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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好奇如一只不安分的百足虫,在我心里挠啊挠。r

我忍不住,往前挪了几步,执袖探手,凑近千年寒尸的脸,二指并拢抚上她的鼻息,不经意间触上了她的肌肤,顷刻像是触电一般。r

草丛里隐隐有动静,似乎脚步声。r

我心发慌,想撤。手却被吸牢在她肌肤上,撤不得分毫,手臂被一股儿劲气震得发麻,身体内传来尖锐的疼痛。r

我呆了,只觉得有些怪,说不出来怪在哪儿。r

她浑身冰冰凉凉的,冻人得慌,没有气息,r

可就这么一具原本已死去千年的寒尸,身上却有一股无形的力气,她怎就有这么大的本事。r

我一时怔在原地。r

眼神复杂地望着千年美人儿,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觉得此刻体内酥酥麻麻地一股劲气往上冲,心脏骤然紧缩,背脊上竟冒出了股冷汗。r

“你在干什么。”r

突然一阵厉喝在我后边响起。r

我身子一震,慌忙转头。r

玉华站着,修长白净的手捧着用宽大的叶子盛来的水,衣衫上隐有水渍,似是走得很匆忙。r

此刻他蹙着眉宇,一脸不悦地望着我。嘴抿着。r

“我……碰巧路过。”r

“碰巧路过?劳烦拿开你的手。”温和的声音伴着春风草声慢慢响起,温和得令人胆寒。r

我也想拿,可拿不开。r

玉华一双清眸怒而不宣地瞅向我,急促上前,袖一挥。r

一股莫名的力气,冲了上前,将我震开。他立马上前抱住千年寒尸,头也不抬,“瞧你这一身黑袍装束,想必是三殿的人。”r

“是。”r

玉华清冷着脸,徐徐单膝跪地,捏起袖子擦着美人儿发上的脏污,“既然是三殿的人就该离她远一些。”r

嘿,这人明摆着,穿白袍儿的看不起穿黑袍儿的。r

“不是我想摸,而是美人儿吸……”吸着我的手。r

一双寒目唰地望向我,直望得我脊梁骨发毛,话滑入了喉咙,噤声了。r

好吧……r

如此看来,我怎么着也脱不了关系,解释能顶个屁用。r

我怎这么巧被他抓个正着,真真是邪儿门。r

我光想着便有些愤懑不平,径自握着被弄疼的手,望了会儿他,然后再将视线投射到那寒尸上,小步小步地挪开,尽量离他们远一些,脸上挂着心有余悸的神情。r

玉华小心翼翼地抱住那美丽的女子,起身,走了几步浑身满是肃穆杀气,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声音很冷,“先不管你是怎么闯过结界来到这儿的,但凡南纳人都知晓,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碰触她,下一次你可没这般好运了。”r

“你这人好不讲理儿。”我憋闷了,瞪着他的身影,恨不能追着骂,“但凡南纳人都知晓。呸,我又不是南纳人,哪知道这么多规矩。”r

等等,他口里的结界是啥玩意……r

这一路上,我压根就没碰到过啊。r

再望向他时,他浑身便散发着月辉般的光芒,身影朦胧,一晃儿便不见了。r

我讪讪地,挠头准备回去。r

结果走了还不到七步,便觉额上生疼,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见了鬼了,我还真的碰上了传说中的结界。”r

惨兮,惨兮。r

我傻了眼,嘴一歪,真真是欲哭无泪。眼前这透明的气膜,无形无色像是一堵墙,竟把我困在了草丛里……r

我试了十八般方式终无果。r

耸肩,气馁了。r

直到日落下山,法力才失效。r

我就琢磨着,r

这啥结界啊,为何进去容易,就这么难出来啊?r

我拖着疲惫的身心,三步一叹息地回了平房,然后把这怪事儿说与苗女听。当然,省略了玉华与寒尸的事儿,毕竟在天子脚下说天子的八卦,着实有些不人道。r

只单单挑了那结界与其探讨,我并没说是我,只说是一同门遇到的。r

“不太可能啊。”苗女认真仔细地听完后,眨巴眼望了我半晌,得出结论。r

“不可能我……”我吐快了些,怔了怔,又硬生生将话给转成,“的那个同门在草丛里瞎晃悠了好久也出不来了,熬到现在结界才消失。”r

“熬到和你同一个时辰才回来的?”苗女贼亮贼亮地望着我,这表情让我忆起了那只丢失的狐狸。r

“嗯。”我给了个千真万确的眼神。r

“若像你方才所说,一位仙者不想被打扰而施展出了法术,那么这结界理应只有施法者与其他内心所允之人才能入,并且是进去难,出去易。”苗女看着我这郁闷难当的表情,噗嗤一下止住笑了,也跟着纠结了一阵,“就算是有人闯破结界,进去了也应该能出去啊。能闯入结界的人,想必是位高人啊。我们同门中法力有这般高的么?”r

高人?r

我怔了怔,当下望了眼自己。r

……觉得愧不敢当。r

我想应该是玉华错将法术给施反了。r

我受挫万分,脱了鞋子,大大咧咧地横倒在床上,歪着脖子瞅了一眼,斜坐在床头的苗女,突然脑子里一激灵,想起了一件事儿。r

“对了,帮我从你那书里翻一翻。”我琢磨回忆了一下道,“何为引魂曲?”r

“你莫不是偷偷出去进修了,这么高深的名词儿都懂啊。”苗女颇有些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一脸钦佩,起身在她床底下摸索了半天,然后独自掏出书,翻了几页。r

“嘿,简直是神了,这书里头还真有记载。”r

苗女眼一亮,琢磨着,学着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很欠揍般地念了几行,“引魂曲就是运用修炼的法力,配以宫、商、角、徵、羽,予以灵性千变万化而奏出的曲子,奏曲之人法术修为越高,吹出的法力就越大。传闻此曲一吹,许能招来亡人的七魂六魄。”r

原来,还真有这么牛逼的法术。r

我睡在榻上,手枕在脑袋下,凝思半晌,“你说玉华殿下的法术怎么样?”r

“我想定是南纳里头最高的。你没看白老儿老成这样,见着玉华殿下也毕恭毕敬的,今儿甄试时哼也不敢哼一声。”r

我也颇为赞同。r

高成这样……r

引魂曲吹了三千多年都没能招回魂儿,想必他娘子早已投胎做人了。r

这么简单的事儿,他怎就不明白。r

情,怎叫一个伤人。r

我翻了个身,手撑在左侧脑袋,摆好姿势,斜一眼苗女,“你在做甚?”r

这丫头自方才摇头晃脑念得身子一趔趄,手便撑着桌子,藏了书后,就背着我,立在案上瞎捣鼓,也不知道在折腾个啥。r

总之,让我好些不安。r

苗女此刻身子明显一僵,贼兮兮地捧着香炉,笑嘻嘻地说,“我今儿遇到了在三殿里头当差的侍者大哥。”r

“所以呢?”我耐心地等待。r

“他给我弄了些曼珠沙华,这次我定能炼制成绝佳的香。要不,我燃来试试?”r

我心有余悸地望向她 ,眉蹙得不是单凭纠结二字可以形容,“你还没折腾够啊,又想把我们一伙人弄昏迷了不成。”r

“反正咱明儿又不要甄试,再说了这么难寻的花我才舍不得这般浪费呢。”苗女瞪我,“闭上眼睡你的,别嚷嚷得人尽皆知。”r

我打了个呵欠,失笑。r

她像是下定决心般,半底气不足地说,“等瞧着吧,这一次我铁定成功。”r

好,信你。r

香是好香。r

闻起来劲道儿足,甜腻得发慌,这气味儿绵绵悠长,闻着忒好,令人发困。r

可是我万分也没想到,信谁也不能信苗女。r

虚幻浮华,尘劳梦趣,r

往事纷沓而至,引来梦一场……r

寒冷之风吹入骨。r

一点儿凉意落到了鼻翼间,一瞬间便化了。r

许是下雪。r

我,呆愣地仰头,便被那随风乱窜的大雪晃了眼,竟看到了一缕飘浮在宫殿上方的红绫绸,沉沉迭迭娇媚万分,一抹红色在空中浮荡。我不觉痴了,被那醉人的脂粉香气牵引着,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会到达何处。r

大雪纷飞覆盖上了茫茫大地,顺势也遮掩了脚印。r

冷……r

我用小手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手所触之地,毛绒绒的,一片柔软温暖。雪粘在上面纷纷洒落,滴水不沾。这身皮毛大衣也不知道是何料子,竟如此之好。r

走上阶,有一殿,大门虚掩着,并未合紧。隐忍的呻吟从里头传来。r

帐飘动,从紫红的帐子里露出一双皓腕。r

光洁如霜的胳膊腕子未着寸缕,竟被一根红绳绑在床头柱子上,隐隐有青紫血瘀,帐子虽透薄却只闻呻吟,仍看不清女人的脸容,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压下,带着轻佻戏谑的笑意。r

大床摇荡着,发出吱吱声响。r

哭声求饶声与轻快兴奋的笑声杂交掺揉成一片。r

我瞪大了眼,几欲惊呼。r

万分紧急时刻,一双手适时地捂住了我的嘴,我顿时觉得腰上传来一股热力,那人便将我带离。那位高人的身手简直是快很准,西侧大街摆摊的屠夫都不见得有这般好眼力。r

我憋得难受,使出一顿自创的绣花拳脚,“奉开偶。”r

“哎呦,你还真敢打。”r

一个少年蹲下望着我,笑眼眯眯,“而且下手还不轻。”r

细长的眸子,爽朗的笑容此刻显得脸庞异常柔和,他正极为专注地望着我。r

我学他的样子,眼也眯着,顿时觉得开心极了,伸手反搂住他,“小魅魅。”r

他笑。r

我也笑。r

“带吃的了么?”r

我极具目的性地直插主题,不给他斡旋的机会。r

他闻言,低头很乖地从怀里揣出了一整块芝麻饼,递与我。r

饼有些凉,不过凑合还能吃。r

“他们不是不让你离开小轩么,你又乱跑了。”少年扎紧了我的小衣襟,捧着小手呵热气,心疼极了,“怎么蹿到这儿来了。”r

“下人们说你今儿回来,我嘴馋,便想第一个等到你。”我埋头闻了闻芝麻香,重重地咬了口,仿若陈述一个憾事,“没料到,到嘴的还是凉了。”r

“民间的东西有啥好。这饼子尝一下便成,蛮儿你别贪吃。”他笑了,拿手摸了摸我的头,眼里有很温柔的波光,拉着我油乎乎的手,便要带我离开。r

“小魅魅。”r

他不吭声。r

“小魅魅。”我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不舍地望了一眼那个殿,“方才我有些疑惑,不知该不该问。”r

“那就莫问。”他迈着步子,拉着我走得更快了些,说的话却底气不足。r

……可我忍不住。r

我憋了三憋,怯生生地瞟向他,“殿里头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为何要压着另一个人,他在干嘛?”r

“你可认识殿里头的人?”少年直直地望着我。r

我站定,想了一会儿。r

我认真地摇头,朗朗回答道:“我平日住在小轩里,鲜少出来,不认得其他人,轩外的事儿我知之甚少。”r

少年眼神躲闪飘忽,“那床上人正在歼灭异族,研究法术长生之术。”r

我呆呆地,顿时心生敬仰,小胸脯起伏片刻,“原来如此,难怪这么激烈,可何为异族?”r

“能人所之不能,不会生老病死,还能像这样。”少年眼见四周无人,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掌心运气 ,活生生腾起一团雾。r

他望着我,专注地打量着我的神色。r

我除了佩服剩下的还是佩服。r

只见掌心的紫雾腾空,像是有灵气的细烟,倏地一下朝身边的灌木丛里钻去,砸在地上幻化成光,似乎有什么动静。r

我大惊。r

丢了嘴里的芝麻饼,挖那灌木丛。r

……紫光似乎砸出了一个洞,洞内晕了一只兔子。r

我很是费力地将兔子夹在咯吱窝下,一摇一摆回到他身边,他望着我浅笑着,我像是明白了什么,心情陡然失落了许多。r

“你方才在说慌。”我低声说。r

“什么?”r

“你在说谎。”我用眼神控诉的同时,还不忘抱紧怀里的毛绒绒的小兔子,“倘若如此,那么我的娘亲也是异族。可为何娘不能长生……她是因为蛮儿才死的么。”r

一时间满目雾气,我悲切切地扯着他的衣衫,“是因为要生下蛮儿所以才死的?”r

他眼神心疼。r

俯下身,伸手抚摸着我的脑袋,悄然说了句,你还有我。r

“娘会法术,为何我却不会。”r

“他们怎么对待异族你也是知道了,你娘归你娘。如今世道这么乱,为了保护你,万不能让他人发觉你的能力。别说你现在使不出法术,就算有,也须尽藏锋芒。懂么?”r

懂了,似乎有不太懂。r

似懂非懂的境界全在此。r

我点了点头。r

他眼神异样地望着我的胸,r

我也低头,紧盯。r

一望平坦的小胸这会儿鼓鼓,隐隐在动。r

这才惊觉,怀里揣着的小兔不知何时钻入毛绒大衣里了,似乎是醒了,不知是不是被那团紫雾砸得没了冬眠的想头,这会儿在我怀里瞎捣鼓,这个欢畅劲儿别提了……哎呀真痒。r

等等。r

这感觉有些怪,r

就像被人摸?r

我正在做梦呢,哪个登徒子在摸我。r

真真是叫人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