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沉默而窒息，恩雅又感到难以呼吸和心里涌动的那些快要爆发的情绪。r
明明想照志衡说的那样做，理智地听昀哲解释，然后再把事情说清楚，为什么此刻两人独处的时候就变得沉不住气呢？r
只要一看到身边这个男人，心口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他和那个女人躺在一起互相搂抱的画面，就像梦魇一般深攫住她，叫她的心无法自持。r
关了门，恩雅不理昀哲，只是匆匆地往卧室走，她很想去换件衣服，并且冲个澡把今天的事情都忘掉，先睡一觉明天再想，如果以这种状态交谈，很可能自己会失控。r
但是，却被昀哲拉住了手。他一使力，就把她拽到自己怀里，与他面对面。r
“放手！”恩雅喊出的声音已经充满怒气。r
昀哲没有放，反而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r
“我叫你放手！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恩雅喊起来，并使劲想要挣脱他。r
昀哲想要去抱她，却被恩雅狠踢了一脚，迫使他意料之外没有站稳，而倏然松了手。r
“你这个大骗子，这个坏家伙，居然这么对我！”恩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涌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语声也在颤抖。r
“恩雅，这是误会。”昀哲急促地比起来，脸上写满了焦急。r
“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恩雅尖锐地喊起来，双手捂住耳朵，死命地摇头，倏然看着向他，崩溃失声：“我已经受够这种比画了！我讨厌手语，讨厌这样比手势！讨厌到了极点！”她口不择言地想把心里的情绪全都喊出来。r
昀哲还想去拉她，却在辨认着她口型的时候，模糊地读出了她的意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呆呆地看着她。r
恩雅流着眼泪，脸上却带着痛苦又失望的表情：“季昀哲，我讨厌这样，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说话了？把过去的昀哲还给我！我要过去那个可以对我说话的昀哲！”她蒙着自己的眼睛，痛楚地喊。r
昀哲痛苦的心还想去辨认她的口型，想要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多解读一分却更伤一分。r
她在说想要过去的昀哲吗？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是这样吗……昀哲的心仿佛被割裂，有一只手在瞬间地拉扯着，那种酸楚痉挛的疼痛又浮现上来，甚至比从前所有感受过的都更甚。r
他的眼睛黯淡下去，看着这样痛哭流泪的恩雅，他却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能为她做。r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呢，无力又痛楚的感情，带着深深的寂寥与酸楚，那样戳刺着他的心。r
恩雅倏然推开了他，急促地跑回卧室，砰地关上门，跌到床上，失声痛哭起来。r
她都对他喊了什么？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呢？何恩雅，就算你再痛苦，再委屈，再受不了他做出这样的事，你也不能说出这样过分的话啊。r
为什么会失控到如此地步。r
她趴在被褥间，只是尽情地哭泣，想要把痛苦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r
恩雅吃了镇定剂，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当她醒来的时候昀哲已经不在家里了。r
在恩雅还没来得及惊慌的时候，就看到床边折叠的蓝色便笺。那上面熟悉的字迹，有着昀哲留给她的讯息。r
“恩雅，我去公司了，项目今天收尾。”没有再多一句话，也不解释昨天的事，也没有往日贴心的关照，要她吃饭，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r
恩雅心里潮湿，与混沌的思绪混在一起，何恩雅，该怎么办？你昨天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昀哲会记着吗？你们要完了吗？r
在思绪窒息前，她狠命制止了自己的思想，打开浴室的花洒，任刷刷的水声冲淡一切。r
昀哲在MSN上收到方纪云急切的短信。r
“怎么回事，为什么跟我说要把海蓝调回日本？”r
“发生了一些事，我没有办法再留她在我身边工作。”昀哲简单地回复。r
“你还是知道了？”方纪云很快地打来一句话。r
昀哲怔了一下，纪云却又很快说了话：“她喜欢你的事，看来这丫头还是没能忍住。”r
“学长，你早知道？”昀哲回复过去。r
“整个公司除了你这根木头大概没人不知道吧。话说回来，我也没想到会那么戏剧性，你在上海又碰到恩雅，然后又那么快复婚。唉，我本来以为海蓝会有机会的。”方纪云回复过来一长段话，还打了很长的感叹号。r
“把海蓝调回来可以，不过你缺少了这样一个会手语的助理，可能短期内工作会有点困难。”r
“没关系，这些我都可以克服。调她回去也是为了她好，只能再次麻烦学长了。”r
“臭小子，说得你好像不是老板一样，别忘了公司有一半也是你的，怎么给我感觉你只是个给我打工的，连这种事还要跟我过意不去。”方纪云打来一张冒火的脸，最后还发了个吐舌的表情。r
昀哲淡淡一笑：“图纸今天交给客户了，客户很满意，这个项目基本Ok了。”r
“好，收到，那海蓝的事情就这么决定吧，我这里随时都可以。”方纪云回复他。r
昀哲下了线，正好海蓝推开门走进他的办公室。r
昀哲示意她坐下来。r
海蓝却没有坐，而是站在那里，神色有些激动，比出的手语也比往日幅度大。r
“你要让我回东京？”r
“是这样。”昀哲简单地回应。r
“就因为我做了那件事？”r
“不止是这样，海蓝，你应该知道，回去那里对你我都好。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在一起工作了，我也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昀哲看着她比。r
海蓝看着他的脸，露出伤感的笑容，“季昀哲，你这次是生气了吗？因为我那么做，造成了你跟那个女人之间的误会，所以你也会生气。在你身边这么久，还没见过你生气。”r
“如果伤害到你，我很抱歉。”昀哲只是淡淡地回应。r
“其实你完全可以炒了我，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冒犯到你，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海蓝寂寥的神色里带着自嘲。r
“如果不想回去你也可以辞职。我只是很认可你的工作能力，却不能认同你这次所做的事。”昀哲看着她的眼睛，对她比道。r
“我会考虑。”海蓝看着他，最后这句没有比手势，而是用嘴说了出来。昀哲读到了她的唇语。r
海蓝推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只是感到了痛苦，方海蓝，你输了，输给那个你认为一无是处的女人。r
也许你不该用这么极端的手段，但是，季昀哲，我还是不会后悔。因为这样，我才可以拥抱你，这么长久以来最接近的时刻。r
处理完了一些后续的事情，昀哲本以为今天可以早点走，结果离开公司时天色又暗下来。r
坐上计程车，松懈的情绪终于感到了一些疲惫。回到家要面对恩雅，有些问题必须解决，但是，昀哲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心平气和地来处理这些问题。r
昨天她说的那些话依然清晰地刺痛着他的神经。r
她已经厌恶了手语，厌恶了这样和他交流，婚前的一些担心，终于还是发生了，他们要怎么生活下去。r
昀哲转头，凝视着窗外，匆忙掠过的街景，霓虹夜色中却看不到他和恩雅的未来。r
回到家，却被家里的光景吓了一大跳。r
一层的客厅里有许多人，屋子已经装饰成party的样子，四散的杂物，堆放的自助餐盘、碗碟，还有掉落的食物，人群在空旷的地方扭动着身体，肆意地跳舞。r
虽然听不到声音，也可以想象屋内此刻放着如何震动劲热的音乐，看着那些年轻人疯狂地扭头摇摆身体，一副沉醉在重节奏音乐中的模样。r
昀哲在人群中寻着那个身影，不然他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然后，他看见了恩雅。r
那穿着火红色紧身衣裙的魅惑女子，真的是恩雅吗？r
她清纯的脸上此刻化了艳丽的妆容，眼影的颜色用到夸张，几乎看不清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眸。r
恩雅看见了他，笑着对他挥挥手，身子贴过来，手环上了他的颈项，还在跟着音乐扭动，乐呵呵地说：“昀哲你回来了，你看，这个派对还不错吧，都是我的学生呢。”r
昀哲头痛起来，拉住了恩雅的手，一使劲儿把她拉到了静处，深邃的眼定定看着她。r
“别不开心，因为专辑录好了在课上的时候说起来，学生们就说要庆祝一下。”恩雅挽住他的手，还想像刚才一样肆意地微笑，却不是那么有底气。r
“你可以上楼去休息，反正……不会妨碍到你。”恩雅咬了咬嘴唇，胡乱比画了几下，不敢看昀哲的眼睛，也不知道她比的手语昀哲能不能看懂。r
昀哲还在看她，那深邃的眼里有恩雅看不懂的情绪，良久，他的大手摸过来，恩雅怔了一下，以为他要做什么，他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r
然后，她看着昀哲走上楼去，没再管她。r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恩雅心里就酸酸的，所有想要尽情狂欢的情绪都被一扫而尽了。r
本来，她是不想单独面对昀哲，才在学生的怂恿下开了这场庆祝party，但是现在弄成这样，她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r
昀哲放任自己睡了很深的一觉，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r
阳光从透明的窗纱射进来，睁开惺忪睡眼，身边的恩雅还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掠过他的鼻尖，昀哲才看清她与自己贴得很近很近。r
心上拂过柔软与爱怜，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轻触她的脸颊。r
到浴室冲澡的时候才模糊地想起今天好像是约好了一同去度假的日子。r
手上的工作已经完成，恩雅的专辑也录制好了，上个礼拜就和浩然说定了几家人一起去度假。r
昀哲关了花洒，系上浴衣，从浴室出来连忙翻看日历，果然是今天，约好一起去浩然所定的乡村别墅的日子。r
昀哲套了T恤跟长裤走下楼，触目所及的狼藉让他扶住额头，虽然睡了很好的一觉，现在又有些头痛起来。r
自助餐点的碗盘已经都被服务生收走，杂物也都处理带走，但狂欢过后的室内还是凌乱不堪。r
昀哲环顾四周，动手清理起来。r
散乱的酒杯，沙发上落下的鲜奶油，还有许多狼藉的痕迹，不能被收走的杂物，做这些清洁工作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所幸与浩然约定的是下午，时间还算充裕，他必须要打扫干净。r
说他有轻微的洁癖也好，昀哲就是受不了家里这么乱。放着这样的家叫他去度假，他实在做不出来。r
吃过早餐之后便开始全盘打扫。清走那些垃圾，换下沙发套子，又将被移动的家居都摆放回原处，等到他开始埋头擦地板的时候，恩雅从楼上走了下来。r
恩雅还有些宿醉的头痛，昨夜的确喝了太多酒，抚着额头靠在楼梯不太情愿地走下来，在看到那个背对她擦地板的身影时，怔了一怔。r
她环顾四周，慢慢地看清楚，才发觉凌乱的室内已经被整理得差不多了。她弄得这样乱，结果还要昀哲来整理，恩雅心里突然很难受，可以叫阿姨来整理啊，不知为什么昀哲要这样做，让恩雅觉得自己又制造了麻烦。r
她慢慢地走近他，碰触到他的身体，“昀哲。”她轻轻地喊他。r
昀哲感到有人碰自己，抬起头，对上恩雅的脸。r
那张脸还有种宿醉未醒的不适感，他站起身，摸了摸恩雅的额头，很正常的温度，这让他放下心来。r
他指了指餐厅，示意恩雅早餐准备在那里，叫她过去吃早餐，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快中午。r
恩雅分辨着他脸上的神情，觉得他并没有生自己的气，稍稍放下心来。r
本来以为会尴尬的气氛，好像没有怎样，无论是海蓝的那件事，还是自己昨夜在家里胡乱狂欢的事，似乎都在这明朗的阳光中散去了。r
恩雅害怕自己失控时说出的话会对他们之间产生不良的影响，但现在给她的感觉不是这样的，昀哲看她的眼还是很温柔的。r
“不要弄了，等下叫常来的阿姨过来打扫。”恩雅拉住昀哲的手，不想他再辛苦。r
昀哲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将恩雅往餐厅里推，恩雅只能在餐桌前坐下。打开罩子，里面有昀哲为她准备的早餐，鲜榨的果汁，还有解酒的蜂蜜水，另外还有一份新鲜的果蔬沙拉，几片烘焙清爽的面包片。r
恩雅有些震惊地望着昀哲，想不到他还会对自己这样仔细，她喝了酒的确吃不下东西，这些新鲜蔬果正对她现在的胃口。r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在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之后，他怎么能还待她如此呢？r
眼睛有些发热，见昀哲低了头在她对面写着什么，恩雅连忙忍下了自己的眼泪，不想让视线模糊。r
昀哲将写好的纸条递到她面前：“今天是和浩然他们约好的日子，去度假，忘了吗？”r
恩雅怔怔地看着，对他点了点头。r
昀哲淡淡一笑，又写给她：“你吃好早餐准备一下行礼，等下出发，你来开车，我在这里没有驾照，这边聋人不能开车。”r
“聋人”那两个字让恩雅很不舒服，却又不能反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