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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章 活尸乍现


  包斩深深叹气,两个小时的路途,从平坦的公路到颠簸的石子路,让他的胃上下翻腾着,他紧紧皱着眉,两年了,这案子两年了都没破,自从那十名干练的刑警全部落难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敢再去做搜查工作了,这案子一拖就拖了两年,特案组两年前想去抓捕的,但没有得到上级部门批准的逮捕令,可谓是心有余力而不足。

  车子在一幢破败的公房前停了下来,大铁门的漆已经掉了一大半,露出阴森森的白,张局长走在最前面,叩响了门铃,门铃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发出了一连串沙哑的声音,像低低的啜泣。开门的是崔英旺,她其实五十都没到,两年未见,头发刷的全白了!看来丧子之痛的阴霾永远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啊。

  她看到特案组四人,愣了会儿,眼角开始浮现一股白雾,张局长和梁教授简单地问候了下,她把几人请到了屋里,屋内的正厅,烟黄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遗像,那正是董鑫晨的黑白照,前面有一尊烛台,烛台上是一盘洗的光亮的大苹果,崔英旺望着董鑫晨的遗照,上了一炷香,对照片上的他介绍了特案组四人还有两年前负责此案的张局长,苏眉听着她对已经死去的儿子说的话,心里难免心酸,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照片上的董鑫晨,那阳光微笑的脸,或许永远只能活在自己父母的心中了。苏眉推着梁教授走进卧房,床榻上躺着半身不遂的董国发,诧异地找来崔英旺,崔英旺说老伴在一年前患上了中风,同时还有脑梗。从凌乱的床头柜摆着的瓶瓶罐罐看得出,这一年多来董国发是靠着各种药物维持生命,此刻的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嘴边不时流下一行液体,崔英旺只得帮着他擦拭过。

  张局长说:当年两名从犯已经落网,打你儿子的叫陈富有,他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牢里蹲着呢,而那个教唆他去打人的叫马中天,他是无期徒刑。但是。张局长欲言又止,陷入了沉思,恕他无能,他自始至终都未能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崔英旺哀叹:真正杀我儿的没抓着吧,唉!她把视线转向了瘫痪在床的董国发,抹了抹眼角说:晨晨死后一年,他父亲就这样了,医生说听天由命吧,俺的心就彻底凉了大半截,俺们这大半辈子也不图什么了,俺跟孩他爹一样只希望能亲眼看到凶手落入法网,不然俺们怎么闭眼去哦。

  梁教授推着轮子,缓缓到崔英旺边上,说:您放心,我们几个都是经过特殊选拔出来的警察,这次来就是帮你把最后两名嫌犯抓到,不抓到我们不好回去交差呢。

  崔英旺说:没用的,张局长当年派了多少能干的年轻人啊,都死了啊,死了啊。

  张局长说:当年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小虎子说了,那个黑阳县很恐怖,听当地的居民说的确有两个人慌慌张张跑到村里来避难,他们就是徐鹏和田栩栩,只不过田栩栩在当天夜里不知道什么原因掉进悬崖死了,从那以后,我们派出的警力都像撞鬼了一样,也掉悬崖死了。

  画龙摩拳擦掌,说:我倒想会会那是什么鬼怪,真想现在就去。

  崔英旺摇摇头,默默地走到一个橱柜前面,扶着膝盖蹲了下去,拉开抽屉,从里面捧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她说:这是晨晨死后,俺每天都记的日记,俺不识几个字儿,就让身边认识字的孩子教俺写字,俺要每天都写,等俺死了让朋友们同俺的尸体一起烧了,俺好向晨晨交代这么多年来的故事啊,俺会把你们都写进去,告诉晨晨你们是好人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说着说着,她就哽咽了,捂着嘴不断地啜泣起来。

  包斩接过日记本,仔细地翻看,字体写的很工整,但碰到一些不会写的字只得用拼音来带过,这一行行书写的都是给死人的话,包斩看了揪心,忙合起来,冲崔英旺发誓:大娘,我们一定会缉拿凶犯,您就放心吧。

  特案组四人无一不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局里,包斩身上背负的责任更重,他已经向死者的家属发誓一定会抓到凶犯的,但那黑阳县在张局长描述下仿佛一只凶猛的野兽,又像魔鬼的窟穴,让人见而生畏。张局长给他们配置了一辆特案组专车,里面有他们将要用到的各种高科技武器,黑色的车身,头顶有转灯,现在是暗着的,车身的右侧标着白色的漆,特警两个正楷字。还将当年从魔窟里逃出来的小刑警小虎子给带上,说他去过一次,熟悉地形,有不清楚的可以问他。

  苏眉坐在车里,因为张局长那边没有女警服,所以她穿着这一套男士的特别别扭,敲打键盘的手总被袖子管遮盖,她方才卷起的袖子管又滑落了下来,嗔怪道:讨厌,这衣服也太大了吧,老是滑下来。

  画龙打趣:你可以选择不穿,用美人计来让凶犯露面,这样我们能省很多侦察的力气呢。

  苏眉敲击键盘的同时不忘抬眼给了他一个白眼,再看笔记本的屏幕,上面赫然显示出黑阳县的地理位置,还有网上搜集到的相关信息。她说,这个黑阳县在靠近贵阳的边陲小镇,也就是说再过去一座山的距离就到了中国贵州省,那里四周都是山脉,人迹稀少。道路弯弯曲曲的,幸好张局长想得透彻,把曾经去过此地的小虎子带给他们,小虎子今年二十三,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刑警,虽然年纪小经验不丰富,但是他对事物的判别能力屈指可数,最让特案组崇拜的是他的记忆能力。

  时隔两年,小虎子对那块地方记忆犹新,他说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抵达那里。

  特案组在三天以后,赶到了这所谓的“魔窟”——黑阳县,没有一个人,荒凉是这里唯一的代名词,特案组的专车停靠在一座吊桥边上,那里有个村庄,寥寥无几的茅草屋。苏眉下车的时候忽然看到底下如深渊的悬崖,陡然一惊,要不是画龙眼明手快抓住她,估计她就横尸谷底了。

  苏眉说:天哪!这地方,我现在相信这里有鬼的传闻了。

  画龙嗤笑:这世上除了人心里有鬼,就没鬼了。

  梁教授连连点头:没错,小龙说的没错,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那个田栩栩根本没有死,他是想借死这个理由来扮鬼吓死来抓捕的警察,在这里苟且一生。

  苏眉推着梁教授走在最当中,包斩走在最后面,画龙和小虎子走最前面,他们进入这幢小村庄,空无一人,苏眉说这里是不是废弃很久的时候,包斩摇摇头:这里肯定有人住,你看。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灶台上正冒着烟,还有一只不锈钢的锅子,包斩上前,看到里面盛着浑浊的水,于是把手伸了进去试探了下水温,随即瞥起一抹笑说:这里果然是那两个人避难的场所,这水还是温的,说明他们听到了我们来的风声,来不及收拾残局就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躲着呢。

  苏眉哆嗦了下,环顾四周,说: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底下的梁教授一脸镇定,说:就在这个村子里,他们既然能把那么多刑警都吓跑,说明他们的力气十足,精力充沛,何况我们才五个人,除掉我这个残疾人以外,就你们四个人,他们十个人都能赶跑,更别提你们了。

  画龙握紧双拳,一脚踢断了屋前的木柴,说:那好啊!有种出来啊!吗的蛋蛋!老子不打他个稀巴烂我就撤职!

  苏眉突然惊叫一声,包斩和画龙立刻赶到她身边,她的视线定在前方,手指哆嗦着指向那里一只枯井边上,站着一个人,他的脸上惨白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两只眼睛木然地瞪着特案组几人,身上随处可见的鲜血,裤子上污迹斑斑,小虎子当场就湿了,坐倒在地上,喃喃着:僵尸!僵尸!僵尸啊!

  包斩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僵尸”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随后,包斩勇敢地走上前去,每一步都伴随着苏眉害怕的低喘声,他却义无返顾地朝着“僵尸”走了过去,丝毫不畏惧,他心里很看不起这种装鬼的人,嘴里小声嘀咕着:吗的,装鬼也不会装,这脸上的化妆品哪里买的啊,脚上还有冻疮都是因为不穿鞋被这山里的湿气冻着的关系吧,就这点技术含量也想把我们吓跑,你还嫩着呢。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和“僵尸”面对面了。

  包斩说:田栩栩,你别装了,乖乖就范吧,我们可以不判处你死刑。

  那个僵尸是田栩栩假扮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刑警找到,然后用扮鬼来吓跑他们,那些刑警估计也是慌乱之中掉到悬崖的,这村子就是挨着悬崖边的。

  田栩栩扑满粉底的脸上僵硬地扯起笑,随之,粉末簌簌往下掉,像墙灰似的。他讥讽:你离我这么近,那么这里就会是你的葬生之地。一句轻哼之后,那边的苏眉大叫了一声,包斩刚想回头之际,肩头被人重重地打了下,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然后,从茅草屋里冲出来另一名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他眼看着那把刀要刺向了自己,立刻往旁边滚了去,那把刀扎进了泥土地里,一个深坑!

  画龙见状,立刻健步上前,一脚踹飞了田栩栩,他扑着粉尘的脸顿时洋洋洒洒掉了一地的粉底,两个逃犯终于进入了警方的视野,他们展开了殊死搏斗,徐鹏以前在田径队是主力队员,他的身体棒的很,连画龙都差点跪倒,还好有包斩在,被吓尿的小虎子看着两人英勇的模样,也知道那个鬼是田栩栩假扮的,害得他那么多前辈都死了,他恨意就油然而生,也冲过去和那两个人打了起来。最后的最后,画龙抓住被徐鹏不小心挥掉的剔骨尖刀,把锋利的刀子刺向徐鹏的印堂,就在刀尖对准他的印堂那一刻,徐鹏动都不敢动,场面瞬间凝滞了!

  梁教授、苏眉屏息凝望。

  画龙说:你再敢反抗,可别忘了,这刀子是在我的手里,我要是放手,呵呵呵,刀子可是不长眼的哦。

  紧接着,包斩就听到一股水流的声音,还伴着馊味。画龙立刻把剔骨尖刀甩得老远,一脚踹飞那吓呆的徐鹏,捏紧了鼻子,说:吗的!这家伙尿了!恶心死了!小包,要不要带局里。

  包斩点头:嗯。

  2009年,当桂花再次绽放季节到来,特案组攻破了这间长达两年的命案,最后两名逃犯——徐鹏和田栩栩纷纷落网,他们不得不供述了所有犯罪的过程。原来,徐鹏是沈向隆的外甥,两年前,沈向隆接到上级通知,必须将铜兴市的老城区全部拆迁,事情交办成功的话可以获得三百万的资助,他的汇隆集团可以全面装修一下,他为了这笔钱就发动所有壮汉张贴公告,把所有的居民都赶走,唯独董国发一家不肯走,说是担心儿子找不到自己,他暗藏杀机,一心想着那三百万,就雇佣了自己的外甥徐鹏,让徐鹏带领几个人除掉了董鑫晨,无辜的董鑫晨被这群因为钱而丧尽天良的人给捅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刀下鬼,或许对于一个懂事的孩子来说,他不怕自己会死在房产开发商的手下,他担心的是他这一死,自己年迈的父母就无人照料。

  杀了人之后,徐鹏从舅舅沈向隆那里得到的赏钱分给了那两名嫌疑人——马中天和陈富有,田栩栩是个孤儿,他杀了人后不敢一个人走回出租屋,徐鹏就带着他到了自己的老家,两个人害怕村里的几个人泄露他们的底细,就把那些无辜的村民全部杀害,那些村民的尸体是在破案以后的一个月内发现的,到处都是蛆在爬,场面极其反胃。

  他为了让舅舅得到这笔大财富,义不容辞地去杀人,他得到的结果只有罪名。2010年1月1日元旦,铜兴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宣判,其舅舅沈向隆犯故意伤害罪、唆使等同于主谋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徐鹏和田栩栩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告破这桩案件以后,特案组再次到达两名老人的住处,开门的是房东。

  苏眉问:他们二位呢?

  据房东透露,董国发在前不久送往医院救助的时候,不治身亡,崔英旺在收到张局长的结果信时,还是我念给她听的,她那天在她儿子的遗像前不停地说着话。

  她说:晨晨啊,那两个人抓到了啊,他们都会被枪毙的,都会死的啊,你就放心吧,呜呜呜,你爸爸也走了,你们父子俩都走了,呜呜,你们让我这个老不死的老太婆一个人干嘛呢,晨晨不要哭啊,妈妈马上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花菜炒肉啊,晨晨啊,呜呜呜。

  包斩问:那,崔英旺她,人呢。他好像猜到了,但是又有些惧怕,只得不停吞咽着喉结。

  房东说:她死了,死了一个星期了,尸体发臭我才冲进屋里,她是割腕死的,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唉,这屋子我过段时间就得找人拆了,都死过人了不吉利啊不吉利。

  包斩看着满屋的狼藉,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说:儿子担心害怕的是自己死了父母怎么办,而父母担心的是儿子死了他在那边没人照顾,这两方都在为各自着想。

  梁教授说:是的啊,如果有下辈子,他们还会是最好的一家子啊。

  屋外的桂花树,晶莹的花瓣随风飘落,把旖旎的香气飘散到四面八方,带着那远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