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兰此刻正站在面馆门外,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不时伸头进屋看一眼,显得异常焦急。
捕快戴着一顶斗笠,身着官服,腰间的剑早已经取了下来,轻放在桌上。他就坐在张小泉对面,正盯着他大口吃面的样子。
捕快看他吃得太急,就说了句:“慢些吃,慢些吃。”
张小泉早已知道自己桌前来了人,听到声音后,方才抬头一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嘴里的面一下喷了出去,喷到这捕快的脸上。
捕快将斗笠拿下去,掏出一块布将脸擦了一遍,方才黑着脸对他说道:“至于吗?”
咦,怎么声音变了?
张小泉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在望他的小情人一般。
“喂,我又不是女人,干嘛总盯着我看?”捕快的声音有些粗厚。
张小泉楞了好一阵,啧啧说道:“像,实在是像。”
捕快也是一怔,问道:“像什么?”
张小泉说道:“像我一个故人。”
这捕快竟跟施余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要不是声音,张小泉早就将他搂怀里了。
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们难道是孪生兄妹?
张小泉东想西想,当下就没管面前那人,低头继续吃着面条。
“喂,你就不问问,我来找你干嘛吗?”
张小泉没说话。
“莫非你是聋子?”
张小泉没说话。
“说话!”捕快一巴掌拍在桌上。
张小泉依旧没说话。
外面吴子兰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哎呀一声,赶紧跑了进。
“表哥,干嘛,别吓着他。”
张小泉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来,惊讶道:“是你。”
吴子兰尴尬地说道:“对呀,是我,我找你有事。”
张小泉让她坐下,看也没看一眼旁边的捕快。
“什么事?”张小泉问道。
吴子兰指着那捕快,低声说道:“这里人多,要不我们去他家府上说?”
张小泉依旧没看他,低声问道:“那,府上有烧鹅吗?”
烧鹅???
捕快跳了起来,又是一巴掌,大叫道:“我堂堂捕快总领,还没一只烧鹅起眼吗?”
张小泉翻了个白眼,说道:“没有。”
捕快眼睛都要急红了,急忙将剑拿起,正要跟他决斗。
吴子兰噗嗤一笑,赶紧拉住了这暴躁的表哥。
“走吧,走吧。”捕快瞪了他一眼,说道。
街上,捕快走在前面。
张小泉低着头,小声问吴子兰:“你表哥的脾气怎么那么暴躁?”
吴子兰笑道:“他叫李进,脾气虽然暴躁了点,但是为人正直,豪爽。”
张小泉张大嘴巴望着她,吴子兰解释道:“你不知道,这李姑爷现在就他这么一个苗子,那年他学艺归来,做上了捕快,当了总领,就要去找青山的盗匪打架,奈何刚提上剑出门,李姑爷就令人将他五花大绑给绑了,这不,昨天才放了出来。”
张小泉哭笑不得,说道:“怪不得他一见我,就那么暴躁,原来是我将他打架的对象给收拾了。”
“对了,你刚才在面馆里提了两个像,是像什么?”
“啊,没,没什么。”
吴子兰继续说道:“我叫吴子兰,还不知道少侠?”
张小泉楞了楞,说:“我叫张小泉。”
“你两个快点!”走在前面的李进转过头来,叫了一声。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这李府虽属皇城的管辖,可松林镇这一带,却是李府说了算。
用乡民的一句话来概括:人家不仅权势滔天,还跟皇帝一个姓捏。
李府位于镇中心,建立得十分豪华。李进昂头挺胸,带着自己表妹跟一个陌生人走了进去。
老管家迎了出来,乐呵呵携着三人穿过长廊,来到了后庭。
后庭开满了梅花,梅花林里有一间雅亭,亭中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身上的服装被金丝缠绕,袖口绣着一条青龙,十分尊贵。
老人面前,放着一张古琴,一片梅花飘落下来,正正地落到琴弦上。
李进等人站在阁外,恭敬地等待着,老管家见自己公子和吴小姐没说话,只好开口道:“张公子需稍等片刻,”
这句话是对张小泉说的,方才进屋时候,吴子兰已经像老管家介绍过了。
张小泉点点头,他突然看见老人将身上那件华丽的服装解了下来,盖在琴弦上,轻轻地抚摸了好一阵。
这时老管家又开口了,恭敬地站在一旁,道:“公子,小姐,张公子,请进。”
三人这才上了台阶,走进雅亭。
老人示意老管家离开,自己又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张小泉发现,这位老人虽举止儒雅,但他的眼睛却十分凝厉,仿似沙漠中正欲捕猎的孤狼。
老人放下茶杯,抬头盯着张小泉,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张小泉突觉背后凉意渐起,左手暗暗运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料这个小动作却已经收在老人眼里。
“我叫张小泉。”张小泉说道。
老人嗯了一声,再次抿了一口清茶,又道:“听说,是你杀了青山盗匪?”
“我不知道他死没死。”
“哦?”
“我只是将他封在剑气里,并没有杀死他。”
老人思考了半晌,还未说话,李进突然开口了。
“你说什么?你没杀死他?”
这次张小泉真的不懂了:我还会说谎?再说了,他死了就死了,这种大恶人还留着干嘛?
李进打了个响指,一群官兵突然围过来,排头那位抱着个木盒。
老人盯着木盒,开口说道:“小兄弟,你过来看。”
小兄弟自然是指张小泉。
张小泉走过去,往盒子里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盒子里装着一枚被拔光头发的人头,头皮上没有一丝血迹,只有三个大字:寒雪剑!
这人头自然是盗匪张龙的。老人将盒子盖上,转头对他问道:“你知道吗?”
张小泉觉得头皮发麻,摇头道:“我不知道!”
老人伸手按在他肩上,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剑,继续说道:“十一年前,跟我大儿子的死状是一模一样的。”
十一年前少年不过才八岁。
老人见少年不说话,呵呵地干笑了几声。
“你背后这把剑,我知道它的来历。”
!!!
张小泉犹似一道雷劈了一下,直直地楞在原地。
只听老人继续说道:“这把剑,本来是属于贾诗人的,后来贾诗人为了官途,竟将它给封印了,一直到现在,它却再次出现在武林中。”
张小泉将剑取下,问道:“那老先生知道贾诗人下落吗?我好去归还剑。”
归还?老人苦笑道:“它现在是你的,你就拿着吧,即使遇到了他（贾岛）,他也不会承认。”
张小泉问道:“为什么?”
老人道:“他已经陷于诗词中,无法自拔。”
张小泉干笑了会,道:“看来老先生和贾诗人很熟悉。”
老人回忆了起来,道:“故人罢了。”
张小泉还有一个疑问,当下就问了出来:“老先生说,你的大儿子……”
老人眼神又凝厉了起来,说道:“这不关你的事,现在寒雪剑已经属于你了,你得替我办件事。”
它就叫寒雪剑?张小泉再次使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说道:“老先生得先做一件事。”
老人眼色一亮,问:“什么事?”
“让我相信你说的话。”
“要打架吗!我父亲的话你敢不信?”一旁的李进握着剑跳了过来,大声道。
老人急时制止了他,附在张小泉耳边说了好一阵。
张小泉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从平静再到震惊。
“多谢老先生。”
老人难得笑了起来,喃喃道:“去吧,进儿兰儿也跟着去,趁此机会好好历练一下。”
老管家走了进来,将老人搀扶着离开了这个清寒之地。
李进凑到张小泉一旁,问道:“我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张小泉道:“不说。”
李进又问道:“真的不说?”
张小泉道:“真的。”
李进突然拍了拍衣袖,远远地跳开,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道:“想打架吗?什么都不说。”
张小泉翻了个白眼,道:“你打不过我。”
李进飞了过来,二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吴子兰见这两个活宝这般玩闹,笑得弯下了腰。
“哎哎,别闹了。张大侠,姑爷让我们跟着你去哪里?”
张小泉一怔,停止了打闹,说道:“去扬州。”
扬州,可是个美丽的地方。
风越来越冷了,雪一片片地飘了下来。
张小泉站在亭里,思念着她,不知她是否也跟自己一样,看着这冬季的雪,思念着远方的人。
吴子兰走过去,站在他旁边,问道:“怎么了,想你那个故人了。”
张小泉脸色红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吴,吴子兰,我们去扬州之前,我得先回一趟长安。”
吴子兰一怔,笑着说:“别叫全名了,姑爷跟表哥都叫我子兰,你也叫子兰好啦。”
张小泉笑着说好。
吴子兰还是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酸,就说道:“一起去吧,刚好我还没去过帝都,还没看过大城市的繁华。”
张小泉道:“嗯。”
李进从外面走进来,也站在张小泉身旁,举手大声道:“我已经卸了官职,你们得加我一个,我要去找大唐第一剑客比剑。”
张小泉一怔,道:“你打不过他。”
李进问道:“为何?”
张小泉笑道:“因为我就是他的徒弟。”
吴子兰哈了一下,显然不信。剑客已经封剑二十多年,听说从没收过徒弟。
“请你们相信我!”张小泉认真说道。
“哈哈,相信你,相信你。”吴子兰和李进一起说道。
前往长安的旅途,十分顺利。
但长安的暴雪,从没停止过,现在又下得更大了,对张子泉来说,相对于天塌下来!
此行该何去何从?
也许皆有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