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进行到一定阶段时,唐一愚终于有些明白闻素白这木头人风格是为哪般了,回想起最初提到打麻将时,大家眼神一颤,纷纷躲避着不愿上桌的样子,她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就是,这谁他奶奶也太耍赖了,装可怜装老眼昏花简直驾轻就熟,出老千、偷偷换牌、诈胡也一脸坦荡自然,反正为了赢她老人家什么招都想得出来也使得出来。并且,一桌的小辈们,还不好说什么,不然这牌局只会被搅得更加天翻地覆,并且还不能有人主动提出撤退。
鉴于少了两张牌的“小相公”都能硬是耍赖胡了的局势,牌桌难友们互看后都达成默契:让老人家开心开心,早点了了这茬就好了。
于是,在大家的集体放水纵容下,在老人家的频频出招耍赖下,对这项“国粹”不熟悉缺乏实战经验+根本不会记牌算牌+独立无援无人指导的唐一愚,输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和无法直视。
是真的没法看,此时的她,右脸贴满了细纸条,一条条地随着风随着呼吸飘荡,左脸则被黑的红的黄的蓝的笔画得那叫一个五彩斑斓、内容丰富,右脸这一边,大多出自老夫人之手,并且绘画技术还不差,恁是在那上面演绎出了一副名画——《呐喊》。
呵呵,这画还真是反应了她的内心世界呢——唐一愚中途逃去卫生间时,也很是被镜子里的自己震撼了一把。
这样的牌局,终于在她脸快贴成向日葵,左手也快被画满的时候,结束了。
并不是老人家玩累了画累了,而是她口中的老头子,也就是闻老爷子回来了。
老爷子一身板正的深灰色中山装,身姿笔挺得带着股不服老的倔强,面色也冷得像腊月的冻土,真是又冷又硬又黑,特别是他视线瞥见麻将桌上几人,再瞥见唐一愚脸上那“华丽的妆容”时,面色更是黑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这是做什么!胡闹!”
声音也是沉如钟,带着大家族家长不可侵犯的威严。
麻将难友三人都不自觉地垂头乖乖听上头训话,唯有“始作俑者”的老夫人,笑得那样灿烂那样甜,似乎丝毫没有收到对方的怒气,而是贴心地迎了上去,“回来了啊,饿了么?”
说话间,便扭头冲厨房方向喊道,“陈妈,快摆桌准备开饭了,老爷回来了。”
唐一愚在她身后则看得清楚,老夫人声音淡定自如,背后的手却挥个不停,分明是在让人“赶紧把麻将桌收一收”。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清嗓子声音,老爷子扭身上楼去了。眼见这人都要到二楼了,又有那威严的声音传来,“小蚊子,给我上来。”
用这么严肃的声音叫着闻素白的小名?小蚊子?
唐一愚抖了抖身子,憋住了笑。之前全程垂头装乖,不过是顺应时势,心里面对这位“大家长”却一点都害怕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老爷子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心里有一种近乎笃定的直觉,老爷子虽然看起来严肃不苟言笑,但是对小辈是真真疼在了心里的。
闻素白把面团塞到唐一愚怀里,便跟着老爷子上了楼。爷孙俩这边才一上楼去,老夫人就挥挥手让底下人先不要上菜了,等等再说。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钟头的时间里,以小面团做纽带,唐一愚跟裘小问熟络了起来。
裘小问是属于精致娇小型的女生,跟面团他娘外貌上有七分像,性格也活泼,却不是裘心那种没心没肺,有自己一个小世界的梦幻小女生,反而透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通透,却不觉得世俗。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脸颊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以前不认生的面团,现在似乎到了敏感期,见了陌生人就各种不乐意,撑不出一分钟就呀哼唧要闹要哭,唯独对裘小问青睐有加,别说哭了,这个小色鬼,人家一抱他,他小胖爪一把就按在了人胸上,然后仰头无辜又傻兮兮地笑。
裘小问丝毫不介意,这个小外甥,她以前只有从照片上见过,裘心跟家里为了这小东西彻底断了联系,所以她今天也是第一次实实在在抱到手,软软香香的,似乎再硬的心肠都能柔软下来。难怪七哥那个严肃脸,在遇上面团时,也能柔和下来,虽然脸看起来依旧绷绷的,但是那眉眼间对这小东西分明是喜欢的。
“面团,叫‘姨’。姨——”
小面团很给面子,眨了眨眼,给了个跟高级别的称呼:“麻麻——”
裘小问眼睛笑得弯弯的,兴奋地扭头看唐一愚,“听见了么?他叫我麻麻哎!”又一秒都不耽误地回头逗面团,“面团乖,再叫一声好不好?来——”
唐一愚看着她这么开心,实在不想拆穿这事实,这小娃娃对着电视机、拖鞋都叫“麻麻”的。
若要问,唐一愚为啥这么专心地看着裘小问跟面团互动,即使小面团有了小姨忘了她这个“麻麻”,她也很努力的想加入这俩人。
嗯,因为,不远处,有一双目光实在太灼热了。她这小身板实在承受不了。
能看人看得这么光明正大,这么肆无忌惮的,还能有谁?
老夫人这会儿拿了纸笔,正在餐桌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抬头向那边看看。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眯着眼睛沉思状。
裘小问逗着面团,扭头的空档,就见到外婆忽然两眼放光,奋笔疾书的样子,不由心头瀑布汗。做这样的事情,真的不用低调点,稍微避着点么,这当事人的其中之一还在她旁边呢。
结果,她家这位外婆,根本是不知道什么叫“低调”的主,不一会儿,竟然抬着小本本过来了,不用看都知道上面肯定写满了各种问题,各种数据,老人家又开始她的“孙媳可行性分析”了。
“小唐啊——”
老夫人这一声喊来,真真是满怀情谊与关爱,奈何唐一愚从没听人这么叫过她,心头不由一颤,手里的毛绒玩具几乎要抖飞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