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厚泽瞪大眼睛，抢白道：“那你们科室就要大换血了！不过现在还不好说!要看这个专门调查组如何下结论。但，我总觉得事情不像这么简单啊！光凭一纸举报信就成立一个专门小组着手调查？以前也没见打击学术造假的力度有这么大啊！就说我们东川市的医院，医生们为了晋级评职称天下文章一大抄也是公开的秘密，谁都不查，就查李劲扬？真是咄咄怪事！”r
“是啊……”r
“兴许是有人借机打击他。学术造假？哼！也算是师出有名了！”陈厚泽摸了摸光洁的下巴。r
“如果是诬告，李劲扬也损失不了什么，这不是白费劲儿嘛！”叶小玫似乎有些不解。r
“白费劲儿？哎——亏你和李劲扬同事那么长时间！你不知道他最看重什么吗？”陈厚泽停顿了一会儿，“对于一个外科界的权威专家来说，说他学术造假，无疑是撼动他这么多年来精心建造的名望巨塔！这是釜底抽薪的致命打击！人们会顺理成章地怀疑他至今所获得的所有成就。与学术造假比起来，恶意的怀疑和流言才更为可怕，它们会像成群的白蚁一样疯狂啃噬这座巨塔，让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崩塌毁灭。比起那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毁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到最后，事实的真相会变得不再重要，人们所笃信的不过是脑中的幻影罢了！”陈厚泽顿了顿，“所以——就即便是诬告，也有着巨大的威力！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你说会有什么后果？”r
叶小玫点了点头。r
陈厚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知道，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也不是那么方便，院里又人多耳杂的。我今天特地让你过来一趟，就是想提醒你看清科里的形势！估计过段时间会有相关人员找你们调查问话。李劲扬这个人，我确实不敢恭维！我知道你与他处得也并不是那么愉快。不过在这个关头，的确没有必要贸贸然踩进这个漩涡。毕竟，将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还说不准，这个看似毫无危害的小水涡，说不定在水面下暗藏着致命潜流。谁知道呢？最好等形势明朗化了再作打算！你说呢？”陈厚泽以关切的语气说道。r
“那是！那是！”叶小玫连忙附和。她何尝不知道，叔叔陈厚泽对自己的关心更多的是出于他背后的利益集团考虑。若李劲扬学术造假属实，必定导致全院最具实力的肝胆外科“变天”，医院各大势力势必为争夺这块领地而明争暗斗，此刻岂有不蠢蠢欲动之理？r
“你明白就好！”陈厚泽宽慰地笑了笑。这个侄媳妇一点就明，不用多费半点口舌，陈厚泽很是满意，要知道人事方面的事往往精妙复杂，说破不得，一旦说破也就变了味了。r
待到叶小玫一家从叔叔陈厚泽家出来已是差不多快十点，小女儿趴在丈夫肩头酣然入睡。由于陈厚泽家所住是老式住宅楼，并无地下停车场，来时陈澍便将车停放在距离五百米左右的小操场旁。路上行人渐少，早春清清冷冷的月光洒在身上，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叶小玫拉了拉领子，双手环抱，与丈夫并肩走着。r
“冷不冷？”丈夫一手抱着沉睡的女儿，一手想牵着妻子，“你穿得太少！这天气，乍暖还寒的。”语气很轻，生怕惊动了这濯濯月色似的。r
就在她冰冷的右手触到丈夫的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叶小玫突然感到幸福。一种虽然微不足道，却真实、澄澈，能触动内心的幸福。眼前的这个纤细文弱的男人，自己的丈夫，这个可能还要陪伴自己度过成百上千个日子的男人……叶小玫边走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拉得长长的影子。r
“怎么？叔叔找你有事？”丈夫小心翼翼地问。叶小玫很少与丈夫说起工作上的事，而陈澍也不太过问。r
“嗯！科里有点事！”叶小玫盯着地面，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领导涉嫌学术造假，叔叔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r
“哦！”陈澍点了点头，“那是要注意一点！”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叔叔对我们真是不错！这些小事都劳烦他操心，可真过意不去啊！”r
“是啊！”叶小玫敷衍地笑了笑，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从丈夫的手中抽了出来，“我来开车吧！你抱囡囡吧！”