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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XXXV第三十五章——奈落之花【Hera篇{上}】


  “你知道哑巴要如何向瞎子告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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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以为在岁月的苍白森林中总能有他为我点缀,也幻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将那些惹人惊叹的小把戏化为一道只属于我的漫天飞翎。

  “你知道哑巴要如何向瞎子告白吗?”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在感受到那炽热并急促的鼓动时,答案已然明了。

  【春分】

  “心原”,我喜欢这样叫它。

  这片深藏在新门南边的烟火角落是整条海岸线最令人感到亲切的地方了,一大片杉树林生在莘原的后方,像骑士一样拦着风口。听父亲说,因为地势原因,在这片杉林拔起之前,莘原像是一位老婆婆牙齿的豁口,每当云暗下来,光是风就会把街道刮的像座空城。

  对我来说,不论曾经如何,起码现在,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可能因为它的确很惹人喜欢,也可能因为一些别的。

  回家的路,不管从哪里来,都会穿过一条小街,直到深夜,这里都灯火通明。不论是打花糕的老婆婆,还是裁缝铺的小姐姐,亦或是每当夜幕降临提着灯盏走在小街小巷中的黑斗篷,没人知道那黑斗篷下面是谁,长什么样,从何时开始出现在这里。人们只记得,当有旅人在这错综复杂的小镇里迷了路,或是有谁独自夜行,他就会提着那烛黄色的灯盏,静静走在后方,一言不发,默默照亮前路。他们都是非常能够代表莘原的人,温柔,可爱,善良也温暖。

  当然,不管谁,都会在一个地方,遇上一个能够令自己记忆深刻的人。

  不记得自哪天开始,一个花白胡子的胖老人...是的,就像圣诞老人那样。老爷爷总会在傍晚慢慢晃遍这座迷宫一样的小镇,边走边吆喝今晚的表演。那是他的马戏团,记得,好像在杉树林前面,就那一小块儿空地,也不知道是哪一天,那五颜六色的篷子就支在那儿了,像座城堡的穹顶一样。

  十六岁的我,生自这座大城市的边边角,对马戏团的表演感觉甚是新鲜,再从同学嘴里听一听,忽然就有了一种想去看一看的冲动。但我知道,爸妈并没有时间带我去看那种他们口中毫无意义的东西,毕竟我就是他们辛苦操劳的那家糯米丸子店养大的。

  所以..

  “小糯!”

  “嗯?”

  “周末晚上去看表演吗!”

  “好阿..可是,我没有钱诶..”

  “钱不是问题阿,只要你肯..”

  她,拿起了厚厚一叠作业本,像个奸商似的笑着,我明白的,想要收获,就要付出,就像做糯米丸子要用心一样。

  “好..”

  周末傍晚,天空湛蓝如画,几颗亮星闪烁其中。

  那天的表演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精彩,动物们疲乏无力,身上的伤痕鲜明地让我难受。唯独一个很特别的节目,至少在我看来,那是表演的主角——一个小丑。

  与其说是小丑,不如说是一位画着小丑妆容的魔术师,像身拥魔法一般。简单的扑克在他手中如同活物,前一刻蜿蜒成骨蛇萦绕身肢飞落,后一秒化为白鸽从穹顶高飞而去。我和其他观众们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觉得,那真的是某种魔法。

  表演在月亮浮至穹顶时结束,那位满面笑容的小丑在漫天扑克中深深鞠躬,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在月光洒满他侧脸的时候,我看见了孤单一人置身黑白世界的苦痛。

  他抬头望向我,望向站在门口唯一停了下来看着他的我。那高瘦的身躯,微卷的头发,像是一个本该身着白衫奔跑在阳光下的少年。

  场灯熄灭,只有他所站的地方,剩一片高光。

  他只是那么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脸上笑容依旧。

  不知是哪来的冲动,我冲他喊道:“我还会再来的!”

  那道笑容,真正弯曲到了一个自然的弧度,就好像这一刻,他才是真正开心的一样。

  而后,那束高光,也熄了,在融入黑暗的那刻,我不得不转身离去。

  身后无声,却像他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告诉我些什么,而我在以静谧无声回应着那份灵魂的交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可能..是表演者与观众的共鸣吧。

  【夏至】

  听见了么?杉林风涌,蚕蝉噪晚。

  我不知道是否十六七岁这个花苞之纪的同龄女孩都喜欢那种充满活力,且看起来酷酷的男孩,可能还捎带点痞气。但我对感情什么的,从没想过太多,更不会对那种男孩有什么憧憬。也许是从小到大,在店里看见的那些男生不为人知的一面吧,他们真的隐藏的很好。但真实的模样令我感到..难以言喻。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在十七岁生日这天,正是这样一个男生拿着一枝略显单薄和老气的大红色玫瑰花,向我表明心意..

  我真的没有任何准备,也很奇怪的,并没有脸红心跳,只是怔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抿了抿嘴巴:“我不喜欢红玫瑰。”

  我转身离去了,且脑海一片苍白。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学大人那样拿着一枝红色玫瑰来告白,我也不知道其他女生为什么会喜欢。但在我看来,那就和小学的时候油光满面的和蔼老爷爷奖励考试满分的小红花一样..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也可能是因为我确是对那种男生无感吧。

  但这次拒绝并没有因此而打消他的..心意..

  他会在放学的时候堵在门口要送我回家,会在大家安静上课的时候从窗外塞进来布满难以辨识字迹的纸球...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光是那头龙眼壳一样枯黄的头发就令我反感。

  ...我是不是很无情..

  可是没办法,他真的让我难以对他抱有一丝丝好感。

  不记得哪天闲在家里,又怕那男生会找来,我决定去走走。这走一走,也就走到了胡同的尽头,杉树林的面前。我拽下一支青叶,在手里辗转着,向那略泛花白的穹顶篷走去。这才记起来,几个月前的那天夜晚。

  那个小丑..

  他一定曾在昏暗的观众席里寻找过我吧..

  想到这儿,我加快了步伐,站定在那被拉起的布门前。

  杉林送来轻风,离表演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顺着这座圆篷漫步。还没有走出多少,在圆篷的后面,一幅皇冠壁画下面,我想见又不想见的人,正坐在那里。

  是那个小丑。

  他正坐在那草地上,靠着身后的布墙,双手搭在膝盖上,把玩着一叠扑克。

  他看见我了,在那副面具一样的笑妆下,那眼神孤独地像身处极地的求生者一样绝望。

  我慢慢向他走去,像是朝一头不知是否疯狂的野兽走去一样。

  “你好。”我站定在他面前,望着他那孤单的双眸。

  他和别的小丑不一样,他没有画满那些缺乏审美点的乱色,只有黑,白,红。

  直到我蹲了下来,想要触碰他,他才回过神猛地站起,手足无措,躲避着我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你还记得我吗?”

  我撑着双膝问道。

  他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双手不自然的捂着脖子和脸的交界,像是一个腼腆的女生在隐藏什么胎记一样。

  “你的眼睛很好看。”我走近他,试图凝望他的双瞳。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涂满颜料的关系,他的双眼,像只猫一样,深黑的瞳圆,覆盖着几乎三分之二的眼白,冷漠如冰,却能从中感受到对温度的渴望。

  直到圆篷里传出叫唤,他掀开厚重的布钻了进去。可能是错觉吧,我仿佛能看到站在布墙另一边的他对视着我。

  那是第二次见面。

  时隔一周,又一个周末,还是一样的时间,下午三点。我小跑到了圆篷,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追溯那份共鸣。

  “他在”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但现实差强人意,那里只有空荡荡的白色布壁,只有那尊黑颜料涂画的皇冠。

  突然,肩膀传来轻微的触感,我本能的回头,蕴有第六感所带来的期待。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我面前,明明是早夏,却在脖颈间裹着一条亚麻围巾。

  和以往不一样,他眼含温柔,嘴角也弯的轻而自然。

  我们坐在那里,坐在那皇冠之下,我给他品尝着带来的糯米丸子,黑白双色。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本,用一支笔在上面慢而拘谨的写道:“谢谢。”

  事实证明好感是对人的,而不是对物的。那两个字明明比揉成一团的纸球上的字还丑,但我就是讨厌不起来。

  我静静望着他,那是一种本该出现在校园的,男孩与女孩之间的微妙感觉,那微蓬的乌黑卷发,在我看来十分可爱,而他的眼鼻嘴,给人一种少年置身深秋坐于窗边安静阅读的斯文感,夹杂着些许浓妆也无法掩盖的沁人心脾。

  倒是他的手,苍白,却布满伤痕,宛如一位长年爱好雕琢之精致的厨师,或是一位总是忙于草草饱腹而生疏烹饪的艺术家。

  “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那本上写道:“尤克。”

  我望着他:

  “以后我常来看你好吗?”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的消息一般,转头看着我,眼里涵盖欢喜。

  就这样,开始是每周,后来,我只要不开心就会去找他,在傍晚之前。

  也不知是怎么的,我们不知不觉中成了对方不可或缺的陪伴者,我会说一些令我不太高兴的事,而他,会静静聆听,不厌其烦。直到有一天,当我再一次说起那个大我两岁变本加厉骚扰我的男生,我看见他漆黑的眼睛里,滋生起可怕的凶意,像是深幽黑潭边藏于夜色中龇开獠牙的血口。

  我立马表现得轻松起来:“说起来也蛮好笑的,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呐!”

  他沉默不语,而那天回去之后,天已全黑,我才终于意识到,我们对于彼此的重要性,他对我的在意甚至早已强过了观众,那是一种连我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守候。

  某天,在我像往常那样去找尤克,漫步于杉树林前的时候,那令我厌烦的面孔不知怎的找到了这里,痞里痞气的靠着圆篷,而他身后的狐朋狗友们也纷纷站了出来。

  尤克并不笨,他甚至能从我任意一瞬的眼神中读出我的感情。

  那一刻,他眼神沉了下来,将我拦在身后,一种从未在尤克身上感受过的凶恶气息随着他们冲过来的步伐散发在他周身。

  但双拳难敌四手。

  “尤克!!”

  他蜷缩在地上,满脸是血,在他们走后搂着围巾一瘸一拐地钻回那圆篷,那憔悴面容上的猩红笑魇显得讽刺且假寐。

  “我害了他吗?”这样深深的自责生在我心畔。

  湛蓝拉下,圆篷里亮起了灯,那高高瘦瘦的身躯在苍白布壁后微微颤抖。

  那种感觉,很无助吧。

  在我满怀愧疚与失落将走时,圆篷下递来一张纸页,上面写着一个令我热泪盈眶的问题。

  “骑士,要如何向公主告白呢?”

  颤抖的文字那般绝望,那般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