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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一)


月满中天,寒鸦栖树,唯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r

幽人投下影子,眼睛却望向长天,叹一声碧海中的嫦娥可有过悔恨?r

惆怅罢,他抬起女人般柔嫩的手,轻捻胡须,两蹙剑眉窘在一起,目光凌厉。r

“当日我可是错了?”叶问秋这样自言自语,那满月的清辉洒在他孤单的身影上,倍显憔悴与悲伤。r

其实,他是个有情人。多年共枕,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他怎能一朝一夕就将慕容芊芊忘怀呢。可是越是爱着,就越是恨着,尤其是这枕边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地背叛了自己,那憎恨之火,甚至可以将火焰融化。r

只是恨过之后,更是无尽的空虚与寂寞,就好像萦绕在耳边的那首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r

多少次梦回往昔,醒来却泪湿罗衾。可是阳光洒进来,在众人面前,叶问秋却还要强装作是一代枭雄、绝世强者。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碎,再佯装粘合起来,何等的悲伤。r

但枭雄终归是枭雄,儿女情长也不过是一种伤感一种惆怅,这之后,便要强行忘却,或是化作力量。r

可是越是有力量,叶问秋就越觉得空虚寂寞,就好像他将女儿叶青青骗回来一样,年轻时面对一双儿女无比严苛,可是中年之后,死了儿子,女儿与对手私奔之后,他却渐渐软弱起来,无时无刻不希望女儿床欢膝下,或许这有些自私,他一遍遍责斥自己,也强迫自己不这么想。可是如今女婿已经身亡,女儿深处巴蜀,不知道要面临如何的痛楚境地,他一时急促,竟然想到欺骗这下下之策,虽说让女儿免遭金毛狮王屠苍生的荼毒,却始终不敢正视女儿的双眼。r

那一双名目的双眼,仿佛隐藏着无比的悲伤与愤恨,就连他这个一向严格威武的父亲,也变得胆怯起来。但不管怎么说,叶问秋想,女儿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吧。r

但叶问秋也希望女儿可以再嫁一个好丈夫,或许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可以让女儿丰衣足食,疼爱她一生一世,这样自己即便善思沙场也无牵无挂了。r

他这样想着,一遍一遍,几近发疯。可是叶青青呢,她的心在怨恨。她是个从来都不会怨恨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真真切切地在怨恨,怨恨父亲将自己骗回来,让自己没办法完成丈夫牧天星的遗愿,如今,她也成了背叛丈夫的女人了,而这个丈夫是她爱得痛不欲生的人。没错,她爱他爱得痛不欲生,即便是在幸福的时候,她依旧痛不欲生,可是这痛不欲生的疼痛却让她感觉到真真切切的幸福。如今,父亲让她摆脱了所有的责任和负担,可是她的幸福却也被一并剥夺了,她甚至不敢去想念牧天星,只要一想念,浑身上下包括那颗跳动着的血淋淋的鲜红的心脏,也痛得无法忍受;可是她又不能不去想他,因为只有想他,只有心痛,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这活生生的人,此时此刻与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r

那轮满月,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可是如今,它却如一只独眼一般,谁都不看,只是冷冷地凄凄地凝视着她,埋怨着她,憎恨着她,她想逃避,却无处藏身。r

直到天明时睡去,在梦中再见到想念的人,唇边的话却哽咽在喉管,吐不出来,这样使足了力气,终于破口而出,却惊醒梦中人,枕边湿透,一颗心冰冷而孤独,痛楚袭遍全身,绝望而无助。r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思念却一天一天浓烈,不仅叶青青,还有叶问秋,在失去之后,才弥足珍惜,然而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