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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借刀一用


  这江湖是个大染缸,有高人有新手,有一诺千金的志士也有出尔反尔的小人,有一心提携后辈的长者,更有小肚鸡肠的败类。

  毫无疑问,姜元桥就属于最后一种人。

  他年轻时被人教训得太狠,甚至连家传的宝刀都被人折断,这无疑在他心里扎下了很深的一根刺。等到他武道大成后,他重出江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了那人满门。再往后,他便游荡在江湖中,遇见资质出众的年轻人,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江湖后辈,少说也有百人之数,掠夺的功法和宝物更不计其数。

  不是没有人要找他报仇,更有大宗门组织过人手对他进行追捕,但姜元桥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想要抓到他是很难的事情,若只是一两个人碰见他,多半就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他对萧谷说,手里的断刀不知断送了多少人的性命,这句话没有半点水分。

  那是江湖中的年轻人用鲜血凝成的一个事实。

  他不在乎萧谷的身份,哪怕是晋王的儿子,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半点分别。从小父母双亡亲人离散,姜元桥一直把自己当做孤魂野鬼,这世间任何羁绊对他来说都是虚无。他追求的只是杀人的快感,还有对武道的不懈追求。

  那一刀的光芒笼罩住萧谷,姜元桥仿佛看见了这个年轻世子惨死在自己刀下的场景。

  他的脸上浮现无声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那满足的笑容在他脸上凝结。

  光芒散去,他身前空荡荡一片,失去了萧谷的身影。

  紧接着,姜元桥背后寒意顿生,他下意识地向前一跃,断刀朝后一架。

  “砰!”

  力透纸背一般的闷响,发生在姜元桥的刀背上。他回头一看,冷漠的萧谷正刚刚收回自己的右拳。

  他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

  “幻影步?”他皱眉问道。

  萧谷没有回答,心中有点讶然。

  这种身法很耗真气,他从学成之后也只用过几次。当初在沧浪山上,为了追上柳青女,他用过一次。而后在李家村里,当时愤怒到极点的他为了杀光那些新辽骑兵,也不惜损耗自己的真元用过。接着便是今天,方才姜元桥的断刀之势太强悍,他只能选择这种身法脱出对方控制的范围。

  这个时候姜元桥若还看不出萧谷的真实境界,他就白瞎了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

  面前这个年轻世子,抛开他的家世背景不提,说白了那只是投胎的命好,没什么好怨望的。可他撑死也就二十岁左右,竟然能这么快迈入绝品境界,还学会了幻影步这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武技,而自己苦苦磨练二十多年,如今也不过是悟出断刀本身的十来招武技,这让姜元桥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武道之上,分境界和武技,境界指的是武者的内在实力,确切来说是真气的雄厚程度,从一品到九品,乃至超品,都是按此来划分。武技则是不同的招式功法,简言之便是术,境界则是体,两者相合才能决定一个武者的真实实力。

  “很好,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姜元桥阴测测地说着,他最恨这种天赋出众,又有后天机遇的年轻人,与自己悲苦的人生比较起来,上天为何这般偏心,为何这般偏爱这些年轻人?

  所以,萧谷必须死。

  刀势再起,长街之上,狂风大作。

  萧谷凝神戒备,眼下他身上的兵器已经没了,袖箭射中了那巨汉,匕首和软剑被姜元桥击飞,对方显然不会再给他机会去拿回来,但是他没有惧色,只有沉稳坚毅,目光深邃似大海。

  他没有再用幻影步,因为对方是个超品高手,而不是普通人,若是被他抓到自己的痕迹,那下场会很惨,所以他只能硬抗。

  断刀斩来,萧谷退开。

  然而这不仅仅是一刀,姜元桥一刀挥出,劈开空气的是十几道刀影,如飞刃一般盘旋着扫来。

  萧谷急速后退,然而那刀刃形成的劲气如跗骨之蛆紧跟不舍,无论他在长街上如何辗转腾挪,刀光始终不离他的左右,两者之间仅有三尺的距离,萧谷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护体真气在被一点点削弱。

  而远处的姜元桥气定神闲,一道又一道刀劲从他手里射出,死死地缠绕住萧谷。

  长街另一头,莫写意看着被刀劲逼得险象环生的年轻人,感叹道:“姐……小姨,这不会就是你的师兄吧?他怎么这么笨?”

  童诗白眼色平静,缓缓道:“师父说得没错,我这个师兄没什么对敌经验,看来从小就被关在王府里供着,没和人搏命厮杀过。像他这样被动挨打,迟早会被姜元桥耗死,需知这狗贼手里的断刀本就是一把灵器,在被人折断之后,又被他以鲜血培育,已经有了灵性,这般用刀劲攻击,根本损耗不了多少姜元桥的真气,反而是我这师兄,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那你还不去帮忙?”莫写意睁大眼睛问道。

  “关我什么事儿?他只是我师兄,又不是我男人。”童诗白赏了莫写意一个爆栗。

  “呵呵呵呵……女人啊……”莫写意恼怒地揉揉额头,老气横秋地叹道。

  “你想说什么?”童诗白语调开始变冷。

  “女人,都是薄情的人。”莫写意忽然叹了这么一句。

  童诗白忍俊不禁道:“你不是女人?”

  “我只是女孩,不是女人!”莫写意争辩道。

  “好好好,那你说说看,我怎么薄情了?”童诗白逗她道。

  “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更不能打我。”莫写意先提了条件,在得到保证之后,才一板正经地说道:“那天你那个坏师父跟你说话,我偷偷在窗外听着呢。那老头儿把你这个师兄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人中龙凤如何如何,又说要为你促成这桩婚事,所以你才巴巴跑到长安来,就为了看他一眼。若说你对他没想法,又怎会跋涉千里到这儿来?现在又那般说,还‘只是我师兄,又不是我男人’,不就是觉得见面不如闻名?他连个姜元桥也对付不了,所以你看不上了吧,难道我说你薄情还说错了?”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竟说得童诗白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将目光垂下,低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姜元桥虽然为人下作,手底下却是有真本事的。他虽然进不了三榜,但是与人榜最末那两位搏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这师兄年纪轻轻,能与他僵持这么久,确实没玷污师父的名头。只是,男女之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看他到底多厉害,呵,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你还小,不懂的……”

  身边突然变得很安静,童诗白诧异地扭过头,却见莫写意兴奋地望着长街上,嘴里喃喃道:“小姨你快看!”

  长街之上,萧谷被对方的刀劲逼得险象环生,然而连姜元桥都没有注意,萧谷每一次闪避,都会向左右两个方向偏移,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

  等到他发现这个问题时,萧谷离他只有十丈左右。

  “到时候了!”

  萧谷蓦然扬起眉,一声轻喝,身子一扭,忽然消失在原地。

  姜元桥大为警惕,右手一扬,断刀便笔直朝前刺出。

  “扑哧!”

  出现在姜元桥身前的萧谷任由断刀****自己的肋下,断刀本就不长,再因为双方相对的冲势和力量,这一下竟是完全****了萧谷的身体,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姜元桥想要将断刀拔出来,但是萧谷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不惜以身犯险,等的就是这一刻。

  之前被刀劲逼得狼狈不堪的时候,他脑海中一片清明,猛然发现姜元桥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对方十分仰仗交手的空间,只要自己能近身,那他的功力绝对会大打折扣。

  所以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

  “借你断刀一用!”

  萧谷的声音里豪情大纵,身子一扭反手一肘狠狠撞在姜元桥胸口。

  断刀的主人措不及防,被萧谷这一下撞出一溜烟的距离,萧谷蹂身而上,紧紧跟着姜元桥,一身短打功夫发挥到极致。拳,脚,手肘,膝盖,面对失去了兵器的姜元桥,萧谷就像泼皮无赖一般死缠烂打。

  但是这一招效果极好,姜元桥面对萧谷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是片刻功夫,两人一上一下从长街中央一直打到了尽头,就在童诗白和莫写意站着的松树脚下不远处。

  “你的刀,还给你!”

  萧谷没有忘记街边还躺着周成的尸首,他一手握住断刀的刀柄,然后快速地拔了出来,带出一蓬鲜血,然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流光,朝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姜元桥斩了下去。

  仿佛天地都要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姜元桥岂会坐以待毙,在那一刀斩下的时候,他抬起右手,以手作刀,直刺萧谷的胸口。

  他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只要萧谷不想死,那他必须退开。

  可是他没有想到,萧谷压根没有退让,他更忘记一点,断刀虽已断了,可是刀身能绽放劲气,比他的手刀要更快更长。

  所以他的手刀只是打在了萧谷身上,却没发挥出最大的功力,然而萧谷这一刀斩下,却让天地间万籁俱静。

  许久许久之后,怒目圆瞪的姜元桥面皮上忽然出现一条细细的裂缝,然后迅疾向下扩散,越来越深,越来越触目惊心。

  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一生杀人无数的姜元桥死在了自己刀下,那把断刀,终于断送了他自己的一切。

  而萧谷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挥舞出那一刀的他已是强弩之末,被姜元桥临死前那一记手刀打飞出去,落地时他只觉天地一片昏暗,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出现在身前,然后又离去。

  他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