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像塞了一块超大的棉花糖，脚下就像踩在云端，雨水也好，一直缠绕在心的阴影也好，都在此时消失不见。
石飒甩威廉的手，不停拍打着自己的双颊，脸烫得厉害好像发高烧了一样，她越发觉得这不合道理。
“你、你这是和我开玩笑对吧？一定是这样的！我这样人，怎么会有人喜欢？怎么可能出现一见钟情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情况！”
说完后石飒反而觉得心被刺了一刀，因为被告白塞进脑袋里面的棉花糖也融化不见，连一点糖渣都没有剩下。
“威廉，你不需要为了和外婆的约定，说为难自己的话。”
肩膀被搂住，过分亲昵的行为换平时石飒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可这次的人是刚对自己告白的威廉，石飒有些犹豫，心灵和身体更多了不少漏洞。
“飒飒，你太看低你自己了。”
石飒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威廉的脸，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太过可笑，竟然因为一句告白弄得手无足措，只能任由自己被威廉搂着，一向傲气十足的石飒，第一次感觉自己在威廉面前很娇小，现在的她很小鸟依人。
不！这是身高体格差带来的错觉！
想清楚的石飒总算鼓起继续质问的勇气，才抬起头，就对上了威廉的目光，她从来没有被人深情对望过，也能感觉对方眼神里面的真挚感情，她听到威廉继续说着自己的好。
“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飒飒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之后中暑又被你所救，醒来后外婆告诉我，你救了我件事，我就向外婆说了想要追求你的心意。你虽然总是说着麻烦，却一次都没有放下过我。你对所有人都是笑颜相对，上风市的大家其实也很喜欢你的直率，这也是你受欢迎的证明。”
“见到这样的你，我的心越跳动得更厉害，如果这不是爱上你的证明，那是什么感情？”
这是石飒听过的甜言蜜语中最朴素的话，却也是第一次针对她的话。她仍旧无法相信这件事情，却挡不住心里的喜悦。
“我还是觉得你在骗我，如果真的是对我一见钟情，为什么一开始不对我说？”
威廉笑了起来，抬手抹去石飒头发上的水珠。
“这是外婆的建议。她说不认识的人对你告白，只会被你当成恶意。只有长期相处下来产生了感情，你才会接受爱意。就算我长得刚好能入你的眼，相处后性格不合也会惹你厌烦，外婆也不希望你后悔与我交往。”
石飒扶额，没想自己会被家里人给卖了。仔细一想外婆说的也不错，威廉的外表确实会让自己一时脑袋发热，冲动答应和他交往，但石飒想要的是和父母一样天长地久的感情，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能一次到位。
威廉他长相很不错，性格虽然有些固执，也太过温柔，容易没有存在感，却能包容石飒的脾气和惹到就出手的恶习，石飒和他相处觉得很自然，也很舒服。
“那为何你现在又说出来了？这叫我们之后怎么像以前那样相处啊！”
威廉听出这句话里面所含的机会，乐得直接吻上了石飒的额头，石飒又羞又急，举起了拳头又无力的放下捂住脸。刚才还在不停下着的雨，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被风吹散，蓝天和太阳总算重现人间，如果此时再来一道彩虹，石飒肯定会羞耻得栽倒在水塘里。
“因为飒飒你想要赶我走。说明我留下来的目的，你就不会再要我离开了吧？”
心头才散去的雾霾又重新聚集了起来，石飒脸还红着，心里的阴影却带走了大部分因表白升起的体温。
“听你这么说，我更不能让你跟着我了。”
抛去了害羞，石飒还是以前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出事宁可自己顶着也不愿看所爱之人受难的笨蛋少女。
“你应该没有忘记火车上那件事情吧？你可是受过伤的，如果你——”
石飒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她拉过威廉的手，撩起他的袖子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骨折，没有划伤，回想起威廉在咖啡厅里的表现，怎么也不是手骨折，脚扭到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凌晨入住酒店的时候，威廉明明还打着三角巾的啊？
“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怎么都好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才还为接到告白激动不已，觉得威廉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对象，此时却立即升起了戒备之心。
威廉拉下袖子，眼里尽是无奈与悲痛。
“这是我的体质原因，也是外婆希望我先不向你告白的原因，更是外婆允许我跟随你一起旅行的原因。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石飒不想让自己才冒出来的恋情失望，点头跟随威廉回到酒店，进到了威廉的房间。威廉检查了房间没有异常后拉起了窗帘，当着石飒的面脱下了上衣，没等石飒大叫流氓，床旁边的化妆镜清晰地映照出威廉的背上，有着水银光泽一样的纹身。
那是沿着脊柱刻画出来的脊柱骨纹身，一直延伸到尾骨。除此之外，威廉的肩胛骨上也刻画着类似羽翅的纹路。
就算是一个宗教知识严重缺乏的人，看到这样的纹身第一反应也联想到天使和恶魔吧？但这是只有镜子才能映照出来的奇怪纹身，有着奇怪水银色泽的纹身，绝不会普通。
石飒的大脑因为过多的信息，几乎停止运转，她非常不明白，自己一个普通的学生，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谢静萍是知道你的纹身，才叫你黄金的恶魔？这不对啊，这是水银色啊。”
“外婆应该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并且我以前是被叫做地下室的恶魔，这个称号的来源当然是因为这个纹身。”
威廉穿好衣服，重新来开窗帘，窗外蓝天白云，远远能看到镜湖闪着美丽的光彩，是一副非常美好的风景。
“我的父亲是个宗教狂热者，在我四岁的时候，突然发现我背上出现了这个纹身，他觉得我是被恶魔附身，当然得除去恶魔才能代表他对信仰的忠诚，于是将我关入地下室。”
“他相信恶魔是带来痛苦的，而让恶魔痛苦，就会让恶魔离开我的身躯。小时候受过的事情，我觉得没必要细说，总之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很强，当然还不至于能抵抗死亡和断肢。”
“父亲他此时又觉得我是新诞生的圣人，送我去了罗马大学，希望能得到神学院的肯定。也是在那里，经过科学的验证我确实是人类的身躯，只是恢复能力强一些，背上的纹身则是种罕见的皮肤病，科学院也有很多项这类病例，并不奇怪。发现我彻底没有价值后，他放弃了我，我总算不用再被关入地下室。”
“其实这次旅行，是我离开地下室一周内纪念，没想到能让我遇见你。我知道我有些痴心妄想，但是外婆给我了机会，我不想就此放弃，请让我呆在你身边好吗？”
“要不飒飒你这么想，游戏里面不都爱带着肉盾开战吗？有我在身边的话，你也可以减少点危险。”
面前的男子，眼里透着可怜，石飒有些受不了自己因为他的一番话激起来的母性，她竟然觉得被这样可怜的威廉依恋着很有满足感。
“我想回自己的房间静一静。”
威廉露出惨淡的笑容，为石飒打开了房门，直到石飒关上自己的房门，他仍在外面站着目送石飒。
打通外婆的电话，龙阿姆听石飒抱怨完后，才带着埋怨的语气回答石飒的问题。
“这原本就是因为飒飒你不乖，不告诉外婆的实情造成的。说起威廉的体质，你舅舅也知道。他刚好看过那篇医学报告，听我起威廉的情况尽管有些不乐意，也默认了他的身份。我们都和那个孩子有眼缘，觉得他适合你，飒飒你不要太欺负他。”
“我哪有欺负他啊！”
石飒气得在床上打滚，搞半天全家都知道这些事情，就自己白痴被蒙在鼓里！难道舅舅和外婆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是个未成年，找个外国帅哥当恋人，不觉得太早了吗！
“飒飒，你要是觉得威廉不行，也没关系。虽然听起来很自私，我还是希望威廉能陪着你找到那个叫常祈瑞的人。飒飒你一个人在外地，又年纪太小，脾气不好还爱打架。这次在火车上遇到血腥的事件，以后甚至还会遇到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他在身边，至少是个照应。”
“外婆和舅舅对你遇到的事情束手无策，飒飒你也是因为我们才不得已接受寻找常祈瑞的约定，如果我们强制加入，或许更会让你你束手束脚。我们不希望看到你出事，所以就算你不喜欢他，那个男人的性命也要利用起来。”
如同被冰水淋了一头，石飒完全没有想到外婆会说出这么残酷的话。外婆和舅舅不是还蛮喜欢威廉的吗？为什么要自己利用威廉的性命？
电话那头的外婆像是猜到石飒所想，一句话斩断石飒的后路。
“我们不是圣人，我们只在乎家人的性命。他既是自愿跟着你，由着他不是更好？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随着他的心意才能让他开心。”
石飒完全说不出话来，之后外婆又说了好多关于小梅的事情，她只记得一句可以去染溪镇看看，别的再也听不进去。
凡人只有顾好自己，确定自己高枕无忧才有资格去同情别人，石飒越想心情越复杂——如果一开始自己就接受威廉的心意，没想起威廉的伤，情况会不会更好？
打开门，石飒发现威廉就坐在门口，他见到石飒立即站起来，几次想要开口，又强制吞回到口的话，等待石飒的判刑，好像一只受委屈想讨主人欢心的金毛犬，生怕自己被丢弃。
“抱歉，我不会和你交往。”
果然，脑袋耷拉了下去。
“但是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开始。”
碧绿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芒。
“不过，威廉你给我记好了！”石飒抬起头瞪着远比自己高大的男子。“身为我的朋友，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性命，有危险就算丢下我要逃走，我也不会怪你！我现在很困，三个小时候我叫你，快去休息吧。”
说完，石飒再也不敢看威廉一眼，心里怀着复杂的感情，裹着被子躺回床上。
掏出手机查到去染溪只有汽车，并且在晚上九点半出发。石飒用枕头蒙住脑袋，今天的心情，还真像是在坐过山车，如果天天都这样，自己肯定会折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