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是我们三个先看上这个床铺的!你们乘警不是在列车上有自己的床铺吗?何必来和我们抢位置,以为我们被铐住就好欺负吗?”
老李听到那个男人的话很吃惊,确定对方也是了解事态的人,于是犹豫起来,最终语气坚定的回答。
“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也不能看着我们的同伴们送死。并且可以暂时算作床铺主人的他俩招呼的是我们,不是你们。”
其余的乘警和乘务员姐姐惊讶地望着老李,突然谈到送死让他们很不舒服,而还在床铺外站着的学生也恐慌起来。
“难道真是被说中,我们被困隧道里面,是因为有邪灵什么的东西存在?好可怕!”
“不好大声吼!”
老李一声怒斥,学生们都吓得不敢再说话,却不妨碍他们试图去开车窗,或者是意图前往前面的车厢。
石飒一脸无辜,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感觉,毕竟啥事都没发生,自己先把自己吓死的情况经常出现。比起老李忙着阻止学生们作死,却啥也不说,她更想听老李的解释,于是和威廉死死盯着老李,大有老李接受了自己的邀请,还不说出实情太不给面子的意味。
老李总算忍受不了同事还有石飒询问的眼神,只好一再交代学生们不要乱动车上的东西,乖乖躺回到床位上,并一再发誓只要大家都躺好,他就说明现在遇到的情况,才让骚乱停止。
被铐住的男人绝望地骂着老李:“你难道就这样看着我们受苦?”
老李让同事先爬上床铺,回头告诉那个男人:“谁都想活命,并且你们四个本来就不应该遭这个罪,你们却偏偏找来假车票送死,这怪得了谁。不!或许死是你们招过来的也说不定。”
说完老李爬上床,再也不听那个男人的咒骂,将通讯器调成本车厢联通状态,轻声说道。
“我们遇到的事情很匪夷所思,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给我几分钟组织下语言。”
脑海里面翻滚着关于这件事的情报,老李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刚才去前面车厢的女孩,希望她一切安好。
阿玲其实并不想参加这次旅行。
翘掉课,一个班的一半的人出来旅行,看上去虽然青春,实际只是对老师的恶作剧。会做出这样不请假就乱跑的原因,是因为上次老师没有通过他们的研究课题,害他们考试挂科。阿玲并不是他们课题组的人,却因为对方的邀请,加入了他们。
虽然旅行费用一早就收好被交到阿玲手上,她却知道他们叫上自己,只是为了有个人帮他们规划路线,订餐订旅店,外加购买各种旅行物品等繁杂琐碎的事。
管家婆、爱操心的大妈、烦人鬼、闲人马大姐。还有很多恶劣的称号,都是包括一起旅行的同学在内,为她取的。对于这些已经成年,心态却还在像小孩子的同伴,她却没办法拒绝。
她本来也不想瞎操那么多心,可是家里人总说女孩子要忍耐,多吃点亏没什么,只要能认识更多人,多一点未来能利用上的关系,当个多面八卦全面手是很好的事情。
阿玲其实更想少要点朋友,友情贵在真心,而不是靠虚无的人际关系堆砌自己的未来。可惜,从小的教育深入骨髓。当别人在要求她去做什么的时候,她脑子里面想到了拒绝,开口却仍旧变成父母教育的那套,多吃点亏没关系,能和别人搭上关系才好,任劳任怨的帮他们做事。
并非发自真心的行动很累人。所以她在骂了乘警,又主动去前面车厢找乘务员的时候,并没有其余同伴追上来很让她松了一口气。
走到洗脸台的前面,确定车厢的人看不到她的所在位置,她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随便擦了擦洗手台,坐了上去,深深吐出闷在心里的气。
“不过,他们那些人还真是狠心啊。”
不管阿玲心里怎么想自己结交朋友这件事,照顾这些“伙伴”的活,阿玲可一直都是很用心去做的。结果呢?口吐白沫晕倒的人暂时不说,剩下那几个见阿玲一个人去前面车厢,也没有开口说要陪阿玲一起去,庆幸过后就变成恶毒的咒骂,自己的一番好心,在别人眼里也只是自讨苦吃的笑话。
其实就算真有人说要陪同,阿玲也会拒绝,她想要趁这个时候休息休息,没想到他们那么绝情,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阿玲。
“虽然我吃亏够多了,但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锤了锤胸口,心里淤积的苦闷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倾诉,所以她转过身子望着镜子,朴素的女孩神情疲惫,像是更老了几岁,大妈这个称号看上去很符合现在的形象,她原本的目标是当知心温柔大姐姐,现在只有在游戏里面她能达到这个目标。
手指划过镜面,也擦去了镜子上的水珠,阿玲怨恨地骂着自己。
“只会听从别人的想法,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想起刚刚跟着那些笨蛋一起,因为一个愚蠢的黑影讨论半天,浪费时间不说还得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陪笑,辛苦去提水,帮他们每人泡方便,她就对自己的为人感到恶心。
说实话,乘警说她的同伴晕迷口吐白沫是因为食物中毒,她并不相信。食物中毒的最大表现不是上吐下泻吗?不过与表面上的担心不同,阿玲非常希望那些躺倒的同伴出事,好出出她无处发泄的怒气,所以并没有拆穿乘警。
因为自己的无处发泄的恶,诅咒下讨厌的人,阿玲觉得没有错,毕竟嘴巴上的咒骂又不会真的伤害谁,这怎么能算恶?所以她对着镜子不停小声重复地说去死、去死!直到感到心里的怨恨全部发泄完,她才长叹一口气,检查了下仪容,准备向前面车厢走去。
“只是在嘴巴上说说,就满足了吗?”
阿玲愣住,回头看了下镜子,觉得奇怪。
刚才听到的话,和自己是一样的声音。说的虽然是心里话,但是阿玲还不至于蠢到将这种话说出口。
“想不再受到别人的限制,好好的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镜子里面的自己一边说着,一边笑的如春风般温暖,阿玲第一次发现自己也能变得如此美丽,比起做不喜欢的事情,虚伪地操心别人的杂事,变得过度操劳面容老气的自己,她更希望像镜子里面那样。
弱者的心只要一瞬间出现了空隙,邪灵就会趁虚而入。
阿玲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她理所当然被突然从列车夹缝中窜出来的黑暗所吞没。奇怪的是,阿玲并没有感受到害怕,黑影虽然冰冷,不停吸走她的体温,还将她身体裹上一层透明的黏液,这是要吃了她吗?不过,她也能因此从现在的生活中解脱,她这算是自由了吗?
“很遗憾,你得到的并不是自由。”
寒气突然变成刺骨的刀,刺入全身。阿玲痛得恨不得去死却无法逃脱,她总算领悟到刚才的自己是多可笑,竟然以为这东西能帮自己解脱。
“只有你自己才能帮到你自己,所以出现今天的事,你这是活该。”
阿玲感觉到自己身体被刀切开了无数的洞,每个洞里面都被黑暗里那个和自己拥有相同样貌,却笑如春风的人放入细小的莹白色虫子。
“你的存在本来就没有意义,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别人当苦力,永远没有好结果。所以贡献你自己,当做幼虫巢穴,是很不错的主意。”
纵然有千万的不甘,现在也只剩下悔恨,阿玲只想寻求一死,而噬咬着她躯体的幼虫,却像能控制她的思想一样,把她一生中最为痛恨,最为不堪的事情反复播放。
对于人来说,最痛苦的到底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是心灵上的伤害?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在阿玲这里,明显更无法忍受心灵上的痛苦。
她哀嚎着,痛苦着,脑海里走马灯一样闪现过从小到大认识的人。
父母一再强调着忍耐,亲戚家的孩子夺走自己所有心爱之物,只要自己露出一点不满,就会迎来父亲的棍棒教育。
所爱之人外表虽然不英俊但是很有才华,但是家里很有权势的学姐也喜欢他,为维持自己讨厌的利益关系网,她只能忘记他,就算天天看到学姐在微信上秀恩爱,也只能当照片里面的男人不存在。
忍耐所有讨厌的事情,到了不发泄出来就有危险这种地步。她首先怨恨着这样懦弱的自己,然后可能的话,真想将怒火烧遍伤害过她的人。
“所以你想从怨恨中获得什么?”
另一个阿玲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想从怨恨中,获得报复的力量!”
阿玲刚回答完,全身骨头碎裂,身体像是橡皮一样被拉扯开,又松手放下,任由她自行恢复形状。身体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红色的肉上跳动的是青色的血管。阿玲合上眼,又睁开眼,包裹住全身的黑暗消失,她的身体也恢复成了原状。
冲着镜子笑一笑,如春风拂面,非常符合她一直想要得到的温柔形容。
“还是得去前面看看啊。”
阿玲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流下口水。
“得先确定领域,才能安心用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