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大隋朝皇宫出产的毒粉,见血封喉,一撒就灵。r
林小桃和高致远屏住呼吸等到弥散的毒粉散去之后,那个之前凶神恶煞残忍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已经软成一滩摔倒在了地上,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高致远的脸,嘴里大股大股涌出黑色的血来,更有血肉被腐蚀的沙沙声从他左臂的巨大伤口上传出来,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味。沈菊芳从肉摊顺来的剔骨尖刀相当锋利,只是轻轻一划就在那恶人身上破开了好几寸长的口子。r
林小桃刚要欣喜,沈菊芳却也委顿了下去。r
她骇然大惊,连忙要凑过去,沈菊芳大叫一声：“别过来!我中毒了!”不止是她,连一直蜷缩在桌角的老二老三也几乎在同时喷出了黑血!r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林小桃失声痛哭。r
“是那毒。”高致远眉头紧锁：“菊芳额头有伤口,这两个——”他并不曾见过老二老三,此刻骤然看见眉发皆白的两人,他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也是遍体鳞伤。这毒粉见血就发作的。”r
“我不要!!”仿佛生命里被人瞬间抽空,林小桃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泪水狂涌而出,她甚至来不及呼吸。r
“小桃姐姐,我们没事的。”老二突然抬起头来,她咳嗽着擦去自己下巴上的血,冲林小桃绽放了她人生里最后的一个笑容,向她母亲伸出手：“娘,那桌上是黄金糕么,好香啊。”r
“我也想吃。”老三比老二伤的更重些,他已经无法动弹了。r
“好好好,都吃都吃。”沈菊芳看着她的两个孩子,宠溺的笑：“本来就是给你们买的,尝尝看,有没有小桃姐姐买的甜。”r
她从桌子上取下盛着黄金糕的碟子,分别递一块到老二老三嘴边,老二张开嘴碰了碰,“真甜啊。”她说。老三听见了姐姐的话,他嘴角微微上扬,心满意足的永远闭上了眼睛。r
“呜……”林小桃死死咬住了嘴唇,将哭泣声堵在自己胸腔里。r
沈菊芳替老二合上了眼,抬头朝着高致远抱歉的笑：“高公子妾身失礼了,这两个,还有老大,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孩子。”她看向躺在远处的老大尸体,眉眼尽是母性的温柔：“高公子,妾身有个不情之请。”r
“他才不配做什么公子!”r
“我哪里还是公子呢!”r
林小桃和高致远的声音一同响起来,高致远是苦笑,林小桃原本要怒,因为高致远的这一句自嘲,消下声去只剩了哭泣。r
沈菊芳摇头,她剧烈的喘息起来,在她掩住口的指缝间黑血汹涌奔流：“烦请高公子受累,将我的三个孩儿搬进房里安置在床上,可好。”r
高致远照办了,沈菊芳又示意林小桃靠近一点。r
“你要做什么？”林小桃要上前来扶沈菊芳,她却只是请林小桃递过了高致远那根充拐杖用的木棍。随后挣扎着站了起来,竟慢慢的挪进了屋里去,与三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上。r
这些动作似乎消耗尽了她剩余不多的生命力,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掏出了火折子,动了动手指做了个赶人的动作,然后,她点燃了床幔。r
林小桃是被高致远强行拖出房间的,她哭的不能自己。r
“沈菊芳和老大老二老三,都是被你害的呀!被我害的呀!她连死都不肯给我们添麻烦,宁愿一把火烧了你知道吗!你懂吗!”林小桃冲着高致远咆哮,她也是在冲着自己咆哮。这些话不仅仅是质问,更多的是自责。r
高致远无言以对,林小桃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慢慢的,也安静了下去。r
离开富县的时候,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r
林小桃牵着小四的手,长长久久的站在富县城门口,看看城中熙熙攘攘的人流,又看看城外绵延远去的官道。r
小四抿着嘴,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已经两天没有说话了,也一直没有哭。r
绿绿在哭,她总是在哭,一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肿的像个大水泡,眼周一圈的皮肤更是被泪水激的过敏,别说用软帕擦拭了,风吹上去都疼。r
高致远牵着一头年轻的小毛驴,驴背上搭着两个巨大的包袱,那是他们一行人全部的行李。棉被,御寒衣物,干粮,甚至还有一口锅。r
他们要靠着这些,走路到京城去。r
“我们走吧。”林小桃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将小四抱起来骑到小毛驴身上,叮嘱他坐稳：“害怕的话就抱着小毛驴的脖子,不能打瞌睡呀,摔下来那可是很疼的。”r
高致远看看自己一瘸一拐的腿脚,略有些不自信：“我们真的不雇辆车吗？每到一个城镇我都可以去卖字挣盘缠的。”r
“累了你就说,我们停下来歇会就是。”林小桃又一次拒绝了他的提议。从富县到京城,不出意外一路顺风且天公作美的情况下也有二十天的路程。林小桃不是没有雇车的钱,她从害死沈菊芳全家的那恶人身上摸尸体找出来一锭金元宝和零零碎碎十几两的碎银,足够她们四人雇马车上京的花用了。她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在无辜的人惨死之后,自己作为罪魁祸首却逍遥无事。所以她用这种自虐一般的方式,试图化解一些内心的罪责。r
绿绿是懂她的,因此她走上前,用自己瘦弱的身子竭尽所能为自家小姐挡一挡扑面的寒风。r
林小桃朝她勉强一笑：“走吧!”转头大踏步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