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的背景是游乐园中旋转的摩天轮,俊男美女站在摩天轮前,女生仰起头,嘴角扬起温暖的笑容,男生低下头,吻落在女生的额上,脸上的表情甚是宠溺。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师生之间应有的关系吧?怎么看都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但是夏心绪的男友分明是沐轩凉才对,让落魅一群学生既嫉妒又羡慕的模范情侣,在鲜丽的表象之下究竟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伊绪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心绪跟蓝似景的事情,我觉得心绪跟你们的蓝老师很像男女朋友。”卫路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迅速地丢了过去,心里存个了坏心思:既然他被这消息震惊得七魂丢了六魂,也不能让洛离寒和伊绪好受啊!
正如他所料,洛离寒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远比知道真凶不是现在的疑犯高,果然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件么?
夏心绪和沐轩凉是人人称羡的情侣,夏心绪和蓝似景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夏心绪和柳沁雪是众所周知的情敌,那么为什么普通的师生关系会像情侣一样去游乐园?情敌会像闺蜜一样出去逛街?而情侣……
卫路将视线放到电脑上,屏幕上一张清晰的照片显示着一样愤怒的两人,甚至女生还扬着手,看样子似乎是要一巴掌打向沐轩凉。照片上的两人就是那对人人艳羡的情侣!
果然夏心绪本身也不简单么?卫路摸着下巴,看着电脑上的照片,再次在脑子里搜索有关夏心绪的印象,他想起来向认识夏心绪的人打听情况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说心绪待人温柔,偶尔会有俏皮的时候,很讨人喜欢,而且性子又好。
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评价,让人挑不出不好的优等生,可这样的优等生跟自己的老师会有师生恋,而且脚踏两只船?
卫路顿时有些纠结,虽然现在这个时代相较于以前较为开放,但是师生恋还是一种可大可小的禁忌,如果不小心传出去对死者的名声也不好,更何况现在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夏心绪和蓝似景的关系,卫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立刻向蓝似景打听有关心绪的事情。
只不过以怎样的理由去找蓝似景?难道说心绪同时跟两人交往就是促使她死亡的原因,那跟那些死因为第九楼的女生又有什么联系?
“小赵,再去查一下先前落魅跳楼的那个女生和死在第九楼的那个女生,额,这次查两个女生有没有喜欢谁,对,就是情感问题。”
“老大,你是不是思春了,老让我查情感问题?”小赵贼兮兮地靠近卫路,戏谑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在卫路的咒骂中迅速闪了出去。
将手中的照片全部理好放进抽屉,卫路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亲自去找一趟伊绪,能够最大程度接近心绪心思的人也就夏伊绪一个人了吧?至于蓝似景,还是等他从伊绪口中得到消息之后再去询问,以免徒生枝节。
洛离寒挂了卫路电话之后倒是久久沉默着,脸上表情凝重地让水烟都不敢轻易搭话,可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她刚才好像从电话的另一端听到了心绪和蓝似景的名字,心绪跟蓝似景两者应该没有太大的联系吧?
“洛离寒,我刚才好像听到心绪和蓝老师。”双手下意识地握成拳,水烟心里焦躁不安,可面上却又不敢轻易显露出来,在她的所知里,应该没有人知道心绪和蓝似景之间的联系吧?
“呐,在水烟眼里夏心绪是个怎样的人?”洛离寒转过头答非所问,却在水烟回答之前又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也许夏心绪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人呢!”
随意地抛出一句意义未明的话,洛离寒迈开步子大步朝教室走去,水烟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追上去,想问的问题却再也没有问出口。
心绪是个怎样的人,水烟了解,但也许她只了解了一半。她所知道的心绪温柔细心,关心人,爱上了便会毫无保留地信任那人;可洛离寒所知道的心绪残忍冷漠,为了逼出沐轩凉可以伤害伊绪的身体,当然这个前提是洛离寒确认那个时候的人是夏心绪!
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一个人身上交织融合,只能说他们都不够了解夏心绪。
伊绪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外面依旧是黑夜,她无奈地伸手擦去额上的冷汗,只觉得最近她一直都没睡安稳过,总是在梦里想起曾经的事情,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堆积,却全部都是黑暗的。
世人都会有心底的阴暗面,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那个阴暗面掩盖一贯的表面,然后将自己和别人都折磨的体无完肤。伊绪心底最阴暗的地方是对心绪的妒忌,妒忌心绪对凌柔来说是唯一;妒忌心绪身边有一个百分百疼爱她的男友;妒忌心绪在周围的人眼中是那么完美。
而这份妒忌也许是她害死心绪的契机,就算不是直接也会有间接因素。
心绪心底最阴暗的地方是从前父母争吵在她心里留下的创伤,乃至后来最重要的妹妹与自己相隔两地,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并且自己不加节制,任由那颗种子越长越大。
在人前她是乖巧善良的优等生,在人后她也会恶狠狠地咒骂着同班看上去甚是让人讨厌的人,比如初一的时候有个男生非说心绪是被自己父亲抛弃的,心绪当时只是气哭了,然后一群人便对那男生加以指责,可没有人知道心绪放学之前对男生的自行车做了手脚。
最后似乎男生在路上出了点事,摔断了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绪心中其实并没有内疚,相反的还有一点快感,而且她的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着:“活该。”
当心里那个邪恶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心绪起初还微微一怔,暗自觉得恐慌: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可很快她便释然了,因为那个人确实是活该啊,如果他不说自己是被父亲抛弃的,如果他不先丢弃了何为对人的尊重,她又怎么会想到要对那人的自行车动手脚呢?
只能说真的是现世报,而那人运气不够好罢了!
至此心绪便开始活在了两面的人生中,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善良、温柔、很好相处,可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也有着阴暗的一面,并且那一面残忍而冷酷。
这些所有人都不知道,连伊绪都不知道,那个自认和心绪最为相近,最为了解她的人也只知道温柔的孪生姐姐罢了,谁知道心绪偶尔也会觉得这个世上若是只有一个她就好了。
相同的面容,相似的两人,带走谁都是一样。可若是这世上只有一个夏心绪,那么夏槿天和凌柔也许会看在这唯一的一个孩子的面上,而将年少的轻狂和不合全部放下;因为只有她一个,两人都会不舍,便不会有日复一日的争吵,也不会有最后的分离。
这是心绪自父母离婚之后,时常出现在脑海里的念头:若是没有伊伊就好了。
这些全都是伊绪不知道的事。
那些阴暗的灰色的记忆,在如今伊绪不是伊绪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越是清晰便越是难过。看见心绪一笔一划的在日记本上写下:“若是没有伊伊就好了”,伊绪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压了块巨石,沉沉得令人喘不过去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越是接近真相,就是越来越将心绪这个人剖析再剖析,从外及里全部毫无保留地展示在自己面前,那些她所不能认同的部分因为是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便不得不承认她心里面珍之重之的姐姐其实一直希望自己不存在。
“我真的不存在,你就会开心么?”将枕边的日记本抱在怀里,伊绪重新倒回床上,脸上半滴泪没有,可她却是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为了她的孪生姐姐,她可以以身试险,甚至眼睁睁看着花盆从上面掉下来,甚至于她连洛离寒都可以装作不在乎。
可这样的放弃最后却让她得知那人可能根本不需要吧?越是深入知道得越多便越是残忍,若是可以,她是不是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伊绪想的越多便越觉得心里烦躁,到最后她竟然干脆将自己当做珍宝的日记狠狠地往前一丢,仿佛将日记丢掉便可以发泄自己心里的阴郁。
日记砸到床沿,发出一阵闷响,对面的水烟似乎有所察觉,不由得翻了个身。伊绪淡淡地扫了水烟一眼,纠结良久最终还是将那本日记重新抱回怀里。终归是舍不得,终归还是想为了心绪找出真相。
哪怕心绪心里存在阴暗面,哪怕心绪希望她不存在,可伊绪脑海里还是不由得回想起心绪对她的好,她们两个在一起连快乐都是双倍的,这样的美好,这样的过去,难道就是这一个只能称之为念头的东西所能抹灭的吗?
伊绪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这才安心地闭上眼,手里还是紧紧地抱着那本几乎可以算是失而复得的日记本。
可这一夜,伊绪到底是没睡安稳,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由得浮现当初的一幕幕场景,不在拘泥于表象,而是深入了当事人的心里。从前她只能看到自己在梦境中随波逐流,却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而如今她不仅能看清梦境还能知晓自己心里的所思所想。
她看到心绪与沐轩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场景,逆着光的男生表情柔和,指尖下的曲调悠扬而动听,飘出好远。心绪就是因着这钢琴声才迷迷糊糊闯进温室的,然后理所当然地撞见了沐轩凉。
那一刻伊绪感觉到心绪心里竟然不是那种小鹿乱撞的心动感,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但是那个想法因为太过模糊,就连伊绪也无法知道,可她知道绝不是什么惊艳啊,一见钟情的笨蛋情感。
就因为这一次见面,心绪和沐轩凉至此熟悉起来,成为男女朋友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在人人称羡的情侣表面下,伊绪除了感觉到心绪的爱慕之外还有一种骄傲。
因为沐轩凉可以算是大众情人,喜欢他的人在落魅绝对不算少,可这样一个“红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突然有一天有了个让他百般宠爱的女朋友,这怎么能让人不嫉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