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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巴山蜀水妖尸地


那山魈兵身体颤抖,唇干口燥,牧天星端起一杯酒走到他身边,递给他。山魈兵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粗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r

那村民忽然翻身起来,抱住头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竟撕扯下一块肉去,嚼了几口咽下肚子。头领气恼,挥刀砍掉了那村民的头颅,那村民竟然顷刻间就化为一堆灰烬。r

我们都很惊讶,这一个大活人,怎么砍掉了脑袋就变成灰了呢?难道是什么妖法?我们开始认识到,这里发生的事情比我们想像的更加严峻,这应该不是一些普通的僵尸,而是妖尸。r

所谓妖尸,就是以妖人练就成干尸,将其魂魄封在体内,以苗疆金蚕蛊操控其灵魂。这金蚕蛊除了摄魂夺魄之外,最重自保,每遇惊险,体内金蚕便吐丝结茧,保护身躯。是以这妖尸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自身练就的法术不会消弭,很难对付。r

而从刚刚那一幕来看,那个村民已经被这些妖尸变成了傀儡,或许是来引诱我们,或许是来袭击我们。r

这个时候,我们心绪不宁,虽然久经沙场,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对付的妖尸,况且敌在暗,我们在明,一种恐慌的情绪开始在我们当中蔓延开来。r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把整个村庄都搜寻遍了,却没有找到一个僵尸,也没有找到一个活人,这个村庄就好像死了一般,静的没有一丝生气。r

半夜里,我们听到一声声野兽的嚎叫,就在附近,那声音分不出是什么野兽,尖锐短促,夹杂着浓厚的血腥气,诡异非常。r

然后,有一天头不见了,接下来,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很快我们三十个人,只剩下七八个还活着。我们更加害怕。宗主,您别怪罪,虽然我们都是沙场上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我们真的怕,是因为孤独,孤立无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甚至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r

说到这里,这个山魈兵已经泣不成声,牧天星抚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难为你了。怕,每个人都会怕,我也会怕,而且比你们更怕死,你不必介怀。长话短说,你们怎么会全军覆没?”r

山魈兵咽了一口唾沫,眼睛里忽然升起恐惧,他颤抖着说,终于,我们遭遇了,可是却是我们那些失踪的兄弟,他们已经现出了山魈的原型,而且体态比以前更高大,身体溃烂不堪,眼睛泛白,嘴巴不停地淌着粘稠的口水,从这种种征兆来看,我们知道,这些兄弟已经变成了妖尸。r

他们向我们发动进攻,猛扑过来,横冲直撞,逮到人就撕咬,一张张熟悉的脸,瞬间就血肉模糊起来,更可怕的是,我们伤不了他们,很多兄弟被他们分吃了,我的胳膊也被他们扯掉,幸好我跳进水井,躲过了一劫,天亮之后,我逃了出来,赶回来,报信……r

说到这里,这个山魈兵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断气了。r

牧天星眼中有泪,忍住没有流出。他长叹一声,望着天外悠悠浮云,心中起伏不定,这个山魈兵,已被噬咬的残缺不全,不似人形,却忍住一口气,跋涉千里,就是为了死前可以把这个消息带回来。r

我百兽宗军士忠心如此,何愁霸业不成,神州不靖?r

牧天星把眼泪吞到肚子里,走出宣德殿,喝来铁狼,说道:“我去达川走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r

“宗主!你……”铁狼迟疑。r

“我不想兄弟们无谓地牺牲,我一个人去,就算阵亡,百兽宗也有你主持大局。”牧天星回头看着铁狼,眼睛里放射出不可抗拒的坚毅。r

“国不可一日无主,宗主性命何其尊贵,怎能犯险?铁狼代宗主前去!”r

“哼!你以为我牧天星是贪生怕死之辈吗?”牧天星大怒,铁狼噤若寒蝉,不敢多言,眼巴巴地望着铁狼,流露出关切的神情,牧天星心中一暖,缓和了语气说道,“不是本座不信任你,只是,这妖尸来路不明,诡异非凡,山魈营三十精锐全军覆没,竟还不知道他们藏身何处,是何模样,我又怎舍得让尔等涉险?更何况当日我身中僵尸毒而不死,或许今日也可对付这班妖尸。你留在此处,以防獴神偷袭!”r

“宗主大智,岂是铁狼能及?不如……”铁狼似乎仍不甘心。r

牧天星脸色一沉,说道:“当日你以绑架之法寻找到我,可见你也是大智之人,我不在,你也定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办事,我放心。我意已决,此事休要再提。”r

铁狼无语,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天星,我陪你去!”r

回头看去,正是叶青青,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雍容华贵款款走来。r

“青青……”牧天星迟疑。r

叶青青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说道:“我们夫妻同心,即便赴死,也应死在一处!”r

听着这热切的话,牧天星再无话可说,得到这样的妻子和一班兄弟,是我牧天星几世修来的福气,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拉起叶青青的手,嘴角泛起微笑。r

寒风萧萧,岷水滔滔。r

又是中秋时节,月朗星稀,云淡如纱。r

天空中,一条巨蟒蜿蜒飞舞,直向东方奔去。r

巨蟒上盘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面如满月,眼似星辰。女的柳眉弯弯,杏眼含羞。r

此刻,牧天星的手紧紧握住叶青青的手,暗自发动邀月怜星术,叶青青的眼睛看到了这凄美的夜空。r

“天星,好美!”叶青青的脸上泛起红晕,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她温柔地靠在牧天星的怀中,举头望天,恬淡地说道,“我记得,上一次我们在红楼,也看到了这样的美景。”r

良辰美景奈何天,可是牧天星的心中却沉重无比。r

他在反复地询问自己,这一次去达川,可谓九死一生,那妖尸有金蚕护体,邪气凶猛,他的凄泠指和鱼肠剑也未必可伤妖尸分毫。他为什么一时头昏,带着叶青青来犯险呢?r

没错,他是这样地爱着叶青青,甚至每时每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希望和她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牵着她的手,慢慢老去,一同走向碧落黄泉。他害怕与她分离,时刻都在担心着,所以他也开始怕死了。r

可是如果非死不可,他宁愿自己独死,保佑叶青青长命百岁。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自己死去,却让叶青青品尝丧失至爱的痛苦。但试问每一个热血男儿,不都会这样的自私吗?世间最难敌的就是寂寞,最难熬的就是孤独,在今生漫长的岁月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感受着失去挚爱的悲伤,怀念着那个永远再触不到的爱人,睹物思人,是何等残酷,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无比可怕。r

但是,如果亲手带着爱人去死,这种痛苦恐怕要更加可怕万分……r

“天星,你在想什么?”叶青青温柔的声音打断了牧天星的思绪,牧天星低头看了看她温柔恬静的脸庞,抚摸着她柔软的臂膀,说道:“我没想什么,我在看天。”r

“不必说谎,我知道你的心事。”叶青青挺起身子,用双手环住牧天星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不要忘记,曾几何时我们也是打了个平手,难道我嫁给了你,便成了不中用的女人了吗?更何况,我知道,你一定可以保护我,杀死那些妖尸。我对自己的丈夫有信心!”r

牧天星笑了一下,柔声说道:“我今生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了你,这也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了。就只怕这次一去,便再不能相见!”r

叶青青温柔地笑着,摩挲着牧天星的手,说道:“你还记得当日我说的话吗,只要这一刻,至少这一刻,我们一起欣赏着天上那轮凄美的满月,这就足够了。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刹那,就已是我今生最幸福最甜蜜的记忆,这,就足够了!”r

两个年轻人相拥在一起,硕大的血海发出一声悲鸣,在碧海青天之下盘旋一周,接着飞奔向达川的方向。它似乎也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为主人而悲伤。r

三个时辰后,天阳升起,天空湛蓝,大地上的一切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r

血海已经飞到了达川妖尸出没的村庄。r

正如那个山魈兵所言,这个村庄死气沉沉,嗅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r

血海化作小蛇,钻进牧天星的袖中。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村庄里搜寻。r

很快,他们来到了当日山魈兵驻扎的山神庙,庙门前散落着一些断指残骸,早已经风干,牧天星眉头一皱,心中泛起一阵悲伤,他迅速掘出一个深坑,掩埋了子弟兵的残躯,立上一块墓碑,写道,山魈死士英魂塚。r

接着,他和叶青青走进山神庙,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等待夜晚的来临,据那个山魈兵的描述,妖尸往往出没在夜间,看来这些家伙害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