走上前,弯下腰来,对着眼前这个小不点问道:“六姑娘,你又在欺负谁?”
阿芬暗暗白了一个眼,没有理会他。
一旁的周兰凤低着头,眼神却暗暗向上飘去。心道,这人长得好好看,居然比周生还要好看。
龙泽见阿芬没有理会自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表面上装作没有什么,朝着林玉瑰走去,柔声道:“这位是?”
林玉瑰对上了龙泽那深幽沉静的星眸,哪还把持得住,痴痴道:“林玉瑰,排行第五。”
龙泽心中更觉好笑,这六姑娘也太玩了,居然连自家姐姐都敢打。
龙泽一脸怜惜的将手放在了林玉瑰的头上,柔声道:“五姑娘,在下刚巧要去林老爷那。你若是受了委屈,便和我一起去林老爷那。在下会帮你作证,六姑娘殴打你之事。”
我勒个去!阿芬心中暗骂,这安定王真是恶心他娘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是五姐先动手的。”阿芬眼底有一道冷意闪过,“安定王殿下,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虽您和二姐顶了姻亲,但到底还不算林家人。这府内的家事,我怕您插手了,知道的呢说您热心肠。不知道的呢,怕是会说您和五姐儿有什么猫—腻—呢。”阿芬故意拖长了尾音,又道:“到时候,传到二姐耳里,徒惹她伤心就不好了。”这句话却是死死盯着林玉瑰说的。
林玉瑰心中掂量了一下,林玉瑶她可不想惹。当下连连摆手,笑道:“殿下,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我做姐姐的,自然要让着她,这事就算了。”
做作!居然这种情况下都不忘立牌坊。果然这林府的小姐们每一个都是公鸡中的战斗机!
龙泽本就是想逗逗阿芬,也不是真心的,打抱不平这种事,还真不是他的风格。只是这六姑娘,当真是心思活络,这话讲得他也是一怔。
“安定王殿下,我们姐妹儿和好如初,你怎么还不走?莫要真把这当您府邸了,毕竟您还是外客,不好见内眷是吧。”阿芬阴阳怪气的下了逐客令。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安定王她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着一般可怕。
龙泽挑眉摆了摆手,一副可怜样,“好歹我也是你们未来姐夫么,不要这么冷漠么。小六儿~我会伤心的。”说着一脸伤心的附身凑到阿芬面前,啪的一声,又是曲手弹在了阿芬的额头。
“你?!”阿芬捂着额头气急了,却又不能以下犯上,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姐夫!你可以走了!”
“那小六儿,我走了,不要想我。”龙泽嘴巴大咧,显然心情大好,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兰凤咱们走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她老人家可是等着我帮她捶背呢!”阿芬炫耀似的看着林玉瑰。
林玉瑰心中越发的恨了。她这次瞄准了阿芬,使出全身吃奶的劲,猛的要将阿芬掀进一旁的湖里。
周兰凤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阿芬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湖面,已是来不及拉住了。
阿芬不甘的反手扯住林玉瑰,狠狠的一拉。只听得一声“扑通”,二人齐声尖叫,双双摔进了湖中。
阿芬本是会游泳的,但是这大冬天的,湖水本来就冷得很,一落水便抽筋了,再加上她身着厚厚的衣物,只能眼睁睁的慢慢沉落湖底。阿芬隐约听见岸上周兰凤与胭脂的哀嚎声,胸口越来越闷,意识也变得渐渐模糊。眼前一道白光,仿佛已经不行时,却感觉到一个人上前抱住了自己,嘴对嘴渡着气。接着自己被他穿过腋下搂住,慢慢的浮出水面。
刚出水面,阿芬就开始大口喘气,往外吐着湖水。上了岸后,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是安定王。龙泽快速扒下了阿芬最外层的斗篷,将自己的放在岸边的大袄迅速拿起罩在了阿芬身上。
“快带我回你家小姐屋中,让她换衣物。”安定王将阿芬抱到了周兰凤面前,命令道。
阿芬靠卧在安定王怀中浑身无力转头看向了被安定王随从救上的林玉瑰。只见她双眼紧闭,身体一动不动。
“那位小哥,麻烦你抱我五姐回屋。”阿芬气若游丝的对着那个随从道。
安定王看着怀中的小人儿面色惨白,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担忧,轻责道:“先担心你自己吧。”
话间便随着小跑的周兰凤,大步流星向阿芬院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