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完全笼罩整个小山村时,雨也渐渐大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乌云艰难的照射下来,落于围栏院中时已是相当微弱,不过好在还未到严重阻碍视线的地步。
萧子期一击得逞之后,并未立刻乘胜追击,而是警惕的往后倒退几步,步伐刚好落在靠近木门的地方,他深吸口气努力的平复翻涌的气血,脑海中不断的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对于如今的现状,萧子期心里很清楚,之前爆发全部力量的一击,其实并未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锻体大成武夫的体魄,毕竟不是他这么一个刚刚锻体之人能够撼动的,而反震的力量不仅震断了木头,更是直接将他的虎口崩破,直到此时他的双手仍是颤抖得厉害,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握兵器。
“这么小的锻体者,有点意思。”
消瘦男子转身望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世人皆知习武之艰辛,那完全就是靠岁月一点点磨练出来的,当然这只是对于穷人而言,富人则不太一样。
古人先贤也曾告诫世人穷习文富习武的道理,本意是说饭都吃不饱的苦哈哈,就算练武恐怕也是有心无力,难不成还真能练出个什么软绵无力的绝世武功来?
听说江湖上是有那么一种重意不重力的掌法,叫什么情意绵绵掌,说来也是可笑,这套掌法的创造者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门阀世子。
因此,穷人多读点书,到底比练武要好些,而富人因为家里富裕,完全有习武的资本,更能轻易获得那些辅助修行的价值不菲的名贵药液,那武道境界还不是一日千里的攀升。
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如今江湖稍微有些名气的大侠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出生,而只要家里稍微殷实些的人,大抵都不屑习武,准确来说其实是不愿吃苦,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完全就是自个给自个找不自在,还不如花些钱走些门路攀些关系然后出仕,做一个沽名钓誉的文人仕子,怎么也要比当一个没有前途的草莽武夫要强吧,至少前者听起来就高雅太多。
但凡事都有个例,有些富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仍是会选择习武,而这些人因为先天条件优越,导致武道境界高深莫测,他们只要一出现在江湖上,无一不是名动八方的主。
于是乎,似萧子期这般年仅两岁便已然锻体的孩子,大抵都是家里有矿的那一类人,消瘦男子眯眼环顾四周,虽说雨水湿了眼有些影响视线,但从那透风的窗户以及并不能完全遮雨的茅草屋顶来看,还是完全能够确定萧子期家里很穷,相当穷。
既然不是买的灵药,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肯定是走狗屎运在山里找到什么天地灵果了,想到此处,消瘦男子的眼神不由得变得炙热起来。
魁梧男子也没有急着拔刀出手,他的眼神渐渐从愤怒转为晦暗,到底是一方匪首,消瘦男子能够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想得更多,这不,此刻他的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才能独占灵果。
江湖本来就是充满了尔虞我诈,什么江湖道义,那也要看关乎的利益有多大,若是利益不大,那就讲一讲江湖道义也没什么,反正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但此时此刻,明显不一样了。
以魁梧男子淬骨境初期的实力,想要杀了锻体大成的同伴,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当然若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得手那自然是最好,想到此处,他微微侧过了头,眼角余光刚好瞥见消瘦男子不动声色的往他所在的地方挪动了一小步。
魁梧男子回头冷笑道:“老九你如此心急,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自掘坟墓?”
消瘦男子略显尴尬的倒退一步,讪笑道:“五哥说笑了不是。”
魁梧男子冷哼一声,而后望向萧子期,温和的问道:“小不点,你可曾误食过一种很特别的果子?”
或许是怕萧子期无法理解,补充道:“就是那种果子吃了以后感觉浑身发热,而且体内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样。”
萧子期眨巴眨巴眼睛,而后作出一副沉思状,心里实则冷笑不已,感情这两人真将他当成两岁大点的稚童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将计就计的话,说不得真能让这两人先行内讧起来。
他略一沉吟,心中便有了一番计较,决定就用血灵果来吸引对方,毕竟其他的天地灵果他也不曾见过,万一说不好反而容易让对方起疑。
他奶声奶气的说道:“你们说的是不是那种红色的瘪瘪的没有核的而且味道特别好的果子?”
两人闻言先是一愣,思索片刻后皆大喜过望。
“血灵果,一定是血灵果。”消瘦男子激动不已。
“不错,也只有灵药榜上排名第十九的血灵果完全符合所有特征。”魁梧男子笑着附和道,声音同样难免激动。
按道理说混惯江湖的老江湖人基本上都深谙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及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因此两人此番作态委实罕见,或许是因为萧子期太小不值得让他们惺惺作态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血灵果,毕竟这可是对开窍境武夫也有奇效的东西。
如此珍贵的天地孕育的灵果,基本上是可遇而不可求,若能得到一颗,想来已是莫大的荣幸,想到此处,两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那种果子你可还有?”
大概是为了保险起见,消瘦男子更是直接将刀鞘抵在了萧蕾的下巴上,似乎只要萧子期一个回答不满意,刀鞘就会毫不犹豫的洞穿萧蕾的咽喉,然后迸溅出一团猩红绚丽的血花来。
而萧蕾仍是麻木而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而呆滞,对于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她来说,今日的遭遇,简直让人难以承受,更难以想象,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吓傻了,以至于对当下的处境表现得无动于衷。
雨势渐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萧子期因靠近木门好歹有茅草屋檐避雨,可瘫坐在雨中正面瓢泼大雨的萧蕾简直就是遭了罪,不过是一介妇人,比不得体魄强健的武夫,且不说淋了生雨事后必定会生一场大病,当下萧蕾的脸色明显苍白得厉害,身子也是摇摇欲坠,情况不容乐观。
萧子期本想按照原定策略说:刚好还剩一颗血灵果,你们快来抢吧,可话到嘴边不得不咽回去。
他沉默片刻,而后说道:“那颗树上的果子还有不少,我可以带你们进山去找,但是,你们必须先把她送过来。”
萧子期指向萧蕾,语气斩钉截铁,丝毫不容置疑。
魁梧男子上下仔细打量萧子期几眼,而后与消瘦男子目光对视,微微点了点头。
消瘦男子有些恼火的抹去眼睫毛上的雨水,单手抓住萧蕾的手臂,然后猛然发力,竟是如此简单粗暴的将其朝着柴房甩了过来。
萧子期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得大骂不已,对于已是锻体境武夫,返璞境道者的他来说,想要接住萧蕾不难,难的是如何卸去消瘦男子暗中加持的力道,一个不慎那就是骨骼寸断的下场。
脑海中的念头快速涌动,突然,他的神情一滞,闪过一丝犹豫,但紧接着就变得坚定起来。
只见他将小手微微张开,在胸口处缓慢的画着圆弧,口中念念有词:“太极拳,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
这句话也记不得从哪里看来的了,反正听起来就很玄乎,其实他打的也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太极拳,不过是从公园里偷学的老公公拳老太太拳,但若是配上这段玄乎口诀,到底自个心里还算有了些底气。
砰地一声,本就破旧的木门被倒飞而来的萧子期直接撞碎,屋檐下,萧蕾浑浑噩噩的站了起来,有些发蒙的揉着脑袋,屋内,萧子期捂着胸口从碎木中踉跄着走了出来,到底是接下了,四两就算拨不了千斤,那好歹也能拨四两不是。
只是这代价未免有点大,不仅五脏移位,就连肋骨应该也断了几根,萧子期走到萧蕾身旁,牵起她那冰冷的右手,而后看向院中的两人,咧嘴一笑,牙齿上满是鲜血,笑容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各位,我还会回来的。”
萧子期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是相当吃力,明显到了出气多进气少的惨烈地步,哪怕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他也没有力气去擦拭了。。
他只是低声不断的吟诵着行者无疆口诀,心中不断的想着生平只去过一次的远在十里外的茫城,行者无疆:人随心动,心之所至,人之所往。
这是行者令所特有的身法,是每一位行者的象征,只是行者令继承的是当下这片天地的意志,也不知道对行者无疆是否有所影响,但他也是没有办法,既然改变了计划,那就只能赌这一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