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闭上眼睛。
吴轶从后看着她的侧脸,不施粉黛的女人,皮肤白皙得近乎苍白,嘴唇颜色偏淡,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似乎很疲倦的样子。
这样看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可他最喜欢她说话那股劲儿,淡漠的眼神总带着藐视一切的傲气,这样的女人,让男人有征服的欲望。
他坐起身子凑近她,然后在距离她脸颊十厘米的地方停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方慕睁开眼睛,用余光扫过,下意识避开,定睛一看,却是吴轶泛起笑容的脸。
“你皮肤真好。”他低声道。
方慕笑出了声,看向宁桓道:“现在的小孩子都用这招撩妹?”
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话里话外都是轻视。
“这怎么算撩,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吴轶直起身子,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吴轶。”
方慕看着他:“我见过你。”
在朝霞市的KTV里,和王芳芳、王淑敏,他问她是不是第一次。
“我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并没有将她和KTV里的莺莺燕燕联系在一起,只觉得她能和表哥做朋友,必然条件不差,笑道,“不过是在哪里呢?”
“你想想?”方慕侧过身子,歪着头笑道。
“肯定是在哪个宴会上对吧?”吴轶抿唇笑道,“你这么漂亮的,我居然没印象,真是该死。”
方慕但笑不语。
汽车顺着国道一路驶出谷城境内,谷城以北有一个风景区,以枫叶出名,温泉是后来兴起的娱乐项目。
冬天,枫叶早已掉落,只剩下满地白雪和枝丫,穿过一个满是旅游特色的小镇,隐于林间的山庄出现在面前。
汽车停稳,方慕不动声色地用微信给顾言发送了坐标。
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犯贱。
然而,爱就是这么奇妙的一件事,它可以让你明白,原来底线之外还有底线,口口声声说要给他一顶大绿帽,可事到临头,却发现,人海茫茫,还是只想睡他。
方慕关上车门,偌大的停车场,在大年初一还停放着不少的车辆。
宁桓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他开口道:“先吃饭吧?”
方慕摆摆手:“我只想睡觉。”
宁桓挑了挑眉:“一块儿?”
她走上前,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他弯腰揉了揉小腿,带着她往山庄里面走去。
四星级的宾馆,环境优美,清幽一片,宁桓带着她,走进宾馆后面的别墅区,白色的欧式建筑,碎石铺路,松枝上积攒着少许白雪,一片盎然。
打开院落的门,走进别墅,浅色的地板,灯光昏暗,暖如春天,使人倦怠。
宁桓脱掉鞋子进屋,将外套脱下搭在沙发上,随即走进厨房,翻箱倒柜地开始找食材,准备做饭。
方慕走上二楼环视一圈儿,选了最末尾的房间,走进屋子,落下了锁。
吴轶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连忙跑进厨房问道:“哥,你干什么呢?说好帮我约,现在你在干什么呢?”
厨房里,灯光明亮,宁桓蹲在冰箱前笑道:“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吴轶皱起眉头道:“你不想让我碰那个女人?”
“我没有不让你碰,前提是你要能碰。”
隐约间,吴轶觉得他在耍自己,但碍于情面没有发作,抱怨道:“不想让我碰直说,之前干吗答应呢。”
之前为什么答应?
宁桓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微微失神,连吴轶离开厨房都没有注意到,他呢喃道:“总归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不是吗?”
口是心非、瞻前顾后,一直是他的缺点。
他闭上眼睛,感觉心里一阵烦躁,拿出一瓶酒径直走了出去。
客厅里,吴轶正在约之前打发掉的几个女生来玩。
宁桓拿着一罐啤酒,在他旁边坐下,窗外,雪花无声飘落。
“哥,你刚才说,不是不让我碰,是只要我能碰到,你就不管是不是?”吴轶挂断电话问道。
宁桓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吴轶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说:“我就不信,还有我睡不到的女人。”
宁桓看着他没有说话。
方慕走进房间没多久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她穿上衣服,走进房间,客厅里喧闹一片,四五个女生穿着比基尼,吴轶和宁桓在玩游戏,看见她下楼,宁桓站起身道:“醒了?饿不饿?有外卖。”
方慕点点头:“在哪儿?”
“厨房里。”说着,宁桓便准备走进厨房给她拿。
“我自己去,你玩你的。”方慕伸手拉住她。
走进厨房,满桌子的肯德基和必胜客,各色鸡尾酒,应有尽有。
“大年初一,外卖只有这些,吃不惯我让厨房那边送过来。”
宁桓跟着她走进来。
方慕拿着一块冷掉的比萨笑起来:“宁桓,你变了很多。”
她穿着贴身的毛衣,凹凸有致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屈膝坐在灶台上,明亮的灯光在她黑色的头发镀上淡淡的浅色,宁桓靠着一侧的冰箱笑了起来:“哪里变了?”
“以前我们出去玩,你眼里从来只有美女,没有我。”方慕眼底染着一丝笑意,“现在还知道关心我了。”
宁桓低下头,只是笑。
“宁桓,谢谢你。”她移开目光,看向对面的墙壁道,“为我做的一切。”
冯叔死后,她流落街头,孤苦无依,不知该向谁求救,然而本该在瑞士度假的宁桓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一个月,却已是天翻地覆。
方慕无法回答他。
他没有追问,将她背在背上:“走,我带你走。”
可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年,他的父亲勒令他禁止插手方家的事,停掉他的储蓄卡,不容许离开京城半步。
最终,他只能帮她买一张火车票,将她送出京城。
“十年后,你回来,我还你一个太平盛世。”
十九岁的他,能给的不过是一个承诺。
唯一庆幸的是,二十九岁的他并没有年少时的难堪,他履行了他的诺言。
“木头,我很难跟你形容我对你的感情。”他抬起头,“我承认,我小学的时候,喜欢过你。”
方慕嗤笑出声。
“后来,听说楚霖是你的未婚夫,嫉妒过他,但是也慢慢接受了。”
“嗯。”方慕应声道。
“那时候没能力保护你,老觉得欠了你。”
“没有。”方慕试图安慰他,可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方慕,我……”
吴轶一声大叫,赤脚冲进厨房打断道:“哥,刚刚顾言给我打电话,说他现在要带一个人过来跟我谈!你知道是谁吗?”
“谁?”宁桓没好气道。
“白六!那个你最佩服和欣赏的白老六!”
方慕无声,手中的比萨掉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白六。
终于舍得来了。
“白老六?”宁桓站起身子笑道,“你确定?”
听出他话里的质疑,吴轶脸上的笑意淡去:“哥,你怎么老不相信我?”
“跑到这里来收鬼货,恐怕只有你这种愣头青才想得出来。”
宁桓冷笑一声,“虽然我跟他接触少,但是三十岁,能混到这个地步,绝不是泛泛之辈!待会儿跟他说话,小心点儿,别被算进去了。”
吴轶心中的激动被这番话彻底浇灭,他阴沉着一张脸,走出了厨房。
“太年轻了。”宁桓叹了口气,“做生意的人,哪能把喜怒都写在脸上?”
方慕重新拿起一块比萨,盯着他似笑非笑。
凉透的比萨,坚硬得像一块石头,宁桓眉头微皱,拿过她手里的比萨吃了一口,又连忙吐了出来。
“这是人吃的东西?”宁桓错愕地看着她,居然还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方慕耸耸肩,全不在意,又重新拿起一块比萨,灌着可乐吃下去。
这些年,她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思索之间,他问出了声。
“显然是跟你不一样的日子。”方慕从灶台上跳下来,“对了,你不是请我来泡温泉的吗?”
宁桓下意识地扫了她一眼,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见他神色有异,她走上前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想什么呢?”
宁桓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别后悔。”
“怎么?”方慕笑了起来,“你还敢占我便宜不成?”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牙齿雪白,微弯的眼角像月牙,带着一抹轻视。
宁桓嘴唇一抿,眸光忽明忽暗,猛地站直身子,将她重新抱坐在灶台上,一只手架着她的大腿,一只手扶着她的细腰,凑近她道:“方慕,我有什么不敢?”
方慕的身子微微往后倾:“你敢一个试试。”
微微抬高的下颌,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孤傲。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外,双手抱臂,神态温柔。
宁桓放开方慕,站直身子正色道:“六爷,好久不见。”
男人英俊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宛如一座雕塑站得笔直。
“这是我哥,京城宁家的大公子,宁桓。”吴轶以为两人没见过,从后冲上来解释道。
“久仰大名。”白漾的声音冷清,听不出喜怒。
方慕坐在大理石的灶台上,单手托腮,似笑非笑。
“大家都在这儿做什么,去客厅坐坐?”宁桓走到白漾面前道。
白漾看着方慕,并没有动。
“木头,给客人倒茶。”宁桓下意识地挡在方慕所在的方向,这个男人的眼神太可怕,仿佛要将人剥光似的。
方慕轻笑一声,走到宁桓和白漾之间,说:“谈生意是你们男人的事,关我什么事?”
白漾唇角始终含笑。
“不过,贵客远道而来,我还是可以送一个见面礼的。”她四根手指合并,在嘴上轻轻碰了一下之后,覆盖在了白漾的脸上,“希望您在这儿,玩得开心。”
身上淡淡的幽香飘散而来。
吴轶错愕地说不出话,早知道这女的这么浪,他当时就该跟进屋把她给上了。
白漾站得笔直,下颌微微抬高,唇角向上牵扯。
全场鸦雀无声,静得可闻针落。
“我不只浪,还给上的。”她踮起脚尖,凑近他道。
声音不大,在场的四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言下意识地扫向她鼓鼓的胸口和不足一握的腰肢,又连忙低下头,耳尖红得能滴血,腹诽道,你们怎么可以当着未成年人说这么不要脸的话呢?宝宝心里委屈,但宝宝不想回家,宝宝还要继续看下去!
方慕直勾勾地看着白漾,直到看见他眼底难掩的情绪翻涌,才缓缓放下脚尖,笑道:“你们慢慢玩,我去泡温泉了。”
白漾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她就这性格,你别介意。”宁桓轻咳一声,“六爷,楼上请。”
“就这性格?”白漾倚着门框,重复道。
宁桓笑道:“白爷气质不凡,小姑娘没把持住,做事就轻佻了点儿,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
小姑娘?
二十八岁的小姑娘?
白漾唇角促狭更甚:“怎么包涵?”
咄咄逼人,不留情面,宁桓眼神微冷,转即又笑道:“六爷,你是南方人,大过年的怎么到这儿来了?这么冷的天还习惯吗?”
“嗯。”他并没有过多解释,迈步往客厅走去,“吴轶,听说你在这儿收鬼货?”
“鬼货”不仅是文物,价值不菲,而且一般是从墓里盗出来的,因为盗墓犯法,基本都是通过中间人收货。
一听他主动提起这事儿,吴轶自是求之不得,连忙跟在他身后:“不仅收鬼货,也收荒货。”
“荒货”一般是从民间四处拾荒收购来的古玩,是古玩市场的主流,但鱼目混珠,真假参半。
此时,客厅的驼绒地毯上坐着一排穿着比基尼的女孩,丰臀巨乳,眼神纯真,每个人头上都带着不同颜色的兔子耳朵或猫咪耳朵,性感之余,又有几分天真无邪。
白漾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走到她们面前的沙发上坐定,右脚脚踝抵在左边的膝盖上,靠着椅背,下颌微扬,唇角似笑非笑,亦正亦邪。
吴轶连连向几个女孩使眼色。
几个女孩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起身,又是斟酒,又是赔笑,连忙向白漾走近。
未等他们走近,白漾已经坐直身子笑出了声:“我结婚了。”
几个女孩脚步一顿,纷纷抬头向吴轶望去。
吴轶坐过去,伸手勾住白漾的肩膀:“白爷,大家都是男人,别不好意思。”
白漾盯着他,依旧在笑,眼神却很深邃,并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
吴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白爷不喜欢就算了,你们去边上玩儿,我这儿谈点正事。”
女孩们面面相觑,走进了另一侧的娱乐室。
“白爷,说实话,像这种‘素的’,我还真是第一次。”吴轶端起一杯红酒笑道,“您妻子肯定很漂亮吧?”
这时,方慕穿着浴袍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匀称的小腿,修长的颈脖白皙的像是散发着光,长长的头发绾在一起,露出巴掌大的脸和饱满的额头,仿佛披着一身霞光。
“岂止是漂亮。”他抬起头,微微一顿,“简直是要命。”
方慕正好侧头看向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移开目光,正色道:“那你货收得怎么样?”
“不行。”吴轶背对着方慕,侧着身子面向白漾道,“你说这靠近陵墓遗址,怎么就没货呢?”
“北边的线,是楚家为首,就算有好货,肯定都是先给楚庭,其次就是别人的,哪轮得到你?”白漾轻笑。
“所以之前不是去朝霞市找您,想要您出点主意吗?”吴轶搓着手。
“我没记错的话,吴家是搞投资的吧?你怎么想着搞古董呢?”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问道。
“听说这行来钱。”
“比起以前差多了。”
方慕靠着楼梯的扶手,静静地看着他。
顾言见四下没人注意,悄悄凑近道:“方慕,你这唱哪一出呢?”
“泡温泉,去吗?”方慕心不在焉地问道。
“去,等我!”顾言喊道:“宁大少,你们这里的温泉是独立的温泉还是男女混浴?”
男女混浴?挺养生的一件事,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跟非法产业似的?
“都有。”宁桓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白漾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抬头。
“那你给我找条新的泳裤,我要混浴。”
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宁桓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他身旁的女人时,微怔,随即移开了目光站起身道:“我给你拿。”
顾言道了声谢。
宁桓拿了泳裤给顾言,看向立在一侧的方慕随口道:“你里面穿的什么?”
“没穿。”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跟人聊天的男人,随口回道。
宁桓被呛得不轻,剧烈咳嗽几声,失声道:“你什么都没穿,还准备跟那顾什么一块儿去?”
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
坐在沙发上认真聊天的两个人纷纷抬头向他们望去。
“木头,跟我上去。”宁桓皱着眉头,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迈步往楼上走去。
方慕单手揣在兜里:“干吗?”
宁桓没有过多解释:“上去。”
白漾单手抵着嘴唇,低声道:“什么都没穿?”
方慕回头看向他,唇角形成一个挑逗的幅度,用口型回答道:“是。”
无声,却胜有声。
吴轶听得心痒痒,急得直拍自个大腿,这骚娘们儿,看老子晚上不干死她!
白漾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吴轶道:“你真心想做这行?”
吴轶连忙收回思绪:“真的,还望您能帮帮忙。”
“每行有每行的规矩,这西南归我,北边就不能插手。”他微微停顿,“不过,在这边我也认识一些倒腾鬼货的。”
“真的?”吴轶眼睛一亮。
白漾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道:“这样吧,等我联系到了,再告诉你?”
“行,行。”他连连道谢,“到时候,好处绝对少不了您的。”
白漾微微一笑:“我要那么多好处干什么?只要小吴爷你有得赚就行。”
“行。”吴轶握着白漾的手,激动得浑身颤抖,“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能得多少好处我就不知道了。”他眼睛微眯,“毕竟楚爷还在呢。”
吴轶点了点头,阴沉着一张脸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白漾双眸含笑,没有说话。
宁桓松开方慕的手,走到吴轶面前:“吴轶,带方慕上去,我跟六爷谈谈。”
白漾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吴轶虽不知两个人想干什么,但是宁桓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一言不发地起身往楼梯走去。
方慕并没有动,脸上笑意全无。
“吴小爷,您自个儿上去吧。”她走到旁边的独立沙发上坐下,面无表情,道:“六爷,和他谈谈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谈谈?”
“你想谈什么?”白漾笑道。
绚烂的水晶吊灯之下,美丽的女人双手环胸,跷着二郎腿,浴袍轻轻撩起,露出雪白纤细的大腿。
她没有说话,偌大的客厅,静谧一片。
宁桓眉头一皱,厉声道:“方慕,别闹。”
“我没闹。”她缓缓开口道,“我在很认真地向六爷请教。”
白漾笑容依旧。
“六爷。”方慕看着他,“我和您的妻子,谁更漂亮?”
宁桓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站起身训斥道:“方慕!开玩笑也有个度!上去!”
方慕缓缓站起身,对站在面前的宁桓视而不见,径直走到白漾面前,身子前倾,单手撑着他身后的椅背,露出酥胸一片。
“我和您的妻子,您更喜欢谁呢?”
我和您的妻子。
微妙的形容词。
“我认为,你会更喜欢我,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方慕看着他的眼睛,黑色的眸子清明得可怕,“你的妻子,无论再好看,再喜欢,可终究是一个离不得你的女人。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那个女人都将永远惦记你,等着你。”
白漾脸上笑意逐渐淡去。
“我做过最蠢的事情,是等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十年。”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染红,唇角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您的妻子会不会也和曾经的我一样傻呢?”
他看着她,眼底阴鸷渐起,这个女人在和他划清界限呢。
“也许您的妻子会一直傻下去,但是我方慕不会。”她站直身子,微微一笑道,“祝您,能与您的妻子,白头到老。”
祝您,能与您的妻子,白头到老。
您的妻子,可以是任何一个嫁给他的女人,而她方慕独立,有思想,并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再见,白六爷。”
“再见之后,你想去哪儿?”他坐直身子,双手撑着双膝,四平八稳,像一座山。
方慕并不想回答,转身往大门走去。
“方慕。”他冷笑一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方慕猝不及防,跌坐在他怀里。
宁桓一怔。
“跟我说再见?”白漾一只手钳制着她的双手,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强行抬起,凑近道,“做梦呢。”
方慕挣扎道:“松手!”
他唇角促狭更甚,握着她的手越发用尽:“你不是想泡温泉吗?我陪你。”
“谁要你陪!滚!”方慕用力挣扎,身子往下滑去,一双嫩白的大腿在沙发上胡乱踢蹬,浴袍的衣襟微微敞开,长腿丰乳,活色生香。
宁桓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跟你滚床单还行,其他的别想。”白漾搂住她的腰和膝部,从沙发上横抱而起,看向宁桓道,“宁小爷,待会儿谈吧,我这有点儿家事还没处理。”
宁桓唇角微扬,带着一抹嘲讽。
怪不得她那么奇怪。
原来如此。
“木头。”宁桓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所以,你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偌大的客厅,他的声音如丝丝凉风,渗入她的心里。
“宁桓。”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羞怒,“这点儿信任都不给我?”
他低头一笑:“六爷,先把她放下来行吗?比起你,我现在更想跟她谈谈。”
白漾弯腰将她缓缓放下,她站在地板上。
方慕略整理衣服之后,抬头看向他,眼神清明而真挚,没有面对白漾时半点儿迷离,他唇角的嘲讽又浓了几分。
“木头,说吧,到底为什么找我?”
“我要一个真相。”
“然后呢?”宁桓鼻尖呼出一阵白色烟雾。
“找到真凶,绳之以法。”她说得坦坦荡荡。
宁桓在独立沙发上坐下,说:“刚才白六爷跟吴轶说话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他想利用吴轶对付楚霖他爹来着,如今一听,醍醐灌顶啊。”
“宁桓,你不必这样夹枪带棍的。”方慕走近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大家互利互惠,谈不上利用。”
“怎么个互利互惠?”宁桓笑道。
“楚庭倒台,整个京城必然重新洗牌,到时候,宁家必然做大。”
她的声音冷清,不带一丝情绪。
宁桓抽着烟,客厅中,静谧一片。
“方慕。”宁桓将燃了一半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如果是别人跟我说这句话,我会让他滚。”
“可是——”他微微一顿,抬起头道,“这个人是你。”
方慕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他自嘲道:“别说宁家能不能做大,你要命,我都给你。”
白漾眉头微皱。
他很难形容,宁桓对方慕的态度,不似恋人的占有,不似朋友的泛泛之交,而是恍若家人般的亲密。
只要你要,不管我有没有,哪怕是借,都要给你。
这种安心,光是想着,便已经暖得醉人。
“白六爷,在此之前,吴轶跟我讲,他要睡方慕,我同意了。”
他笑道,“虽然老套,但我真想英雄救美来着。”
这般看来,其实他和白漾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把什么都计划好了,却忘了,我和你之间隔着的是漫漫十年,拥有的不过是一段曾经。”他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木头,祝你幸福。”
他说得堂堂正正,却让白漾眉头越皱越深。
这男的,可比楚霖有心眼儿多了。
一句喜欢也不说,但是字眼儿里透露出的全是爱与给予。
白漾站在方慕身后,竖起大拇指,默默为宁桓点了一个赞,以退为进,这招不错。
宁桓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眉梢微挑,笑容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