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乃仙界、上界、凡间。分别住着仙人、南纳、凡人。r
仙界的仙人们不懂七情六欲,已成了非男非女之辈。r
凡间贪、嗔、痴样样皆具备,可谓有男有女。r
那么上界南纳族呢,只怕是可男可女。r
为何这么说？r
因为南纳者雌雄同体也,小儿生下来便忽男忽女,修为者越高,便越能稳定其身体特性。长大后大都由着自己的喜好化为男子,女人,亦或是……人妖。r
真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r
而我此刻正踏在这奇妙的土地上。r
方才听人说,南纳人住的上界又称为缘玠上界。r
座落在东边的是玉华殿,里头住着的是上界之首玉华君,住在北边的二殿的碧尘君,堪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南边是第三殿,曰：银魅殿。r
一起前来的十名弟子中只有我孤零零一人被分派到了第三殿。看来传闻果真不假,这位殿下性子孤僻又古怪,连收徒都收得这么小气。r
我低头,在仆人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敢乱瞅,只觉得这会儿海风吹得我格外痛快。r
第三殿临海而立,像是块岛屿般悬浮在碧蓝的海面上,潮退时,隐隐能见由汉白玉砌成的石阶一直通向了庄严奢华,覆盖着琉璃瓦的宫殿,虽说它是三殿之末,但里面气派得仍让我乱激动了一把。r
银魅殿下似乎极爱风雅之事,白玉阶梯下彼岸处开满了大片火红的不知名的花,这些花长得有些诡异。r
我吸了口气,忍不住东瞧西瞅。r
这儿很安静。r
除了风响,便只听得到海浪声。r
……我都走了这么久,都不见一个人影儿,似乎看守也不严密。r
“银魅殿这个时辰都会在这间房里。你随我来,进去的时候要小心慎行不要随便出声,殿下问你话时你才答。还有……”一直默默地在前方领路的仆人在幽静的偏房门前停住了脚步,转身,一脸严肃地望着我,“切记要小心,莫碰坏了里头的东西。”r
我忙不迭地点头,垂首作安分状。r
“我也是为你好,以前分来这儿的徒弟在打扫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坏了里头的玉梳,后来被杖责了七十大板。结果殿下在以后的五百年里都拒收凡人了,如今你是第二个被分进来的。”他神态舒缓放松了,倾身缓缓地把手掌搁在朱门上,风吹着他的黑袍鼓胀开来,还不住地唰唰作响。r
我小肝一抖。r
从心里发自肺腑地把那个擅自分配我进来的仙人前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十八遍呀十八遍。r
朱门的颜色很鲜艳,似乎才刷漆不久,r
起先被他推得只开了一条缝,门似乎做得很厚实,被这么劲的海风吹着也还只是不疾不徐,缓缓慢悠悠地敞开,发出很苍老的声音,像是陈年已久早被腐坏的旧木。r
里面光线不比外头,只觉得静得仿若时间都停滞不动了。r
迎面扑来的气息里夹杂着熏香,很诱人的味道,引得舌根发涩却又有股甜腻的错觉。r
“殿下,我把人给您带来了。”穿黑袍的下人,恭敬地朝里说了一声。r
许久许久后,才隐隐有人嗯了一声。r
那仆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走前还不忘瞄了我一眼。r
那一眼,我可以理解为：鼓励,怜悯与好自为之。r
我头皮一阵发麻,只想临阵脱逃。r
“进来吧。”从里头传来的声音清亮有磁性,抑扬顿挫。r
我闷头应了一声,掀着袍子跨入门槛。r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玄墨色的袍子,他态度从容,气宇轩昂,袍子上银辉如薄纱,一头长至席地的雪发竟被窗外的光晕染成了日辉的色泽。r
我原以为有着这头银发的人应该年岁已高,结果他的脸却极其的俊美,凤眸浅眯,似是假寐。眉斜入鬓角,穿着单薄的衣衫,风流无比。他倚在榻上,手微微撑着下巴,手修长白皙,食指与拇指间却纹绣了一罂粟花,指尾处戴着一枚银戒。r
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了毒花独有的冷艳香气。r
我徒然睁大眼睛,呆傻地望着他。r
只觉得他美得极具有侵略性,我光是看着他,就觉得胸口处的气流横冲直撞,疼得难受。r
他五官精致,双目阖着。裸在外的手腕都雪白光洁,我移开眼,莫名的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r
他手撑着头,微微动了动,r
我这才发现他身下正压着一件叠得整齐的黑蟒罂粟花纹袍。r
我真没想惊动他,r
可他却睁开了眼,一双暗红眸波诡异地眯着。r
我的心在此刻漏跳一拍。r
银发红眸,他莫不是妖怪。r
他微微起了身,掩住了不小心敞开胸怀的单薄衣衫,很冷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我怎么从不曾见过你。”r
“师父,我是今儿才被选进来的弟子。”r
他闻言侧头望了我一眼,嘴角微动了一下,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笑容,然后单手抵头,拇指中指轻微一扣。r
我便觉得膝盖一疼,脚一软,就跪趴在地上了。r
“我不是你师父,你要谨思慎言。”他低头抚着那件黑蟒罂粟花纹袍,漫不经心地说。r
苍白的指触摸着袍上的暗红的罂粟纹,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他的眼神能称得上是含情脉脉,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妖媚冷艳入骨。r
他不是我师父,那我岂不是称不上弟子。r
可这回儿从凡间招来的十人,除了弟子就是内侍。r
我哆嗦了一下。r
他比我长得还要美,若被他吃豆腐,我是该高兴还是惆怅。r
“这三殿里头也没什么规矩,不比那其他两殿那么乌烟瘴气的,你只需记得几点便成。”他慢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一手撑着榻,另一只手随意地整着自己的衣衫,“一、不得被他殿的人欺负；二、要时常欺负他们；三、不得衣冠不整；四、要淫悦他人但不得被他人淫悦；五、不得搽脂抹粉；六、不得狂醉。剩下的我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来,以后再补充吧。”r
得……r
您不用编造。r
能不补充,就不要补充了,照您这规矩做下来,我还真比不上畜生了。r
“你就入住我殿,平日没事不要来找本君,学东西就去碧尘殿,本君会与他说的。”他慵懒地挥挥手,示意我出去,然后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你……别指望我教你。”r
我无语望天。r
心里头颇为复杂,不知该欢喜还是失落。r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一脸对我没什么兴趣的表情,着实刺激到我了。r
内侍做不成,弟子也不要。r
我这一人才居然没用武之地,我立在他门口,叹气了一声。r
还以为这次遇到个很危险的人物呢,却不料银魅殿下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孤僻,只不过方才被他瞄了一眼后,让我深深地感到,他真情实意流露出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嫌弃。这着实比闷揍了我一拳头,还让我来得神伤。r
说到底,我也是一母的,总比他雌雄同体的好。r
我挺胸抬头,鄙视了他一番,然后漫不经心地就去逛我的房间了。r
三殿下果然很守承诺。r
翌日,我匆匆地用了早膳后,就有人敲着房门,把我领到了碧尘殿那些弟子们专门练功的地方。r
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r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r
可这里教学的先生,没有一位拥有师者所应当具备的高尚品质。r
原本是学法术的时间,派下来教我们的中年先生丢下我们扎马步,自己却飘飘然地走了。r
这一扎,就扎了一上午。r
其他的弟子们一个个马步扎得忒稳当,看起来都是学过功夫的。我再望望自己,腿抖得筛糠一样。r
算了,混一日是一日。r
只盼着仙界前辈老头能早些看清事实,责令我退学,轰我出师门打入凡间才好。r
我扶着小树杆抖着身子,悄然退出队伍,纵身一跃,瘫倒在草垛上,嘴里咬着草茎,歇我的大头觉。r
“你在这儿偷懒呢,我就说怎么总也找不着你。”一个爽朗地声音从我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