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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真相,总是会浮出水面的.


一到冬天,这座城市就被阳光遗弃,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间或夹杂着冷冷的针尖似的雨,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人脖子里钻.

所以只要不是重大事件,悠然绝对不会出门.

可她不找事儿,事儿自然也会找上她.这天,悠然出门买零食,居然偶遇一位旧友.

古承远,他又来了.他周身上下,有种独特的男人气息,满溢悠然的鼻端,甚至抚过了她的毛孔.只是,即使他醉了桃花,也不过是梦里烟花.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悠然不想拖拉,她想要赶紧结束这场对话.

"悠然,和我回去吧."古承远道.

"我在这里还有事."悠然别开头.

"你确定要用参加补习班的借口搪塞我?"古承远的声音,低了两三分.

"你相信与否,对我来说,并不太重要."悠然说的,是实话.

"我了解到你并没有住学校寝室,那么,你现在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是吗?"古承远问.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那跟你,真的没有关系."悠然向上提了提购物袋,绿色的袋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悠然,我可以忍受你一时的任性,而现在,你已经玩够了,应该回来了."这次,古承远的声音中,带着警告.

"我认为你最好还是清醒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是你的奴隶."悠然对古承远的态度感到恼火.

"自从那个男人出现之后,你真的变了很多."古承远端详着悠然的表情,轻声道,"这一点,让我很不愉快."悠然厌恶古承远的这种态度,仿佛她永远都应该受制于他:"如果你依旧是这样的想法,那么,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看来,那个男人,不是一般的人."古承远眼睛的颜色,渐渐变深.

"我觉得他很适合我,我很想和他继续发展下去,所以,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说到最后,悠然的声音无力地坠下,因为她很清楚,这样的请求,对古承远而言是没用的.

"放过了你,那我应该怎么办?"古承远的表情像是蒙着一层雾,看不清晰,可是他的声音,却一字字地传入悠然耳中,撞痛了某些东西.

"我们,注定是分不开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不明白,那我想,还是算了吧."悠然越过古承远,往回走.

可是,古承远在后面紧紧跟着,悠然特意绕了许多的弯子,特意穿过拥挤的人流,还是甩不掉他.悠然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她停下来,主动走到古承远面前,质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想要见那个男人."古承远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悠然断然拒绝.

"你在害怕什么,怕我对付他?"古承远语含深意,"难道,你千挑万选的那个男人就这么不堪一击吗?""第一,我并没有千挑万选,我只是遇到了,觉得喜欢,就把他抓住了.第二,他并非不堪一击."悠然一个个纠正古承远的说法.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让我见他?"古承运直视着悠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因为你不配."悠然道.

古承远看着悠然,眼中,是月夜的碧波,不知何处的小舟,泛来凉意的涟漪.

"那么,再见了."悠然说完,准备离开.

但就像每一次都会发生的那样,她离不开,她的手腕,被古承远抓住.他的眼睛,像是深埋在地宫的华丽宝石,阴凉得让人血液都流动得缓慢.

"可是,从你生下来的那天,我们的生命就注定联系在一起,即使是毁灭,有你陪着,也是好的."看着古承远的眼神,悠然知道,这男人疯了.同时,她也知道,再这样说下去是没有完结的.于是,她对着那群买菜的大妈们大喊一声:"非礼啊!"对面那群穿着睡衣,披着鬈发,穿着拖鞋,正为一毛钱而喷薄着口水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大妈们立即眼泛精光,向着他们这边看来.

悠然趁着古承远失神的那瞬间,使劲踩了他的脚,并甩开他禁锢住自己的手,拼命向着大道跑去.

虽然拉下不少距离,但古承远很快就追上了悠然,并且是不费吹灰之力.

悠然看了看古承远脚下擦得锃亮的皮鞋,再看看自己脚下非常适合运动的平底鞋,非常郁闷.

这样好的装备,结果还是被敌人给秒杀了.古承远轻松地拦住悠然的去路,他的话只有一句:"跟我回去."悠然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转身,继续跑,但这一次,她聪明了些,专门往那些小道跑,希望利用古承远不熟悉路况的弱点,将他给甩掉.

悠然左拐右拐,差点就钻狗洞了,但古承远还是紧跟在她身后,根本就摆脱不了.悠然感觉自己的泪在寒风中飘荡.

恰在这时,裤兜中的手机响了,本来在这危急关头,悠然根本没有接听的意识,岂料那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悠然心烦意乱,直接接通,准备大骂对方.

还不待她开口,里面传来了屈云沉稳的声音:"将东西丢在他脸上,然后拼命跑到前面岔路口左转."此刻的悠然根本没心思去想屈云是如何知道她现在的困境的,她想都没想,直接按照屈云的话做了.

悠然回头,二话没说,便将手中的袋子砸向古承远的脸上.古承远反应灵敏,头稍稍一偏,躲开了这一击,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悠然赶紧按照屈云的指示,撒开蹄子,跑到岔路口,接着左转.

就在转弯的下一秒,她的手臂被抓住,接着被一股大力给拖住,咚的一声,跌入一个怀抱中.

完蛋了,被逮住了.悠然满头冷汗,虽则如此,战斗力还未丧失,赶紧低头,照着那囚禁住自己身体的手张口就咬.但就在她的牙齿触到那人的皮肉时,悠然听见低低的笑声:"你就不怕我上完厕所没洗手?"这种恶趣味,古承远是不会有的.那声音像是柔软的天鹅绒,抚过悠然的心.因为她知道,那人是屈云.

悠然挣脱开屈云的怀抱,转过头来惊喜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屈云没有回答,而是拉起悠然的手,拉着她往里走.悠然这才发现,他们是在拐角处的一家小卖部里,屈云带着自己径直往里屋走.

悠然正想问什么,但屈云却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马上,门外就响起了古承远的声音,他在询问小卖部的老板是否有看见悠然跑过去.悠然心中一紧,手也不自觉地掐住了屈云的手背,但屈云的动作,却让悠然彻底安下心来--他在她耳后的那块肌肤上,轻轻一吻.悠然全心全意地相信屈云,如果他能这么悠闲,那么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果然,小卖部的老板淡定地说了一句话:"她往那边跑了,刚跑过去的."古承远再怎么也想不到,悠然在这里还有帮手,便不疑有他,向着老板指的方向追去.

听见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悠然那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估摸着古承远已经走远,屈云又拉着悠然从小卖部的屋子中出来,向小卖部老板道谢.

小卖部的老板人高马大,身体强健,大冬天的就穿了件衬衣,看上去才叫一个豪爽.

"真没想到,你也会被人追着跑?"老板笑嘻嘻地看着屈云,"怎么,抢了人家女朋友?""就算是吧,谢了."屈云不想多说,拉着悠然准备走人.

"这回你可是欠我一次,改天请我喝酒."老板在后面喊道.

悠然心中一肚子疑惑,反而不晓得怎么开口,便任由屈云拉着,回了他家.

一进门,屈云在沙发上一坐,双脚交叠,眼帘一抬,主动道:"有什么问题,一个个地问吧.""首先,那个老板为什么会帮我们?"悠然选了个最无关紧要的开问.

"他是我的酒友.""那为什么你会在那里出现?""见你很久没回来,就出来找你,恰好看见你被古承远缠上.所以就让你跑去小卖部,好避一避."这一问一答,速度非常快,悠然就按照这个节奏,迅速地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和古承远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屈云的回答也是迅速的,遵照着刚才的节奏,但那并不算是个好的回答:"这个,不太重要.""为什么不重要?"悠然不认为如此.

屈云的手,伸到悠然的脑后,将一缕黑发,缠绕在自己指尖:"因为,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相干的."悠然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作罢,可心里的疑云,可不是一点半点.

悠然是个随性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男友屈云比她更随性.

在遇到古承远的当天下午,他就收拾行李,要带悠然去附近的山上.

那是一个有名的景点,现在正在下雪,玩的东西很多.

"太匆忙了,我什么都没准备."悠然道.

"不用准备什么,带点换洗衣服就可以了,其余的东西,山上有商店,什么都有."屈云根本就不是商量的语气,因为他已经在帮忙收拾悠然的东西了.

在说话之间,屈云便已经将必要的东西准备妥当,悠然无言反驳,只能被他拉着走.

在住进屈云家后,悠然经常趁着屈云不在而胡乱翻开他的东西.虽然悠然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好,但遇上屈云这种神秘男友,你只能靠这种方法来了解他.

比如说,屈云有驾照这回事,就是悠然在翻看他衣柜时发现的.既然有驾照,就应该买辆车来开开,悠然记得当时自己曾这么告诉屈云.

可是屈云的回答只有一句:"我不开车."悠然问为什么,屈云很快就将话题岔开.不说就不说吧,悠然耸耸肩,也将这件事丢开了.

既然不开车,那就打车去,下车时,看着屈云掏给司机的好几张大红票子,悠然心疼无比--那要是用来买宋记小龙虾多好啊.

但很快,悠然便将这种情绪给抛到了脑后,因为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太好了.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净白的世界,广阔无边.

旅馆是在出发前便订好的,两人间,一张大床摆在房间中央,尺寸很大,估计怎么滚也滚不下去.坐了许久的车,精力疲乏,悠然躺在上面,睡了个天昏地暗.

悠然是被屈云的脚步声给惊醒的,微张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去哪儿?""去端点吃的上来,你继续睡吧,等饭来了我再叫你."屈云细心地将被单盖住悠然的手臂.

悠然不理会,光脚下了床,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用手将窗玻璃上的水蒸气给抹去.时间已晚,外面的光线很弱,但还是依稀看得见雪花飘飘扬扬落下.

屋内的热度和外面的景色形成鲜明对比,悠然正欣赏着,屈云却从后面用手将她焐好:"着凉了明天可就不能滑雪了.""我身体好得很."悠然不在意,继续欣赏着外面昏暗的雪景.

隔了好久,还是不见身后的屈云出去,悠然发问了:"你还不饿?"屈云却是答非所问:"你,说过自己喜欢我?""嗯,你记性不错."悠然用手指在窗玻璃上画着小脚丫.

"有多喜欢?"屈云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悠然狐疑地看向他,"千万别告诉我你那颗怪异的脑袋又想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是说……"这时,屈云靠得近了些,他将下巴抵在了悠然的头顶,"如果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悠然的身子僵硬了,触在玻璃上的掌心中也聚集起了一摊水.她倏地回过头,掐住屈云的脖子,大叫道:"我就知道,上次冰箱里的那包番茄牛腩方便面是你给吃了!你还忽悠我说是我自己梦游起来吃的,吓得我吃了两天的素菜减肥!""虽然这件事是事实,但和我说的有一定差距."屈云将悠然的手给放下来,继续问道,"如果比这件事还严重,你会原谅我吗?"悠然仔细地想了想,接着非常认真地说道:"可是,你以前做的事情,有哪件是对得起我的?"这是一句实话,还是一句大实话.从两人遇见开始,就如外星人袭击了地球,两人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大战,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屈云获胜,悠然被整.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悠然问.

屈云的下巴略动了动:"没事.""怪胎."悠然低声骂了一句.

"怪胎你还喜欢?"屈云戗她.

"我就喜欢,你管不着,不服气吗?不服气来咬我好了.""……""屈云.""嗯.""你居然真的咬了?""是又怎样?""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说完,悠然一个猫咪觅食,扑向另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第二天,两人吃饱喝足,神清气爽地来到滑雪场地,租了设备,开始滑雪.悠然技术不熟练,一入场就连摔了两跤,要不是屈云给拉着,估计还没滑都要成重伤了.

和她的蹩脚技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屈云的滑雪技术挺高超的,姿势优雅,动作敏捷,黑色的羽绒服在雪地中非常显眼,茶色的滑雪镜竖在他高挺秀致的鼻梁上,格外帅气迷人.

悠然本来在旁边拿着相机忙着搞自拍,眼睛一瞥,却看见没多久工夫,几个女人便围住了屈云,正娇滴滴地央求屈云教她们.

悠然怒了,就算是买猪肉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屈云都放在自家的购物篮中了,怎么还有人不知趣地要来抢呢?

眼看一个女人的手就要抓上屈云的臂弯,悠然急了,也顾不上自己的滑雪技术,直接嗖嗖嗖连滚带爬地赶到屈云身边,那不要命的阵势,将那几个女人给吓得花容失色,忙退到了一旁.

虽然成功地将那群虎视眈眈的小母狼们吓得尖叫,但悠然在滑到她们面前时,右脚比身子快出了许多,眼看屁股就要着地.

幸好,屈辅导员伸手,将她的腰给抱住,就这么,悠然仰面躺在了半空中.那姿势,说实话挺经典的,就和电视剧中男主英雄救美的动作一样.

悠然看着屈云的俊俏脸庞,还有他身后的碧蓝天空,陶醉了.可那陶醉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屈云忽然放开了手--悠然的屁股,还是宿命般地和雪地做了次亲密接触.

虽然不是很疼,但悠然还是恼火了,她怒瞪着屈云,用眼神询问他发这次神经的原因.

"横冲直撞是很危险的,所以必须要让你得到次教训."屈云这么回答.

悠然本想和他吵一架,但眼角瞥见那几个潜在情敌,立马站起,双手抱住屈云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不停地蹭.

小母狼们看出了她的意思,都讪讪离去.等人走了,屈云向依旧在拿那颗头蹭自己的悠然说道:"你的样子,真像用撒尿来占领领地的小狗.""那你就是那电线杆!"悠然回击.不过,确实是根赏心悦目的电线杆.

屈云似乎轻笑了一下,没发出声,但悠然感觉到了他胸膛的起伏.这男人,最近笑得还挺多的,悠然暗喜.

正想着,屈云用手拉住悠然帽子上的毛绒球,道:"来吧,我教你怎么滑雪."悠然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手搭起凉棚,寻找较为开阔的不容易撞到别人的场地.

屈云看出了她的想法:"不用找了,待在这块地就好."说着,他用雪杖在地上画了个直径一米的圆.

"这怎么滑?"悠然认为屈云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现在我没有教你滑,"屈云的嘴唇,迎着高地上的纯净阳光,却显出一种料峭,"是教你摔."说完,他将悠然一推,悠然躲闪不及,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跤,摔得比刚才要惨,悠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要大骂屈云.但屈云却伸手一把将她拉起,并温柔地为她拂去身上的碎雪.

看在他认错态度比较好的分上,悠然决定不追究他刚才的恶行.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屈云这么做,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摔倒--在为她拍去身上最后一点碎雪后,屈云又是一掌,毫不留情地将悠然给推倒.

边推,他边教导着:"记住,摔倒时,要尽量往侧后方摔."悠然又一次被推倒.

"双脚尽可能合拢,并抬离地面."悠然再一次被推倒.

"更重要的是,双臂要保护住自己的头脸."悠然还是被推倒.

就这么,悠然像个劣质的不倒翁,一次次被推在雪地上.开始时,悠然还可以大骂或者是抵抗,但没几下,就被折腾得眼冒金星,头泛银光,根本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只能跟着屈云的教导走.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悠然摔倒的姿势已经非常完美,屈云勉强满意了,准许她休息.讲解了一些滑雪基本知识后,屈云将悠然带到一处坡度不大的地方,开始教她初级滑法.

"保持滑雪板平行……雪板间距要和肩宽相同……微微下蹲……重心向前……"屈云让悠然记住这些要诀,接着自己示范了一次.

好不容易,酷刑终于完成,屈云看看时间,道:"快十二点了,先去吃饭吧."在快餐店中,悠然发狠道:"什么热量高,就要什么!""和我想的一样."屈云微笑着离座,去点餐.

悠然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外面.快餐店中暖气很足,再加上一上午的运动,悠然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然而正在这时,一抹艳红的身影像火一般在悠然眼前烧了一下,她的瞌睡立即被蒸发了.

那是个女人,是个悠然这辈子唯一见过容颜能压得住大红艳色的女人.及腰的长鬈发,似乎迷醉了风.和雪一般的肤色,让那张脸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柔和了许多.她浑身上下,有无限的风情能融化这样的冰天雪地.

哇,大美女一个,只是,不知为什么,悠然总觉得看见她便不舒服.

收回目光,却发现,不知何时,屈云已经端着盘子回到了她身边.

此刻,他的目光也追随着那个美女.悠然分辨得出,那不是惊艳的目光,屈云……应该是认得那个女人的.

"你……认识她?"悠然问.

屈云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还是停驻在那个女人身上.其实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悠然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凉意,没来由的.

"她叫……唐雍子."屈云道.

唐雍子,挺别致的名字,悠然想.窗外的唐雍子正走着,忽然一个男人将她叫住,两人说了几句话.那瘦高的身影,让悠然一震,那个男人,好像见过,似乎是……古承远的朋友.

看来,旧友还不止一位.那瘦高男人挺敏感的,他像是感受到了目光,竟转过头来,准确地盯住了悠然和屈云.

空中飘着雪花,让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但悠然还是看见,那瘦高男人的眼神,是种讶异,或者,比讶异更丰富些,还带着一种……担心.

悠然没时间仔细辨别,因为下一秒,屈云就发话了:"我们把东西拿到旅馆房间去吃吧."悠然想问为什么,但是屈云走过来,搂住了她的腰,温柔中夹着一丝强硬,就这么拉着她回了房间.

"吃吧."回到房间后,屈云细心地将汉堡包外面的包装纸撕开,递给悠然.看样子,他不想对刚才的事情做什么解释.

悠然咬了一口,面包松软,里面的鸡肉酥嫩,混合着青菜,格外爽口.但悠然心中装着事,也就没什么食欲.胡乱地将嘴中食物嚼动了两口,吞下去,悠然开问了:"为什么要跑?""跑什么?"屈云反问.

"你知道的."悠然道.

屈云将吸管插入热饮中,递给悠然,但是悠然没接,屈云将杯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饮料温度很高,不一会儿,杯底边缘就浮起了一层水蒸气,细细小小的水珠.

"那个男的,叫尤林,是古承远的好友,而我和古承远关系不是很好,自然,也和尤林之间有点尴尬."屈云解释.

悠然知道,屈云是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离开的,这不是他的性格.因为他刚才的举动,透着一种担忧,好像在害怕什么.

悠然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是刚要开口,屈云却忽地来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捂住了悠然的脸颊.

屈云的手,开始时有些冰,但捂了一会儿,悠然便适应了.也不知是谁将谁的温度同化.

"你喜欢我吗?"屈云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谁都看得出来这点."虽然这对女生而言,不是件荣幸的事,但悠然还是很诚实地说出了事实.

"那么,你就发一句誓."屈云要求.

"什么誓?"悠然好奇.

"我想你说,你不会离开我……即使离开一会儿,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屈云的声音,染着异样的平静.

"为……"为什么要说这个,悠然想问,但是在她才发出第一个音时,屈云伸出修长的泛着洁光的手指,点在了她的唇上.

"跟着我说:你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即使离开一会儿,终究还是会回来的."此刻的屈云,是固执的.

悠然心中任有无限疑惑,也都被屈云指腹的温度所消融,她像着魔了般,跟随着屈云说:"我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即使离开一会儿,终究还是会回来的.""真乖."屈云展眉一笑,让房间中的空气都变得柔软.

悠然承认,屈云的这招非常厉害,因为此刻的她,已经像是被灌了迷魂汤,昏昏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吃完了就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要准备走了."屈云撕开番茄包,用薯条沾了点,送入悠然嘴中.

悠然边嚼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不是说好要多住几天的吗?""我想带你去凤凰古城看雪景."屈云道,"那里更好玩."悠然一听有的玩,马上吃得快了些,而屈云则在一旁收拾起了两人的东西.

屈云做事很有条理,很快,就将行李收拾得妥妥当当.悠然刚吃完最后一根薯条,屈云就拖着她出了房间,来到楼下大厅结账.

刚吃饱饭,悠然又想睡觉了,便将头靠在屈云的背上休息.

屈云和旅馆前台服务员轻声说着话,那声音,在体内产生轻微的震动,传到悠然的脸颊上,酥酥麻麻的,特别舒服.

虽然大厅中还坐着一些游客,但悠然却将这亲昵的动作做得很自然.

因为,她现在靠着的,是她的人,只属于她的人.

旅馆服务员的效率挺快,没几下,手续便办完了,屈云转过身,很自然地将长手在空中画个圈,搂住悠然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

但就在这时,悠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屈云,等等."悠然想停下脚步,但是她做不到,因为身边的屈云像是没听见一般,还是带着她继续走.可是悠然很清楚,屈云听见了,因为他搂住自己的力气变大了,并且走动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像是在躲避什么.

出了旅馆的门,那人也没有放弃,一直在紧追着.悠然想回头看,但是屈云不允,他用手拨住她的头,此刻,他的手让悠然觉得陌生.因为很冰,很凉.

屈云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打开后车门,将悠然送了上去,正当他要接着上来时,一直追逐他们的人赶到了,一把拉住了门.是尤林,那个瘦高的男子.

"放手."屈云命令道,他的声音,和地上积雪的温度是一样的.

尤林看了一眼车内的悠然,轻声道:"屈云,你不可以这么对她."悠然的心,因为尤林的话,更因为他那带着悲悯的一瞥而变得很重.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也与你不相干."屈云的眸子,迅速地冻结.

"妹妹,我有话要告诉你."尤林见屈云不听,便转向了悠然.

没等悠然搭话,屈云便厉声道:"尤林,再不放手,我可就要关门了."尤林不听,依旧看着悠然.屈云径直坐进车中,伸手,将门重重带上.这么一夹,轻则淤青,重则骨折,但是尤林没有退缩的迹象,他看着悠然,稍显平凡的五官上浮现的是一种坚毅.

在门即将关闭上时,屈云生生地将动作停住--因为悠然将手给放在了车门处.

"为什么不让他说话?"悠然看着屈云.

屈云眼中烟波流转,半晌,他转头,对着尤林道:"借一步说话,行吗?"尤云点头.屈云随即下车,但没走几步,他便停下,打开车门,对着悠然道:"乖乖等着我."悠然只看着他,不搭话.屈云是固执的,悠然不答,他便不走.风夹杂着雪就这么吹了进来,扑在脸上,凉飕飕的.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悠然屈服了:"好,我等你."屈云迅速从钱包中摸出所有的现金,递给司机:"师傅,麻烦你帮忙看着她一下."做好一切准备,他和尤林走到离车十多米的地方.两人在说着什么,悠然听不见,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和自己,大大有关系.

正在努力透过飘飞的雪花观察两人的面部表情,悠然忽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一阵冷冷的香气.偏头,她看见了一抹令人惊艳的红色.是唐雍子,她打开了车门.

"你好."她道,声音有些低沉,却很好听.

悠然坐在车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有兴趣和我谈谈吗?"唐雍子道.

悠然隔了许久,才回道:"我答应过屈云,要在这里等他.""好乖的洋娃娃."唐雍子妩媚细长的眸子中带着点嘲讽,"可是,我要和你谈的,就是关于屈云的事情.""什么事?"悠然问.

"比如说,他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唐雍子道.

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她明白,不论发音多轻,这些字还是会像钉子一般锤入悠然的耳中.像是有只冰凉的手忽地触在悠然温热的背脊上,一种冰冷的颤抖向她的四肢百骸扩散.

"想听的话,就上车吧."唐雍子指指旁边的那辆私家车.

悠然知道,屈云是个有秘密的人,她一直知道,开始时,她会千方百计探寻,而到了后来,她也就不再过问那些秘密了.

因为爱一个人,是会心甘情愿盲目的.此刻,悠然也很想像过去那样,遮住双目,掩住双耳,可是她做不到了.

因为唐雍子的话,悠然背弃了誓言,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唐雍子上了车.

司机受人钱财,赶紧想上前来阻止,可是唐雍子更快地掏出了十张大钞,扔在驾驶座上.司机重新关上了车门,人总是自私的.

唐雍子开车是疯狂的,一踏油门,车轮碾碎积雪,如离弦之箭,向着前方冲去.

"我们要去哪里?"悠然问.

"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附近逛逛,顺便将一些事情告诉你."唐雍子道.

悠然深吸了一口气,车内的暖气,混合着唐雍子的香水味,让她有些闷:"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屈云是个优秀的男人."唐雍子忽然说道.

"我知道."悠然压低眉宇.

"任何优秀的人,都有权利选择优秀的同类."唐雍子继续道.

"我在听着."悠然忍耐着唐雍子哑谜似的语言.

"恕我直言,你不是屈云喜欢的类型."唐雍子道.

闻言,悠然的脸瞬间涨红,她像是被剥去衣服,屈辱到无以复加.

"对不起,我说话很直."唐雍子从后视镜中看见了悠然的异样,"但我说的是事实,屈云追我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他的回答是:因为你很优秀."听到此,悠然呼吸一窒.原来,唐雍子和屈云……有那么一段.

"后来我才知道,屈云从初中开始,所交往的女友都是学校数一数二的漂亮."唐雍子转头,目光从悠然身上流过,那不动声色的一瞥,杀悠然于无形之中,"而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从来不是."悠然的性格是很复杂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可以不计形象心甘情愿变成猫咪,而在敌人面前,她可以是嗜血的老虎,不肯任由人欺负了去.

当下,悠然冷笑道:"可是,屈云还是甩了你,和我交往了,这说明,人的品位是会提高的."事后回想起来,悠然不禁觉得,当时自己和唐雍子姿态实在难看,可是当两个女人争同一个男人时,气氛是不会和谐的.

唐雍子浅笑嫣然:"谁告诉你,是他甩了我的?""如果是你甩了他,那又何必一副醋样?"悠然反问.

悠然再不济,也是个女人,她有女人的第六感,她分辨得出,唐雍子看自己的样子,就像是看一个抢走自己娃娃的敌人.

"人这一辈子,总要被人甩几次,这没什么丢脸的,我唐雍子也不是没被人甩过.但当时,确实是我背叛了屈云,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唐雍子的语气平静了下来.

"我因为古承远而背叛了屈云."这个答案从唐雍子涂着精致唇彩的嘴中吐出.

真相还在继续揭露着.

"在屈云读军校时,还是他女朋友的我和古承远在床上亲热,被他给抓住.

"第二天,他当着领导的面打了古承远.

"因为这件事影响很大,屈云被迫自动退学.

"谁都知道,他恨古承远.

"但是,我没料到,他竟然恨到不惜利用他人来伤害古承远的地步.

"而你,不幸成了牺牲者.屈云和你交往,只是为了报复古承远……并不是因为,喜欢你."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悠然想,这就是屈云一切秘密的来由.像是一场戏,古承远,唐雍子,屈云,他们三个是主角,而悠然,只是一个推动情节的工具.舞台上从来没有过她的位置,她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其实,屈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路的人,如果不是古承远,你们是不会走在一起的."唐雍子忽地将车停下.

由于惯性,悠然的身子向前倒去,她没有系安全带,不得不在最后关头用手撑住身子.撞击的力量太大,悠然的手腕内蔓延出一阵暗暗的疼痛.

"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他是吗?"悠然轻轻转动手腕,疼痛越烈.

"即使你不离开他,他也会离开你的."唐雍子道,她的声音,仿佛也染着冷冷的香.

"那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悠然的语气忽然放松,"我和他怎样,和你又有什么相干?不管屈云对我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但请你明白,现在,我是他的女朋友.不管是你先背叛他也好,他先甩了你也罢,现在,你已经是他的过去式."悠然对着唐雍子上扬起嘴角,笑容恬静:"所以,不论我和屈云之间要发生什么,你这个过去的影子,都应该下台了.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你的位置……抱歉得很."唐雍子眸光暗转,半晌,才轻哼一声:"看不出来,你还蛮牙尖嘴利呢.""我应该多谢夸奖吗?"悠然再次微笑.

"话我已经说完,信不信,找找当年那些知情人问问就知晓了……"唐雍子没说完,手机响了,她接起,约莫等那边讲了两句之后,才慵懒地应了句,"我知道了."接着,她挂上电话,道:"屈云在你们住的那间旅馆中等你,所有事情,你可以找他去问个清楚.""我知道了."悠然说完,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唐雍子看出她的意图,挑挑眉,道:"该不会,你是想走回去吧?""想起我男人被你碰过,我心里不太舒服,所以,还是自己走的好."悠然说完,也没兴趣看唐雍子的表情,双手裹紧围巾,沿着山道走了上去.

雪还在飘着,不大,但风刮在脸上,还是微微的刺痛.靴子虽然厚,但抵不住积雪的低温,悠然的脚心开始发僵.脑子,是混乱的,但是在这样的冰晶世界中,冻结成了混乱的固体.

她告诉自己,不应该相信唐雍子的话……至少,不应该全信.她仔细地回忆着自己和屈云的点点滴滴,每一点记忆的沉屑都捡拾起来,细细查看.

悠然记得,是自己提出交往的要求,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主动的.

如果说,屈云是铁了心要报复,他完全可以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千依百顺,让自己感受到无上的幸福,再狠心将自己推下去,重重地伤害她给古承远看.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一直都待在原地,等着她靠近.悠然确信,如果不是她的主动,他们的关系,估计早就结束了,何谈报复一词?

悠然可以肯定的是,屈云并不是像唐雍子说的那样,一心致力于报复.意识到这点,悠然应该放下心来,但是她做不到,因为心中,有一根刺,在梗着,她必须要找到屈云,询问一个真相.

悠然在风雪之中走着,雪很松,陷下去,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将脚拔出来,每走一步,都是一场煎熬.

但是悠然感觉不到累,她一步步地,走回了旅馆,走回了那间他们居住了不到两天的房间.

屈云在屋子里等着她,他的眼中,是一种了然,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屋内的暖气迎面而来,竟让悠然打了个寒战.

"唐雍子对你说了什么?"这是屈云的第一句话.

"她说了她自己,你,还有古承远的事情."悠然道.

"你相信她的话吗?"屈云问,他的唇,微微地抿着.

"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屈云,有一件事,你不能瞒我,行吗?"悠然道,她的嘴唇因为刚才的运动,开始发麻,血液凝滞,有种鼓胀感.

"你问."屈云说着想走上前来,但是悠然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所以,他停下了.

"我只想问一句话,"悠然仔细地看着屈云的眼睛,将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当初,你真的,是因为古承远才和我在一起的吗?"屈云的唇,依旧是抿着,没有松开的迹象,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悠然捂住脸,手套毛茸茸的,触在脸颊上却没有一点感觉.

悠然想,如果心也能冻僵,那该多好.

悠然在回来的路上,将一切零散的拼图给组合了起来,拼成了完整的真相.其实难度不大,她早应该想到,只是……她不愿意想.

悠然一直捂住脸,她不敢看屈云,她害怕亲耳听见他的承认.她感觉屈云向着自己走来,她感受到他用手搂住自己,紧紧的.

良久,屈云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悠然,我爱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这曾经是悠然最想从屈云口中听到的话,她为此费了许多心机,最终一无所获.

可是今天,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刻,悠然听见了,轻轻松松地,就听见了.屈云用这句话,间接地承认了她的猜测.

当听见这句话后,悠然本在微微颤抖的手平静了.屋子里陷入一种寂静,静得让人产生能听见窗外雪花的声音的幻觉.

没人能预测时间的流逝,在这样的状况下,一秒,一小时,仿佛都等同了.在最安静的那一刻,在空气都停止流动的那一刻,悠然忽地将屈云推开.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种怒火,是冻结的冰,没有温度,但是威力更甚.

在推开屈云的同时,悠然快速地从羽绒服的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那把屈云家门的钥匙,那把她以前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来的钥匙.

她用尽自己的全力向着屈云掷去.钥匙在空中划出金属特有的流光,接着,钥匙的尖端准确地砸在了屈云的眼角上.血,安静地从伤口溢出,染湿了屈云的眸子.

屈云没有闪避,甚至没有闭眼,就这么任由那浓稠的血液进入眼中.

他的右眼,成了红色,真正的血红.

悠然记得,她第一次看见屈云除下眼镜后的眸子时的感受,她觉得他像是一只妖.现在的他,染了血的气息,妖气更甚了.

"你伤了我."悠然在陈述一个事实.

屈云没有搭话,只是用那双染血的眸子直视着悠然.

"而现在,我也伤了你."悠然继续陈述着.

屈云的脸,因为血,而更加清雅秀逸,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悠然道,"我们互不相欠,从今之后,再没有任何瓜葛."是的,屈云是妖,而她是凡人,她禁不住诱惑,她惹了他,她受到了惩罚,她累了,她没有力气要了.她不要了.屈云,还有这段似真似假的感情,悠然都不要了.

说完,悠然提起自己的包,冲出门外,然而在楼梯口,屈云追上了她.

"在我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之前,放手."悠然没有看屈云,还是固执地往前走.

此刻,她被屈云拉着,根本无法移动,但是她的脚,还在费力地往前踏.她不要回头,永远不要.

从质问开始,屈云便是沉默的,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伸手,拉着悠然,不放她离开.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汇聚到下巴处,滴落.

屈云没有用手去擦拭,他的手,用来抓着悠然.他们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拉锯战,在过道中.

"放手."悠然第二次道.

屈云还是握紧悠然的双臂.

"放手."悠然第三次做出这样的要求.

屈云一把将她按入了自己的怀中,他的手,握住了悠然的脖子,捂住了悠然的脸.

"放手,放手,放手!"悠然像是无法忍受屈云的触碰,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她抓住屈云的手,狠狠地咬住.她用了很大的力气,牙齿瞬间就穿透了皮肉,甜腥的液体,像潮水般涌入悠然的唇齿间,涌入她的咽喉,让她窒息.

悠然丢开屈云的手,蹲在地上,难受地呛咳起来.她不断地咳着,吐着,落在地上的,都是屈云的血.

一只手在她的背脊上轻轻地拍着,悠然知道,那是屈云的手.悠然忽然脆弱了,像个遭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放声痛哭起来.

她的泪水,如泉涌一般,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混合着那些血迹.

悠然大哭着,像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个动作上,泪水,仿佛要将眼珠给冲刷出来,痛涨酸涩.

她的声音,在过道中回响着.悠然哭着,哭得声音都沙哑了,哭得身体在颤抖,哭得无法分辨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我送她回去……不要固执,屈云,你不会想看着她哭死在这里的……她会冷静下来……让我送她."悠然依稀记得,那是尤林的声音.接着,她被尤林扶起,扶到了他的车上,他说:"小妹妹,不哭了,我送你回家."悠然还是哭着,像是要窒息般地哽咽着,哭到每根神经都不自觉地痉挛.哭到整张脸都浮肿到不像话时,悠然终于累了,她停止了哭泣,靠着车门,静静地呼吸着.她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躺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积聚起力气开口:"我要回家.""我们正在回你家的路上."尤林道,他的声音很好听.

"我不要他跟着."悠然道.

"是,我已经将他甩掉了."尤林的声音有种令人心静的魔力.

"我和他,什么都不是了."悠然道.

"这件事,我没有发言的资格."尤林轻摇一下头.

"你是坏人."悠然用那双肿得像桃子般的眼睛盯着尤林.

"因为我告诉了你真相?"尤林问.

"不,因为你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悠然道.

"我该死."尤林认真地道歉.

"我好蠢."悠然道.

"爱上别人的人都是傻子."尤林道,顿了顿,他笑道,"可能,我比你还要蠢.""为什么?"悠然问.

"我陪着我爱的女人,看着她经历一个个男人,却在她身边扮演一个闲时间很多的好友."尤林微笑,他的牙齿很白,一笑,将那张不怎么帅的脸映照得很有味道.

"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爱她?"悠然问,说完,她立即神经质地笑了,"算了,我不能害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这样做有多惨.""其实,她知道的,你明白吗?她知道我爱她,我和她心知肚明,我们谁都不说,共同维持着这个平衡."尤林道.

"这样做,好吗?"悠然问.

"有些真相,是应该埋在地底的."尤林道.

悠然将头转向窗外,用干涩的眼睛看向那些景物.她想,可是,真相总是会浮现出来的.

这就是屈云教给她的第六课——真相,总是会浮出水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