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碧水清澈见底,雾气悠悠,翻滚幻化成一团又一团虚景,含凡间悲喜,保罗世间万象。r
透过淡淡的雾气,隐隐能见银魅殿下一袭墨袍,就这么端坐在神殿的榻上。而身为主公的玉华许是有些疲乏,一向处事严谨做派庄重的他,此刻一手支颐着脑袋,抱着一团狐狸,举止舒展又随意。在他右侧坐着的碧尘,身形微微动了动,看着我眼角时,有着隐藏不住的笑意。r
我虽低着头,却忍不住唇微微上扬,委实叹了一叹,这三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叫一个俊儿,难怪那些同门前赴后继,不管男的女的,削尖了脑袋都想爬上榻与其缠绵一遭,真真是祸水啊祸水。r
坐在蒲团上的兆曌上仙望向我们,把袖袍一挥,手扬起道,“开始吧。”r
旁边立马有个侍从快步走到我与苗女面前,指了指一池碧水,小声地说：“你们二人等会儿一个一个地上去,把手探入池水里,闭目静心即可。”r
我与苗女面面相觑。r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怎一个比一个邪乎。r
“小祖宗们,求你们快些吧,后面还有一拨拨的人排队等着,别耽搁时间了,你们谁先来？要不……就你先？”侍从低着脑袋,急的直蹿。r
我摇了摇脑袋,不留痕迹地往后挪了几步。r
“小哥哥你说的话,我听明白了,不就是洗手么。”苗女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末了很正儿八经地扭头对我说,“今儿个来得仓促了些,如厕之后还没洗手,想不到他们还真体贴,我先吧。”r
我被她说得囧囧的。r
苗女微微疾急碎步,低头很端庄贤惠地朝前面几个大人物福了福,瞅了一眼那波碧池,徐徐蹲下,撩起袖袍银镯子下滑,眼见着她的手就要触到了池。r
“等等。”一直沉默的银魅却在此刻适时地出声制止了苗女的动作。r
我一愣。r
其余殿下皆愣,纷纷朝他投来的探究目光,银魅君只是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这三生镜虽说只能照千年,但凡人的一生就像蜉蝣委实短暂,一千年也够他们轮回转世了数回了。方才几个弟子的前世今生看得本君颇觉无味。兆曌君费这么大的力气,不就是想把卿言找出来么。”他手抚着额角,长睫毛遮住了眸子,抿起的唇上扬的弧度颇有些嘲讽的意味,眸光一抬,看似对着苗女,其实一双眼却盯着我,“不如,爽快些。测一测余下的弟子曾与上界的渊源可好？”r
面容波澜不惊的玉华眉一抖。r
我也惊上一惊。r
但此刻更惊的却是苗女,此刻歪软着身子,望着这一波被她误认为是洗手水的神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r
想必此时感慨颇多。r
我叹上一叹。r
兆曌上仙瞄了一眼我,再瞅了一眼正贼眉鼠眼左顾右看恨不能找东西净身净手的苗女后,朝玉华捻须问,“主公你看？”r
“就依三殿下所言。”玉华低头漫不经心地摸了一把狐狸的柔软毛发,启唇微笑。r
“唉,这年头甄试还要搞七搞八,平白无故地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兆曌上仙听完后,忿忿然地从蒲团上起身,躬身优哉游哉地踱到池边,闭目,捻了个手诀,也不晓得施展了个什么法术符咒,只见一道金光跃入池内,顿时涟漪一荡,朦朦胧胧柔和的金光便顺着水波罩在了整个池面之中,弥漫在水上的雾气也全然散去了,碧波恢复平静后,竟像面镜子,清透极了。r
兆曌上仙睁眼,扫向苗女,慢悠悠一屁股坐回了蒲团。r
我心下了然,推了一把苗女,示意她上前去“洗”上一“洗”。r
苗女此刻难得地扭捏了起来,娇娇羞羞地跪依在池边,手探入金光里,往水中一触,闭目静候。r
……米啥反应。r
她干笑了一下,又怀揣着小期盼,搅着水,那架势恨不能把手上的皮都给搓没了,水浑浊了些,但仍不见动静。r
噗哧。r
也不晓得是谁笑了一声。碧尘正色道：“小妹,该轮到你了。”r
我迟疑片刻,有些犹豫了。r
按道理这事儿是躲不了的,我也不傻,前前后后梦做了不少,阿蛮这女子可不就是我前世么,只不晓得我与银魅那档子前世纠葛是否被算做上界范围内。倘若是的话……r
唉,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委实让我的老脸没处放。r
我拿不定主意的同时,偷偷斜了眼银魅。r
“魅君,你们三殿的弟子都是这么怯懦胆小的么？”碧尘低头托着茶碗,饮了口,拿话打趣。r
“你忘了？我殿已经有许久没招新弟子了,如今这唯一的一个也是由你替我教着的。”银魅微微倾身,坐端正了,笑眯眯地回望他,“是生来就怯懦胆小还是被人栽培成这样的,你应比我更清楚。”r
碧尘哑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失笑,“银魅君的嘴巴还是这么毒,这下可怎么是好。小妹你长点志气为本君洗刷冤屈,还愣在那干什么,快些上前试一试神池。”r
我耷拉着脑袋,很不情愿地挪了过去,手触到池水,冷得一哆嗦。r
镜面没啥反应。r
我大喜,欢欢欣欣起来。r
突然枕靠在玉华膝盖上的狐狸抬起脑袋,尖耳朵抖了抖,一双眼睛灵炯地望着我。玉华抬手安抚了它一把。r
我大感不妙。r
与此同时,池面的金光乍亮,白光一闪,腾出了不少雾气,聚拢起来竟幻化出了景象。r
一片荒芜之地,隐有个隆起的土坡,坡被雪地覆盖了,像是有人来过的迹象,旁边散落着酒坛碎片,被暖酒泼过的地方冒着热气,雪有化去的迹象,一截木渐渐显现出来。离得远了有些看不清楚,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景象慢慢移动,换成了另一个场景。r
一张桌子,一个案台,一个寒玉床。r
兆曌上仙虎躯一震。r
玉华目光灼灼地望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