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闹,不代表我要被你支走。”r
玉华温情地看了我一眼,终还是不放心地朝碧尘问了一句:“你须告诉我,单留下我娘子作甚?”r
“聊一些殿上的事。”r
“不找她麻烦?”r
“绝不。”r
玉华又瞟了我一眼,在碧尘应允了的前提下,十分不情愿地说了句:“那好吧。”r
于是就被人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柳玄也垂头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尾随着那祖宗进到了内室里头。r
于是,偌大的殿里只剩下我与碧尘二人,一切空旷得令人心惊,香炉紫烟升起。r
“不知二殿下找小的有何事?”r
我有些不自在了,瞅着他,吊儿郎当地扯给了他一个笑容。r
碧尘只是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半晌不语,神色凝重。r
我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r
总觉得,此番他要与我说的事儿,似乎并不简单。r
“你有话便说吧。”我收起玩笑,正经起来了,“况且我也不能在这儿呆久了。银魅怪罪下来,我就麻烦了。”r
“你知道为何主公会住在我殿么。”r
他悠悠地吐了一句话。r
咦,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r
莫非其中涉及到了啥宫闱秘闻。r
“这二殿之内,一草一木都有灵性,能静心安神有助于主公化解心结。”碧尘的眼神停留在我头上方,怔了怔,苦笑抿嘴,复又直直地盯视着我,“如今我父亲快回来了。”r
“你父亲回来了,与我何干?”r
不知为何我竟被他盯得有些心慌,烦闷了。r
“这千年来一直是由他负责调理主公的身子,如今已炼好了丹丸,定能压住主公的心魔,暂缓他的癫痴症。”r
“是么……”我怔了怔,笑了,“有得治,便是好事。”r
“凡事不要太过于沉沦。”r
碧尘望着我,云淡风轻的神态初显露出了睿智,目光灼灼落在我的脸上,令人不敢直视。r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r
“你这么聪慧,定是明白的。他是南纳族人的一殿下,深受万人敬仰的主公。如今玉华君只是一时忍受不来丧妻之痛,所以有些糊涂了,但你并不糊涂。”他目光深沉怜悯,手抚上我的发,触上那根簪子,“瞧,他把这么不吉利的簪子都插在你头上。”r
“不吉利?”我怔了怔,十分的不解,“这根芳华木簪难道不是他与他娘子的定情信物?”r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截儿芳华簪子虽被玉华君爱惜至今。可当它还没被做成簪子之前,其主人却是九玄灵。”碧尘眼珠转转,望着我,“你可曾听过九玄灵上神?”r
何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r
跟着先生修道的时候,最常听到的便是这三个字。先生甚为敬仰地说整个南纳族修为能及得过上仙的屈指可数,可达到上神的却只有九玄灵。据说这个九玄灵生来便具仙根,悟性又极佳,只花了万年便从上仙修成了上神。只可惜后来遭遇劫数,落得魂飞魄散,实在是令人痛惜,以致万万年来,再也没有南纳人修成上神。r
我不知先生痛惜的是九玄灵君还是痛惜没人修成上神。但对于当初遭了什么变故,先生却再也不肯说。r
但南纳这么多张嘴,岂是先生不说,我便不知道的。我微微打探到,那时候九玄灵上神初入天庭,寂寞难耐,便养了不少神兽。后来竟传出她与异族俊俏少年相恋的事情。而这个少年据闻是她府上的神兽变化而成。r
用上“据闻”二字,是因为天界的消息很难打听得到,这些传闻都没什么根据,仅仅只是道听途说而已。r
据闻仙凡相恋已是大过。r
神与兽相恋更是前所未闻,乃古今之大事。玉帝一怒之下,九玄灵跳了诛仙台,去凡间受劫。其中的经历我无从打听,不过结果正如先生说的那样,最后落得满身修为不再,魂也灰飞烟灭。r
可这些都是不晓得多少万万年前的事了,她与玉华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r
“九玄灵上神府中养着的神兽除了被仙友抱去当坐骑的,剩下的都豢养在南纳苦无涯之中,这截芳华木据闻曾经是只芳华兽,当初清点时并未在其内,不知为何却辗转落到了玉华手中,还被他私下里当做了定心信物赠与卿言。”碧尘叹了气,“这木簪大抵是个不吉之物,经手之人,个个都没好下场。九玄灵君元神不保,玉华疯了,卿言死了。”r
“个人的命数如此不能全怪在这木簪簪上。”r
“如此看来小妹甚为通情达理,接下来便好说了。诚然这根木簪甚无辜,但作为定情信物,它总归是玉华送给他娘子的,你不该收。”r
我大抵听清了他话里的意思,心却像是被人猛捶了一下。r
“我会把这簪子还给他的。”我气不顺,闷得慌,瞪了他一眼。r
“交给我便成了。主公见不着这簪子也好。”碧尘手一扬,簪子便落入掌,收入袖子里,他望着我一笑,“主公免得对着旧物相思痴望久了,就会犯病。”r
我艰涩地笑笑。r
碧尘的目光很是温柔,r
“玉华君终会变成南纳族人眼里所熟悉的主公,待他清醒后,你该怎么办。”他执着我的手,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轻轻说了这句话,“我不担心他,反倒更为担忧你。”r
“瞧你说到哪儿去了,象是我厚颜无耻硬巴上主公似的。”我嘴角抽了抽,“他若不来烦我,我定是不会找他。”r
他宽慰地一笑。r
我不傻,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r
玉华睹物思人,成癫狂,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所以他们便由着他胡来,由着他拉着我唤娘子。r
如今能医治他的兆曌上仙快要回来,玉华的病也会有所好转。r
他不再是那个招人怜的傻子。r
而我这“假娘子“的存在,对治愈他的病没利反而有害。r
对一个清醒的玉华来说,我的存在是多余的。r
“碧尘君的话,我明白得很通透。这儿是如此高贵之地,并不是我这等人能久待的。”我没了失落,却突然觉得有些释怀,“我先回去了。”r
碧尘长身玉立,站在殿中央,一声不语地望着我。r
“主公偶尔会像现在一样犯病,但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只是这次有些例外。”四周一片寂静,他的话消逝在风中。r
我蹙眉咬唇,转身离开。r
他平白无故与我胡扯这么多有。我与玉华殿下才接触不过几日,何来的沉沦……r
我出了大殿,深呼气。r
只觉心里边得轻松了不少,低头整理衣襟,正欲迈上小桥时。r
突然遥遥听到大殿内一阵闹腾,传来不轻的吵杂声和急促紊乱的脚步声,“主公……主公……”r
玉阶梯两旁的仆人都低头跪下了。r
我诧异,还未转身回头,右手便被人揪住了,揪得那么紧,那人的手心还有汗。r
那人只穿着一件雪白清墨长衣,长发垂着,赤足,似是跑来的,脸上微红,满是惶然无助与急切之色。r
是玉华。r
我心里一软。轻软着声音问:“怎么跑出来了?”r
“你怎么不陪我睡。”他拉紧了我的衣衫。r
我一怔。r
跟着玉华跑来的夭十八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急得不住地回头,眸光向站立在殿内的碧尘望去,恨不得拿手去拉玉华,“您怎么又使性子了,这么跑出来有伤风化,还说这么有失体统的话。”r
“我不管,你退下。”玉华蹙眉命令道,小孩子脾气十足。r
夭十八只得退了几步。r
“你怎么不陪我睡。”他望着我,清目朗朗:“你明天还来么?”r
“殿下先去躺着,我还有事儿,办完了就回来。”r
“真的?”r
“嗯。”我轻点头。r
他竟露出了个从容淡雅的笑容。r
“带殿下回去休息吧。”我朝夭十八颔首示意。r
“主公请移步。”r
“本君自己回去,你离我远一点。”玉华神态里带着高贵倨傲,推开了夭十八,走了几步又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我一眼。“兆曌要回来了,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明天一定要来。”r
我微微一笑。r
久久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r
他削瘦的身子骨竟显得有些单薄,在风中那么的惹人怜。r
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